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個演播大廳內幾乎所有角落裡都被配備了音響,道具組的本意是讓無論坐在哪裡的觀眾都能清晰地享受到舞台上的音樂歌聲,然而這一刻,所有人耳邊仿佛都亮起了一架燒開的開水壺,以八百分貝的響度不顧他人死活地在整棟大樓內亂竄。
台上的荊研愣住了,原本打頭陣的開場動作差一點點就做錯了;謝滿絕望地閉了閉眼,一想到發出尖銳爆鳴聲的罪魁禍首根本意識不到彆人能聽見,又絕望地抽搐了下臉頰。
四個人的心理活動大抵可以概括成兩句話:
哦豁,完蛋。
以及,千萬不能笑場。
燈光璀璨的大舞台上,站在五人隊伍最後方的大帥哥有一張讓人看了就過目不忘的精致冷臉,他抿著嘴,表情紋絲不動,渾身都透著一股生人勿近的淡漠疏離氣質。
誰也不知道他在短短三分鐘裡破了多少次防。
對初喻來說,跳舞本就難,邊唱邊跳難上加難,至於麵對著成百上千個觀眾表演唱跳,更是難於上青天。
即使在今天以前係統已經給他打氣了無數次,他自己也反複默念台下的都是一堆大白菜和胡蘿卜,但是真到了親身麵對這個場景的時候,初喻還是慌得想要發瘋。
哪有大白菜密密麻麻整個演播大廳都是的啊!密集恐懼症都要犯了!
而人越緊張就越容易分心,手上的動作也就更容易出差錯,何況他本來就難以馴服自己的四肢。
一個激烈性感的鼓點奏響,五個人齊齊蹲下,扭動腰肢做了個經典wave動作,初喻排在最後麵,聽見自己的骨頭傳來“哢”一聲脆響。
……完蛋,好像閃著腰了。
他臉上依舊保持著鎮靜的表情,眼皮垂著也不敢往前方瞟,因為緊張的緣故,他頭腦一片空白,什麼場外的聲音都聽不見。
於是整個大廳都聽見了他自己腦內那又亢奮又迷之自信的閃亮尖叫:
【看我七旬老頭第二春煥發!】
係統捂著頭,想死的心都有了。
遠處,原本一片肅穆的評委席上,猛地爆發出一聲克製不住的輕笑。
幾個上了年紀的天王巨星或頂流歌手齊刷刷扭頭看向坐在最左側的男人,蔚紹嘴角還努力憋著弧度,轉頭和幾個前輩回視:“不好笑嗎?”
淩薇沒忍住,也用手背捂了一下勾起的嘴角。
確實好笑,觀眾席上有不少區域已經笑倒一片了。
麵前的唱跳舞台還在繼續,中間穿插一個killg art,初喻在萬眾矚目下站到了c位,開始了今晚唯一不丟臉的黃金十秒鐘,高歌完後耳麥一拉,冷酷退回隊伍最末,仿佛什麼都沒有發生過。
如果不是所有人都聽到了他那震天響的心聲廣播,這個節目的高嶺之花標簽鐵定要貼在這位帥哥頭上。
紀風竹一臉複雜,“嘖”了一聲又歎了一聲,將手上的佛珠串子撚來撚去,用一言難儘的口吻說著最溫和的話:“……其實唱的還不錯?”
蔚紹讚同地點點頭,開始抱起雙臂全心全意地欣賞麵前的表演。
鏡頭切回舞台上,初喻一個ia嘰,原本的酷炫太空舞步滑到一半,左腳狠狠踩上了右腳,開啟螺旋升天第一步。
初喻麵上不顯,心聲逐漸變得猙獰起來:
【看我左右打結旋風擰麻花!】
台下原本拽著一張不爽臉的付寒鬆此刻也對著台上張大了嘴巴,這輩子沒見過這種場麵,人都傻了。
其他練習生也都傻了。
雖然有很多人之前在練習室的時候已經知道了某人在場時空氣中會有廣播聲時不時地響起,但也沒料到在這麼大的舞台、這麼多的音響下,這道廣播聲的威力會比平時還要強大出十倍多。
魏子宇駕輕就熟地捂上耳朵,初喻的魔音貫耳有多洗腦他是領會過的,這下甚至有點暗自開心,心道總算有人跟他一起共享這個祖宗的持續性精神攻擊了,結果轉頭一看,看見江程璐目不轉睛地盯著台上看,忍不住“嘖”了一聲。
江程璐傻傻地看著舞台上四個人齊刷刷的舞蹈動作以及最後方那個人狼狽地跟著張牙舞爪的樣子,就這麼全神貫注地看了半晌,才感歎似地張口,魏子宇悄咪咪豎起一邊的耳朵,聽見他的前男友說的是:
“他押韻能力好厲害呀。”
遠處的觀眾已經笑瘋了,但台下的騷動台上的初喻是聽不見的,他隻會繼續一臉冷酷地給大家帶去搞笑。
舞台進行到最後一個手槍舞的片段,旋律變得更加炸裂和有力,初喻此時已經感覺自己半隻腳踏進了墳墓,甚至有種塵埃落定的安心感。
然後他就在這種安心感中又忘了一個動作。
說時遲那時快,他眉毛微微一挑,臉上冷淡一笑,笑意慵懶而勾人,跟舉起的射擊手勢顯得相得益彰。
然而還沒等有觀眾被他的蠱惑美顏給射中心臟,一聲淡定的發瘋廣播就蕩氣回腸地響徹在演播大廳的每一個角落。
【擊斃你們所有人,然後自殺!】
坐在江程璐旁邊的一個位置上、同屬於b班的一個練習生聽見這句話後扶了扶額頭:“……確實挺能押的。”
這下所有人都笑得東倒西歪。
初喻就在一片歡聲笑語中平靜下場,背過身離開之前還不忘作了番理性客觀的陳詞總結:
【完美,把我自己都逗樂了。】
拿望遠鏡仔細一看還能看到他嘴角的邪魅一勾。
音樂的鼓點漸漸偃旗息鼓,聲音每微弱一分,初喻想死的心就加強一分。
我活不下去了,再見了統老師,今晚我就要去遠航。
係統在一片悲涼的靜默間隙還不忘更正他的稱呼:“我姓趙。”
廣播在音樂結束後立即自動響起:
“好,請台上的各位選手不要回頭,下麵開始進行觀眾實時投票,限時一分鐘,一分鐘後請所有練習生回頭,觀看自己的票數結果。”
呃,大型社死現場。
初喻開始憂傷了,他緩緩閉上眼睛,不想麵對自己可能一票都拿不到的現實。
雖然自己是個0,但也不想生活中處處都拿到0,太讓人抑鬱了。
廣播還在複述選擇給選手投票的依據,從實力、台風、表管到形象管理等等等等,初喻越聽越絕望,他有啥啊?
他就剩一張臉了。
“沒事,這年頭的顏控還是很多的,你不可能是0。”
係統打起精神來安慰他,心裡麵卻也開始盤算起來,如果以後真要跟著宿主去天橋貼手機膜的話,他是不是應該碼個增加手指靈敏度的程序出來,這樣初喻還能輕鬆點。
還是得未雨綢繆啊。
就在一人一係統在腦內唉聲歎氣的同時,投票結果出來了。
“好,現在請各位選手回頭,觀看自己的票數。”
初喻深吸一口氣,做好萬全心理準備,懷著視死如歸的心情,緩緩回過身來——
滿票。
他傻了。
他又反複看了兩眼,確定滿票的柱狀圖旁邊顯示的是他的名字和頭像,難以置信地睜大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