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轟!”
深紫色的射線斜著地掃過一座二十多層的寫字樓,將它的上方半部分直接切開。
隨著承重結構的垮塌,這棟樓的上半部分沒有沿著切線滑下,而是直接折斷,帶著無數巨大的土石墜落到下方的街道,激起幾十米高的煙塵。
下一秒,巨大的泰坦巨獸靈活地衝出煙塵,不知疲倦地繼續飛行。
而那光芒去勢不減,繼續洞穿了無數座建築,如刀一般劃破遠處的一座座高樓。
車組成員們或通過目視,或通過攝像設備,全都清晰地看到那紫色的光芒切過城市的遠方。
“融合炮竟然可以這麼用……”
一個年輕的士兵看著觀察窗外一道道撕裂天空的紫色射線,呆呆地說道。
他身邊,剛剛頂撞陸明的年輕女兵同樣愣愣地看著窗外,不做言語。
隻是她臉上的血色一點點褪儘。
“……我……我得罪了一個什麼人物嗬。”
她身邊,那名中年隊長的臉上已經再無對她的垂涎,而是默默移開一步,和她保持距離。
隊長心頭冷笑。
傻女人,你死定了。
恐怕我們此行的真實目的就是來找回那個打扮成流浪者的男人,對方的真實身份一定是其他堡壘城市叛逃到這邊的機師,方指揮官這次的主要目的一定就是接應他!
等到我們安全回到堡壘都市,小徐你怕不是會被對方活活玩死。
隊長心底感到有些惋惜,又有種莫名陰暗的興奮感。
末日之下,龜縮在安全都市中的大人物們以恩主自詡,他們的行徑遠比末日之前瘋狂無數倍。
他見過,或聽說過太多堡壘都市那些大人物的臟事了。
下一秒,他忽然愣了一下。
自己這是怎麼了?
齷齪的心思、心底的恐懼、莫名的憤怒似乎填滿了自己的內心。
這位隊長忽然打了個寒戰。
可漸漸地,他感到那些情緒被從心中驅趕了出去。
他的神智逐漸清明,再看向身邊的小徐,隻覺得這孩子也挺可憐。
他的心頭逐漸升起一抹明悟。
……
除去這個油膩中年隊長的思緒輾轉不談,此刻車組的其他人,心頭逐漸升騰起一種興奮的戰意。
而近距離站在信念身後的狂戰士機甲中,方寒茉麵色潮紅,呼吸急促。
她的眸子一動不動盯著信念的背影,目光近乎深情。
她感到一種異樣的興奮。
這並非錯覺,而是有一種真實的激勵感與鼓舞,從那台紅藍相間的鋼鐵巨人身上散發出來,影響著車組的每一個人。
身為優秀的機甲駕駛員,她的五感遠比普通人敏銳,因此受到這種激勵感的影響尤其大。
“這是……模因影響!信念的設計說明是真的!隻是以前沒有人發揮出它的這種功能!”
美豔的女軍官興奮地喃喃自語,她能從頻道中聽到,戰士們的士氣在肉眼可見的提升。
實際上,所有機甲駕駛員都知道一件事,一件必須秘而不宣,不能讓普通人甚至士兵得知的恐怖事實——泰坦巨獸會讓人感到絕望。
這不僅是心理層麵上的感受,也不是簡單的文學形容,而是生物學上的蠻橫乾涉。
科學家們稱之為模因影響,這種近似奇幻文學作品中“龍威”的效應,是所有中型以上巨獸對哺乳類動物特有的生物壓製。
仿佛它們,甚至祂們,天然來自食物鏈的上方。
實際上,巨獸天災發生時,人類社會的第一次崩潰,大多來自這種效應。
那些龐然大物隻是出現在人類從城市中,從鬨市中踏過,就讓無數人心智破碎,陷入恐懼與癲狂,湧出無儘的負麵情緒,甚至讓各國的基層一線喪失了組織能力。
然而此刻,麵對一隻咬著車隊不放的空中巨獸,這種感覺完全沒有出現在車組成員身上。
相反,有一種昂揚的、永不屈服的感覺從所有人心頭升起,仿佛有無數道戰歌與戰吼時刻響徹耳畔。
對抗著天空中泰坦巨獸的恐怖威壓,與之分庭抗禮!
所有人都以為,這種感受來自陸明不斷用那件武器驅趕巨獸的激烈戰鬥,隻有方寒茉清楚,這種感覺來自那台被陸明徹底激活的機甲,“信念”。
原來,這才是它之所以以“信念”為名的原因。
這才是“信念”!
它的存在本身,就代表光芒,進取與希望。
這就如同它手臂上那隻融合炮代表著截然相反的意象——每一位靠近它的機師,都會感到它在低聲訴說自己的曆史。
那是一部製造無數死亡,毀滅與征服的曆史。
正是這種厚重感,讓陸明之前的所有使用者,都承受了莫大的精神壓力。
“用模因影響抵消模因影響,讓人類駕駛機甲對抗食物鏈上方的巨獸……原來這才是‘人必將戰勝獸’的真意?!渤海基地早就知道會這樣?難道他是來自那裡的……”
車組依舊在疾馳,烈風從狂戰士的裝甲旁呼嘯而過,天空中的泰坦巨獸依舊在嘶吼,可方寒茉卻怔怔地看著“信念”的背影。
或者說,試圖透過信念背後的裝甲,看到駕駛室中的那個男人。
她思緒萬千,一時竟出了神。
——
又一擊結束,紅藍兩色的鋼鐵巨人緩緩放下臂炮,同時非常人性化地活動了一下手臂。
巨人的身影穩穩半蹲在高速行駛的巨大裝甲運輸車上,駕駛艙內,陸明緩緩吐出一口氣,皺了皺眉。
這樣不是辦法。
他下意識看了一眼視界的右下方。
那裡有一行並非人類語言寫成的小字,但陸明偏偏看得懂:
已裝備:暴君之怒
彈藥:
很好,這麼久過去了,彈藥依舊不會消耗。
陸明現在完全確定了,這絕對是一件非人類造物,它完全不符合人類的科技水平。
但是陸明也感覺,自己頭腦發脹,甚至還有些暈。
這是他重生以來都從未有過的感受,這副被係統加持的身體素質超過普通人一大截,更是從未生病,那麼現在的情況隻有一種可能……
“方隊,我已經感覺到了這件武器的‘負荷’,有點類似高血壓。我不確定還能這樣打多久。如果你們有關於這頭巨獸的弱點信息,現在可以告訴我。”
話雖如此,在內心深處,陸明卻有一種奇怪的感覺。這種所謂的“負荷”並不是想要傷害他。
而是某種東西,某種信息,試圖衝進他的大腦。就像當初剛剛連接上“信念”一般。仿佛這把神秘的武器在試圖告訴他什麼。
隻是現在……陸明抬頭,看了一眼天空中那頭契而不舍的泰坦巨獸。
他明顯沒有細細品味的時間。
他更不敢賭這頭統治一座城市的泰坦巨獸真的沒有任何遠程攻擊手段。
陸明的話語依舊平靜,但落在方寒茉的耳中卻恍如驚雷。
現在,全隊的依仗都是陸明對那件武器的如臂使指,一旦陸明無法開火,那麼等待車隊的必然是滅亡。
同時,對陸明的話,她也不知如何回應。
那件足以讓優秀駕駛員開炮後瞬間失能的融合炮,被你不要錢般射了十多分鐘後,就隻是讓你頭有點暈?
你現在才想起來問弱點?剛剛呢?就硬莽的嗎?
“……我認為,回去後我有必要為你進行係統的戰術培訓。”
方寒茉強迫自己平靜下來,她深吸一口氣,說道:“我們並沒有得到這頭泰坦巨獸的弱點情報。
“南部的堡壘城市有過擊殺泰坦巨獸的記錄,但一切信息保密,那座堡壘都市想要用擊殺信息與我們交換一些技術,對此市政廳與軍方還在探討。”
“我想,我們現在唯一的出路就是保持速度向城外逃,你先休息片刻,我們繼續火力壓製。”
隨著方寒茉在頻道中一聲令下,車隊再次向著空中傾瀉火力。
陸明揚了揚眉,若有所思。
對女軍官的回答,他並不意外。畢竟,如果對方真的知道這頭巨獸有什麼弱點,剛剛與之遭遇時一定會告訴他。
真正讓他有所感的,是方寒茉話語中透露的信息。
顯然,她口中的南方堡壘城市,與她所在的堡壘都市之間並沒有明確的隸屬關係。
以技術換情報的潛台詞,就是雙方彼此無可奈何。
難道這個世界的那些安全都市已經退回城邦製?各自為政?
“這就……很有意思了。”
不過,此刻暫時不是思考這些的時候。
陸明很清楚,這樣的壓製戰,持久戰不是辦法。
他的精力遲早會被這件武器吞吃殆儘,到時候一個走神,整個車隊都會被巨獸碾壓毀滅。它的肉體就是最強大的武器,它隻要靠近,漏液就能腐蝕車隊,而它想對自己做什麼,陸明不想深想。
這些怪物的能力千奇百怪。
體型不是問題。
陸明毫不懷疑自己會被轉化成第二溫迪戈,或嵌合體那樣的惡心的血肉聚合體。
絕不!
陸明再次抬手,隨意開了兩炮,深紫色的毀滅射線切開天空中的雲層,如同神罰逆行。
光芒劃破空氣,聲如雷鳴,巨大的奇美拉再次忌憚地躲閃,俯衝著隱入相對低矮的十幾層建築群。
它龐大的身形並不能完全被掩蓋,其飛行激起的塵埃更是如同沙暴。
高架橋上與遠處的街道上,雙方都在高速移動。
陸明甚至看到,奇美拉那顆碩大的頭顱不時隱現在樓群中,美人麵孔上的雙瞳不再亂轉,而是帶著陰險的神色,盯著不斷逃走的獵物。
盯著他。
而陸明同樣眯起眼睛,審視著奇美拉。
審視著它頸部的骨骼,胸前的傷口,以及那張裂開的巨口。
一個粗糙到喪心病狂的計劃逐漸有了雛形。
而且,奇美拉的目光他感到很不爽,內心深處的怒意,那種起初麵對溫迪戈時的憤怒再次隱隱升騰。
奇異的是,信念手臂上的那件大炮,似乎在呼應著他心頭的憤怒,炮身的紋路上,開始有節奏地閃爍起紫色的光,宛如呼吸燈。
“那麼,就隻有一種辦法了……”
陸明沒再開炮,而是伸手按了按有些鼓脹的太陽穴。
那就試試吧!
他二話不說,在所有人的驚呼聲中,從飛馳的車組上一躍而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