書院正值多事之秋,其動蕩並沒有因為段明淵的到來而停止。段明淵回到宿舍的半個小時之後,一臉凝重的九月回來了,帶回來了一個壞消息。她與青尺峰的妖怪們交流得並不順暢。作為《神奇妖怪》課程的任課老師,她原本計劃先和山上的妖怪打好關係,然後再在課上帶學生們去和後山的妖怪們近距離相處,為了達成雙方的友好合作,她不惜下了血本,帶去了三隻作為外交硬通貨的幸運鹵雞。然而青尺峰妖怪們對於書院的態度卻已經到了敵對的地步,一聽到她是代表書院來的,便絲毫沒有給她好臉色看,其中還不乏有妖怪斥責她和人類沆瀣一氣,是妖怪中的叛徒。彆說帶領學生和妖怪們近距離相處了,那群妖怪警告她彆讓書院的學生們闖進他們的領地,否則他們就要暴起傷人了。“雲琳不是說山上的妖怪和書院相處很融洽麼?”段明淵瞧了一眼委屈巴巴的九月,疑惑地問道,他萬萬沒想到以九月優秀的社交能力,竟會在與妖怪的溝通上吃癟。外交硬通貨幸運鹵雞被帶回了宿舍,這說明山上的妖怪根本不買她的帳。“我讓狸花幫忙混進去打聽了一下,說是山上有妖怪失蹤了。”“什麼妖怪?”“一隻大鵬鳥。”聽到了這三個字,宿舍陷入了短暫的安靜。段明淵眉頭緊皺,“大鵬鳥的肉不柴麼?”“不柴,隻要經過了精心的燉煮……不對!又不是我吃的。”九月抗議道,“我答應過不吃山上的妖怪,就肯定會信守承諾,就算大鵬鳥真的被人吃掉了,也不是我!”不止明淵先生,就連狸花和雲琳小姐都懷疑是她乾的。大鵬鳥失蹤的時間實在是太過巧合了,他們入住書院的第一個晚上,它就失蹤了,有妖怪看到後半夜有人類闖進過他們的領地,大鵬鳥在前去勸說闖入者不要違反書院規定之後就再也沒有了蹤跡。大鵬鳥十分仗義,青尺峰上的所有妖怪都很尊敬他。今天妖怪們在山上找了整整一個上午,都沒有見到過大鵬鳥的蹤跡。如此一來,九月就成了頭號嫌疑人。“但明淵先生,你能證明我的清白。”九月振振有詞,“你昨天是摟著我睡的,我一整晚都待在床上,根本不可能把大鵬鳥打死吃掉。”很有力度的證詞,如果案發時間是在後半夜,段明淵能為九月提供充分的不在場證明。“書院有規定,太陽落山後禁止書院裡的任何師生擅闖妖怪的領地。”段明淵合上整理到了一半的教材,若有所思。即使在青尺峰上的人類與妖怪最友好的時期,這條院規也是不可違反的鐵律,違反者輕則關一個月禁閉,重則會被判以重罪。之所以有這條鐵律存在,是為了禁止任何人在沒有報備的情況下前往青尺峰以東的禁區。他查閱過青尺峰的地圖,雲海書院隻占據了很小一塊區域,妖怪生活的區域則阻隔在書院與禁區之間,若是沿著東邊一直向前,就有極有可能遭遇一些以殘暴聞名的妖怪,這些具有攻擊性的妖怪被劃分到了禁區之中,其目的是為了鎮守位於東麵山腳之下的幽獄。地圖上顯示,“阿茲卡班”也位於青尺峰的範圍之內。由於四重結界的特殊性,曆代的院長自然不可能將犯下了不可饒恕罪行的人流放出去,於是所有被書院判罪之人,都會被關押進幽獄之中。實際上除了四院曆代的院長之外,幾乎沒有其他人真的穿越禁區,見到過幽獄裡的景象,不過書院之內一直都流傳著許多關於幽獄的傳說。比如那裡關押著書院成立以來最凶惡的罪犯,他們大多數在死後都變成了邪祟,待在暗無天日的監牢之中。“失蹤的大鵬鳥應該是運氣不好,遇到了前往幽獄的書院內鬼。”這是段明淵所能想到的最合理的解釋,也恰恰符合了他提到的第二種可能性——內鬼正在想儘一切辦法從內部破壞書院的四重結界,現在看來,內鬼似乎把希望寄托在了被關押在幽獄裡的囚犯們身上。他摸了摸九月的腦袋,順帶著捋了捋對方耷拉下來的耳朵,說道,“這是一個重要的發現,我要把這件事上報給院長。”裡麵的囚犯一定足夠強大,以至於內鬼相信隻要能將它從囚牢裡放出來,就能從內部破壞書院的四重結界。墨鬆院長一定知道幽獄裡究竟關押著什麼。“我也要去,竟敢讓我背黑鍋!”得到誇獎的九月頓時一掃陰霾,充滿了鬥誌。本來不能吃山上的大雞就已經夠讓她糟心的了,現在書院的內鬼竟然還讓她為大鵬鳥的失蹤背了黑鍋。她堂堂邪祟之王能受這種窩囊氣嗎?敲響院長室的門時,墨鬆正倚靠在椅子上閉目養神,不難看出近期發生的一係列事件給這位一百多歲的老人帶來了極大的壓力,他麵前的桌上平鋪著一幅畫,上麵筆畫潦草,星星點點的顏料濺在桌上。這顯然不是一位畫術大師的正常水平。段明淵隻能勉強認出這是一幅風景畫,畫的是書院。“明淵老師,九月老師,有什麼事麼?”墨鬆強振精神,眼裡滿是疲憊。自從第一個學生遇害的消息傳來書院後,他已經有好些時日沒有好好睡過覺了。“大鵬鳥在後半夜失蹤了,現在很可能已經遇害了。”九月說道。“大鵬鳥?”墨鬆定了定神,又有壞消息傳來了,“怎麼回事?”“我和明淵先生一致認為書院的內鬼試圖在後半夜潛進幽獄,大鵬鳥不幸與內鬼遭遇後遇害了。”之所以沒有留下打鬥的痕跡,極可能是因為大鵬鳥認出了內鬼的身份,是一個被妖怪們信任的人,因此才能在大鵬鳥毫無防備的情況下一擊斃命。“我知道了。”墨鬆坐直了身子,麵色愈加凝重,“我已通知守衛,這段時間除了我以外的任何人都不得接近幽獄,那裡暫時應該還是安全的,更何況……”他猶豫片刻,終於還是下定了決心,說道,“雖然被書院判以重罪,但它絕對不會和朝中人乃至天外民同流合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