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幾分鐘後,“信念”平靜地屹立在午後的陽光中。
“他”身上的塗裝已經不再是紅藍兩色,隻剩下鮮豔的紅。
而溫迪戈,或者說曾經是溫迪戈的那些碎肉與內臟,均勻地鋪滿了半條街的地麵。
沒有任何小型怪獸敢靠近這條街,那頭血肉嵌合體已經悄無聲息地溜走,陸明沒有理會。
但他的精神已經鎖定了那坨嵌合體,哪怕那十幾米立方的血肉流體把自己隱藏到了最小,悄悄苟在了千米之外的一部分下水管網中,陸明也依舊鎖定了它的位置。
陸明發現,連接上“信念”後,他本就強化過的五感,已經再次強大到了不可思議的程度。
在與機甲完成同步之前,在人類的身軀中,他就已經可以建立百米範圍的聽覺地圖,用肉眼看到隱藏在建築中的怪物,甚至洞悉對方的弱點位置;
而當精神投射到鋼鐵巨人之中,陸明的感知係統已經覆蓋到了數千米範圍內——不是平方千米,而是立方千米。
這種係統性的強化也不再局限於視覺、聽覺,而是像雷達反射一樣,形成一種全方位,立體化的知覺。陸明甚至有種感覺,如果他集中精力,這種掃描般的感知甚至可以擴張到接近十公裡。
此刻,陸明的目光——“信念”的目光,正越過整備中的車隊,看向遠處一棟破損的樓宇。
那條斐濟人魚還在那棟樓裡,既沒有逃走,也沒有出現,似乎在刻意隱藏自己。
陸明準備先去把它料理掉,再處理那坨已經離得更遠,無法對車隊造成威脅的嵌合體母體。
但他得稍等片刻。
此刻,“信念”正站在運輸車旁,幾位技術人員通過運輸車裡探出的機械臂,正爬在這台機甲的身體上,試圖撬開駕駛艙,好把昏迷中的李爾弄出來。
這位駕駛員非常幸運,沒有在溫迪戈的巨大力量下斃命,機甲內部的安全係統在檢測到駕駛員斷開連接後立刻彈出全方位的氣囊保護,將他牢牢固定在柔軟的氣墊中。
與此同時,一些戰士和隨軍後勤人員正在已經被徹底摧毀的那台運輸車旁忙活,回收物資,收集士兵銘牌。
那輛運輸車沒有任何生還者。
在這個過程中,每一個進行自己工作的士兵,都不時偷偷觀察著那個姿態悠閒的年輕幸存者。
人們的目光中是無法掩飾的震驚,崇拜,以及感激。
方寒茉沒有掩蓋正是陸明操縱信念擊殺溫迪戈的消息,技術員們早已把情況傳遍了車隊的所有人。
這個剛剛加入車隊不到半小時的年輕人,仿佛神兵天降,救下了他們所有人。
陸明則沒有向任何人透露自己過人的五感,因此,他也聽到了露天範圍內幾乎所有成員的輕聲交談,即使那些人關閉了耳機,或關閉了公共頻道。
“簡直不可思議,他難道是其他堡壘城市的機師?”
“很有可能,不,一定是這樣的……不然沒法解釋……”
“他好強……是不是比方隊長還要強?”
“那不一定,你不懂,機師之間的強弱關係很複雜,他們都要使用最適合自己的機甲才能發揮自己的全部力量……”
“難道我們這次任務其實是來找他的?”
“不清楚……任務簡報上不是這麼寫的,但恐怕這才是主要目的……”
“小徐,你一會兒找個機會,過去和那位機師再道個歉,態度誠懇一點,我陪你一起過去……”
聽著人們的話語,陸明的嘴角勾起一絲笑意。
並不是因為人們在稱讚他,而是他很久沒有看見這麼多活人,也很久沒見過這麼多人正常交流、協同工作的場景。
末世之下,除了他這種獨狼,幸存者都是以小團體的形式抱團生存,少則二三人,多則五六人。
再多,行蹤就容易暴露,有可能被其他幸存者劫掠,更有可能被怪物一鍋端。
所以,陸明直到到現在才發現,原來“熱鬨”這個詞已經脫離自己的詞典太久,而他也近乎貪婪地享受著在安全環境下被自己的同類環繞的感覺。
……
“喂,你在看什麼?”
悅耳的聲音打斷了陸明的思緒。他轉過頭,看見方寒茉手裡拎著兩罐飲料翻上車頂,遞給他一罐。
方寒茉此刻的樣子,讓陸明愣了一下。
她的動作、神態就好像是和朋友打球後,隨手遞過來水瓶的球友,亦或者工作時遞來提神飲料的同事。
這種日常感同樣是他很久沒有感受到的。
“在看人。”陸明抬手從“狂戰士”的手中接過金屬杯。
雖然在兩米高的小型機甲手裡,金屬杯看起來仿佛易拉罐,但陸明拿到手裡,卻發現杯子的大小近似斐濟杯。
“這什麼?”陸明擰開蓋子,撲鼻是米香夾雜著果香,杯子裡是濃稠的粥,浮著滿滿的堅果和果脯。
“營養粥,也叫營養劑。其實就是粥,加了不少米,堅果和果脯。特供給機師補充能量的。你在這座城市裡遊蕩,應該很久沒吃過這種味道了,嘗嘗吧。”
陸明啜了一口,粥很稠。滿口是米香,堅果,以及柔軟的香甜果脯。
他眯起眼睛,享受著口中的美食,慢慢咀嚼。
實際上,他昨天才喝過幾罐係統商城免費兌換的八寶粥,味道差不多。
但陸明表現得十分享受,仿佛真的好幾年沒吃到讓胃這麼舒服的碳水化合物。
他腦海中想的是兩個念頭、
一是這樣一口米粥,足夠讓幸存者們為之搏命了。
二是方寒茉表現出的,近乎刻意的親切。
是的,刻意。陸明偏過頭,饒有興味地看著打開麵罩的狂戰士,盯著女軍官美豔不可方物的側臉。
上一世,察言觀色是陸明人生中諸多基本功之一。
他看得出,這個女人絕不是什麼平易近人的角色,無論是發號施令時的嚴肅,還是臨戰時刻的無畏,都表明這是一個有著極高地位的軍官。
她溫柔的語氣,微笑的容顏,不是誰都能輕易得到的。
而此刻,她卻故作親昵地靠近自己,十分生疏地套著近乎。
“謝謝。那麼,說說吧。”陸明放下杯子,咂了咂嘴,笑著說。
“說什麼?”方寒茉語氣依舊柔和,轉過頭看著他。
“說說你需要我做什麼。謝謝你的粥,抱歉,但不必這樣……作態。這麼說有些直接,可我看得出,你在那座城市中的社會地位與需要扮演的角色,不會允許你這麼平易近人。
“不用與我虛與委蛇,說吧,要我做什麼。”
包裹在“狂戰士”中的女人愣了愣,隨後笑了。
這不再是柔和卻顯得有些刻意的笑容,而是更加自然,發自內心的笑,有著由內而外的媚意,以及不自覺的冷豔氣質。
“我就知道,沒看錯你。你不是可以輕易哄騙的小孩子,你青少年的外表下,有成年人的心智。”
“那我們長話短說。你即將跟我返回堡壘都市。無論你願不願意,從現在開始,你都是我的人了,明白嗎?”
方寒茉目光炯炯地盯著陸明,那雙豔麗的眸子中帶著飛揚的神采,甚至有一絲無法掩飾的占有欲。
如果陸明真的隻是個少年,他一定會被這種目光看得麵紅耳赤,心跳加速。
但他不是。
陸明眼簾低垂,又喝了一口米粥,而後站起身。
他拎著杯子,目光盯著遠處斐濟人魚藏身的大廈,平靜地說道:
“你的意思是,那座城市裡的人也分不同的勢力與山頭,而我跟你回去,也就屬於你的勢力了,對嗎?”
“就是這個意思。”方寒茉的聲音中帶著一絲興奮:“但我不會虧待你,整個軍團以及機甲學院都不會虧待你。”
軍團,機甲學院。
聽起來不弱。
“好。”陸明點了點頭,回過頭,看著方寒茉,微笑道:“那現在開始,我是不是該叫你長官?”
“叫我方隊。現在開始,你就是我的副隊長。”
女軍官的聲音昂揚而激動。
看著她的反應,陸明失笑:“那你也該回答我一個問題。”
明確了上下級關係後,他依舊從容鎮定,以平等的語氣與方寒茉交談,因為他的心中已經有了一個模糊的認識,接下來隻需要確認——
“告訴我,我有多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