第二天一大早,段明淵就去了教室。作為一名剛轉行的老師,他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壓力。“我記得書院明確規定,禁止留莫西乾頭。”放眼望去,整個教室花花綠綠的,以至於段明淵差點以為自己進了不良少年大本營。“明淵老師請放心,這是假發!”棋院二師兄蔣文起身答到,為了證明自己沒有說謊,他還當著段明淵的麵把假發取了下來。“這都是誰教你們的?”段明淵總覺得自己的學生跑偏了,實戰和當街頭小混混完全沒有任何聯係。“我們一致認為想要改變現有的生活,就要從改變自己的形象開始!”蔣文的話鏗鏘有力,引得其他學生們紛紛讚同。昨天的實戰課結束後,他們進行了自我反省,深刻地意識到過去那副書生形象一看就是好欺負的對象,而莫西乾頭小混混則是普通市民根本不敢直視他們的存在。完完全全的硬漢形象,首先從氣勢上就不能輸給覬覦書院的賊人們。“但是耳釘和鼻環對目前的我們有些太超前了,可能還需要過段時間才能適應。”昨天書院的學生們私下裡合計了一下,在鼻子、嘴巴、耳朵上穿個洞還是有些太血腥了,而且從醫學角度上容易發生感染,以現在的他們終究還是沒法一下子就成為真正的莫西乾頭小混混。“不需要去適應,這門課程叫做《邪祟防禦課》,其目的不是把你們培養成小混混。”段明淵下達指令。“可是楊平同學昨天提到了邪祟怕惡的說法,我們覺得如果打扮得像個惡人的話,說不定從一開始就能從氣勢上壓倒邪祟。”麵對蔣文的解釋,段明淵竟一時間無法反駁。因為這正是他在手稿裡總結出的理論,也是普通人對付邪祟的唯一手段,書院的學生們自發地做出了嘗試,或許在他們的認知裡,莫西乾頭小混混是日常生活中能見到的最凶惡的人,但真正的問題在於,這種來源於人類社會的惡,是否能影響到邪祟?這樣的問題,也隻有請專業的邪祟才能解答了。“紅眼魔人,你害怕莫西乾頭小混混麼?”隨著段明淵的一句提問,教室陡然間安靜了下來,陰冷的氣氛悄然在學生之間蔓延,隨著講台上突然出現的人影,仿佛就連窗外的陽光都再也無法照進這間教室。乾枯如海藻般的頭發,劉海間若隱若現的猩紅瞳孔。隻要被那雙眼睛注視著,就仿佛會勾起人類內心中最原始的恐懼。紅眼魔人用她那雙飽含惡意的眼珠子打量了蔣文片刻後,搖了搖頭。“《邪祟防禦課》的第一個知識點。”段明淵拿起粉筆,在黑板上寫下“莫西乾頭小混混的偽裝對邪祟來說是無效的”,之後,他便說道,“所以下節課伱們不必再穿著奇裝異服來上課了。”“老、老師,這是——”剛才還鬥誌昂揚的蔣文頓時連話都說不利索了,他原本認為自己已經做好了麵對一切對手的心理準備,現在看來還是他太過年輕了。他放眼望去,同學們也無一不是在人影出現後連大氣都不敢喘一下,生怕自己引起了邪祟的注意,下一秒就給他們來一個親密的貼臉殺。“談到這門課程,我主張的是多做實踐,你們必須了解自己防禦的對象,要做好充分的準備,然後去把斧頭、鏈錘、狼牙棒、沾了泔水的拖把存放到教室外麵去。”段明淵一聲令下,教室裡的學生們一哄而散。當他們再度回到教室裡坐好時,擁擠的教室頓時空曠了大半,空氣也變得清新了許多。很顯然在經過了昨天的實戰之後,書院的學生們發現棋盤、課本、畫筆等物品拾起來有些不太順手,開始追求起了更加強大的武器。段明淵繼續用粉筆寫到“紅眼魔人,在編實習邪祟,人形,生命能量6,特性……”普通班級的課程以手稿上的內容為主。在與邪祟的互動過程中,學生們一度忘記了時間的流逝。不知不覺間,教室門口聚滿了書院的其他老師。起初,他們是被沾了泔水的拖把吸引過來的,以段明淵昨天的所作所為,不得不讓他們懷疑這個新來的《邪祟防禦課》老師是不是在課上指導學生製作生化武器,緊接著,他們便驚訝地發現段明淵把邪祟帶進了課堂。老師們本想製止這種荒唐的行為,但是隨著課程的進行,他們也漸漸改變了看法。尤其是年長一些的老師,他們麵色凝重。藏書閣裡也存放了一些描寫邪祟的書籍,據說在天外民降臨之前,那些掌握了奇門詭術之人的工作,便是與邪祟、妖怪抗衡,從它們手中保護世人的安全。那場戰爭奪走了他們的一切,就連最初的本職工作也被放棄了。彆說是課堂上的學生,就連他們這些身處和平年代的老師們,大多都沒有真正與邪祟打過交道,他們隻能通過藏書閣典籍中的隻言片語來想象邪祟的樣貌。可如果學生在回家的途中被邪祟盯上,又或者真的有邪祟潛入了書院,他們又該如何給與學生建議?他們所能做的,似乎隻有把典籍裡那些未經他們實際驗證過的,無從得知是否有效的手段告訴學生。段明淵的第一堂課,卻徹底澆滅了他們的幻想。距離典籍所記錄的時代已經過去了數百年之久,外界的邪祟早已發生了天翻地覆的變化,祖輩留下來的知識,已經無法再庇護身處於這個時代的他們。既無法抵禦邪祟,也沒法阻止此刻環伺書院之外,隨時都有可能攻入學院的朝中殺手。無能為力,便不再思考,得過且過地度過接下來的每一天。直到,這位新來的《邪祟防禦課》老師讓他們第一次真正意義上意識到有人在著手於解決書院所麵臨的危機。千裡之行始於足下,所有改變都要從真正了解邪祟開始。“明淵老師!”已經下課超過十分鐘了,卻依舊有一位意猶未儘的學生舉手提問,“既然邪祟也能擁有智慧,產生自主意識,那我們是不是也能和邪祟或者異常生物成為朋友?”“關於這個問題的答案。”段明淵看了一眼時間,說道,“就由《神奇妖怪》課的老師來給你們答案吧,下課。”小劇場其六:某年某月某日周四,上午自從九月擔任《神奇妖怪》課的老師之後,段明淵家裡的妖怪就沒斷過,每個學期離開回家時都有種拖家帶口的感覺。青尺峰上的妖怪也都很喜歡九月,甚至會在學期結束前把自己的孩子托付給九月來照看,希望她能帶這些小妖怪離開青尺峰見見世麵。用妖怪們的話來說,就是九月身上總是散發著母性的光輝。在妖怪的安置問題上段明淵也絞儘腦汁,為了便於長途攜帶妖怪,他專程製作了一個手提箱,裡麵裝著一副書院的畫作,動身之前他便會讓妖怪幼崽們到畫裡休息。這天,在回雲籠市的火車上,段明淵忽然開口問道,“你很喜歡妖怪幼崽?”“喜歡。”九月點了點頭,“瑞狐一族向來都有撿回其他妖怪的幼崽照顧的傳統,所以瑞狐家族的女性成員通常有一個特殊的稱呼。”“什麼稱呼?”“賢妻狐。”說著,她又想到了什麼,補充道,“而且,我這也是在為今後做準備。”“嗯?”“家族的長輩們說過,狐狸幼崽小時候通常都淘氣,帶起來是很辛苦的。”“沒關係。”段明淵幫趴在他大腿上的九月打理尾巴,“理論上來說,我在馭狐這個行當應該也能評正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