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隨著方寒茉的怒吼,剛剛有些渙散的士氣瞬間再次凝聚,一聲聲“明白”在耳機中炸響。
三輛運輸車上的火力點立即調轉炮塔,向溫迪戈傾瀉火力。
車隊的火力立即吸引了這隻龐然巨物的注意力。
機炮的火舌不斷舔舐著溫迪戈,彈頭如射流般砸在它的身上,其黑色的皮毛如水波般蕩漾。
但也就這樣。
完全沒有任何傷害!
溫迪戈甚至閒適地刨了刨前爪,開始從頭到尾開始甩動身體,仿佛試圖抖落身上水珠的狗。
它饒有興味地偏了偏頭看向車隊。
那房屋大小的頭顱上,兩顆車燈般的猩紅眼眸露出些許嘲弄,以及夾雜著殘忍的好奇。
仿佛在說,就這?
下一刻,這頭中型巨獸中的王者人立而起,信步閒庭般走向車隊。
對人類而言近百米的距離,之於溫迪戈不過咫尺。
隻需幾步,它就能接近車隊。
“吼——”
被機炮圍攻的溫迪戈仰天長嘯。
這頭雄踞城市一整片區域的強大巨獸毫不掩飾地釋放威壓。
它的威壓有如實質,在一秒鐘內覆蓋了整個街區——那並非形容詞,隨著它的行走,地麵上的灰塵、甚至小塊的石頭都開始滾滾顫栗,有些已經懸浮到地麵一米左右。
陸明隻覺心神震顫,仿佛下一秒就要被那怪獸的巨口吞噬,即使他所在的運輸車與溫迪戈和那台機甲之間相距近乎百米,這種感覺依舊清晰。
那些圍攻車隊的小型怪獸,全都瞬間掉頭,哀嚎著逃遠去。
這就是盤踞在體育館的巨獸王者,它可以依靠自己的威壓驅策大量小型怪獸,同樣可以一個念頭驅散這些蟲子。
中型與中型之間,也有著巨大的實力差距。
可以瞬間捕食無數人類和小型怪獸的“嵌合體”,在溫迪戈的眼中,隻是東躲西藏的美味食物。
那條在a城水道係統肆意流竄的巨大人魚,則是它的手下和跟班。
與此同時。
按住“信念”機甲頭部的那條醜陋的人魚抬起了頭。
它那如一頭扭曲猿猴般的頭顱上,兩隻邪惡的小眼睛忽然發出奪目的光!
那光瞬間籠罩了整個車隊方向。
陸明的臉色變得異常難看,他轉頭看向“狂戰士”,厲聲喝道:“還不開車!”
此刻圍攻的小型怪獸全都逃走了,趁機全隊立即逃走,放棄那台機甲才是最好的選擇。
但粉白兩色的機甲沒動。
陸明又在耳機中低喝兩聲,依舊沒有得到方寒茉的任何回應。
怎麼回事?
陸明眉頭緊鎖,他又意識到另一個問題。
耳機中,所有人的呼吸聲,全都異常平穩。
這不對勁!
人的五感能接收到的信息,其實遠超大腦能反應的信息量。
譬如在白天,坐在安靜的屋子裡工作,人的聽覺實際上會接收到房間裡其他人的動作聲音、
同事們的說話聲,甚至窗外的汽車聲,風聲和鳥鳴,隻是這些聲音多被大腦過濾。
但在係統的加持下,陸明強化過的五感能夠更加清晰地捕捉那些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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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之前的戰鬥中,陸明能夠在耳機的公共頻道裡捕捉到很多聲音。
士兵們有些紊亂的呼吸聲,火力手隱約的怒罵,甚至吐痰的聲音,槍聲,彈殼落在地麵的聲音。
他並沒有在聽覺地圖裡關注這些聲音細節,它們隻是自然而然地進入了陸明的腦海,被他忽略。
但現在,耳機中,所有的呼吸聲都非常平穩。
平穩得像是一場詭異的大型集體睡眠。
陸明悚然!
他環顧四周,才發現所有火力手都停止了開槍,裝甲車和運輸車上的機槍、火炮都已不再噴吐火舌。
緊接著,他看到身邊的女性機甲垂下雙臂,槍口朝下,然後整個向下一癱,直接鴨子坐了下去。
“狂戰士”垂下頭顱,仿佛睡著了。
陸明傻眼了。
他隨即意識到什麼,扭頭看向那頭按住“信念”機甲的醜陋人魚。
隻見那人魚兩隻畸形的巨爪依舊按住地上的巨大機甲,另一隻扭曲手爪卻按住自己腦袋的太陽穴。兩隻醜陋的眼睛死死盯著車隊。
它那畸形張開,不斷滴落肮臟涎水的開裂下顎甚至在有節奏地震動,發出一陣陣令人毛骨悚然的笑聲。
精神控製!
陸明暗叫不好。他之前隻是聽聞過這隻巨大人魚可以催眠,甚至精神控製路過河邊的求生者入水,哪知道它的精神控製覆蓋範圍如此之大?!
而現在,他甚至還和這怪物對了眼!
巨大人魚那兩隻不符合比例的,邪惡而狹小的瞳孔中,兩點光芒仿佛兩道利劍,瞬間刺入陸明的眼眸深處。
“不好!要……趕快……”
陸明趕快轉頭避開那目光,想要逃走,想要離開這裡遠遠的。
他顧不上這個車隊的人了,麵對兩頭中型巨獸,求生經驗豐富如他也回天乏術。
但他的雙腿卻忽然不聽使喚,即使已經回過頭,那人魚的目光依舊如兩點寒星,在陸明的視網膜上殘留。
他踉蹌了兩步,路過跪坐在車頂的“狂戰士”,隨即撲倒在地。
陸明隻覺天旋地轉,他使出最後的力氣,抓向狂戰士落在地麵上的武器。
那是一把長度超過一米的大槍,形狀卻是手槍模樣,隻是前管很長,製退器在陽光下閃耀凜冽的冷光。
所以,自己會和這個車隊一起被催眠在這,然後落進溫迪戈的肚子?
陸明拚儘全力將那把大槍拉到自己倒在地上的身體旁。
他轉過身,讓自己正麵向上。
一個龐大的陰影籠罩了這輛巨大運輸車的車頂。
那是溫迪戈足以遮蔽正午陽光的巨大身軀。
這頭凶惡而龐大的巨獸低下一輛小車大小的頭顱,湊近陸明和“狂戰士”,目光中是毫不掩飾的戲謔與殘忍。
彼此距離如此之近,陸明甚至可以清晰地看到溫迪戈頭顱上骨質結構上的紋理,看到他口中巨大牙齒上掛著些“小零件”。
那是一些染血的破布,以及牙縫裡卡著的一小節手臂。
陸明甚至清晰地看到,那手臂前端的手掌被撕扯得殘缺,一根手指上套著一枚婚戒,在陽光下閃著光。
“啊——!!!”
陸明的情緒爆發了。
長久以來,在係統的幫助下,他在這座末日孤城中堪稱如魚得水,依靠過人的身體素質和敏銳的頭腦,他躲過了三年來絕大多數的危險,但這一次,他躲不過了。
此刻,浮現在他心頭的,無法再壓抑和掩飾的情緒,並不是恐懼。
而是憤怒。
滔天的憤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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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世界上,每個人都有自己的情緒底色。
而無論前世還是今生,陸明內心深處最大的情緒支點與弱點,都是憤怒。
那是一句在他的一生中無數次浮現在心頭的話。
在他兒時缺衣少穿,看到其他孩童錦衣玉食時。
在他求學時發奮圖強,看到班裡條件優越的同學寶馬香車,儘享衣香鬢影時。
在他參加工作時遭遇不公,被空降的領導家晚輩頂掉晉升機會時。
在他艱辛創業,對著頭頭腦腦們卑躬屈膝,笑臉相迎時。
身為商海沉浮,曆經凶險的富一代,沒有人比陸明更清楚,這個世界上絕無霸道總裁,隻有和氣生財。
他用理性馴服自己的所有情緒,一步步走到自己人生起點所能達到的最高處。
但無數次,無數個夜晚,那句話已然常常浮現在心頭,無法遏製——
憑什麼?
憑什麼,要我卑躬屈膝?
憑什麼,那些無能的廢物隻憑家世就能踩在我頭上?
憑什麼,你們一次次敲詐、勒索我,而我隻能靜靜等你們倒台?
憑什麼,我與人為善,拚搏一生,善待同事,卻被千夫所指?!
憑什麼?!
隻因為我不肯彎腰低頭?
隻因為我不肯與你們同流合汙?
隻因為我出身貧寒?
這樣的世界,就算通關,也隻配得上我一口老痰。
那是陸明前世合上眼睛之前的最後念頭。
耳邊情人的哭聲與圍攏的嘈雜遠去。再睜開眼,又是年少輕狂的年紀,和在巨獸腳下抱頭鼠竄的離奇人生。
這一次,一切都不一樣了。他得到了眷顧,上天的眷顧,係統的眷顧。
這一次,他是最與眾不同的那一個。
在一切秩序與不公都被抹去的世界上,他成了唯一的特權者。
所以,陸明永遠氣定神閒,在內心深處,他很滿意自己的獨特與特權。
他身強力壯,不缺食物。
在這樣的世道,這就夠了。
但現在,當溫迪戈巨大的頭顱接近,即將把他一口吞掉的時候,那種內心深處無法抹去的憤怒,再一次噴薄而出。
為什麼再世為人,我依舊要在畜生的腳下苟且?!
就憑你?!
你想吃我?
你敢吃我?!
“啊——!!!”
陸明發出一聲飽含怒意的咆哮,那聲音如野獸嘶吼,甚至讓巨大的溫迪戈愣了一下。
它歪了歪頭,不知道眼前這隻小小的食物為何能發出這麼大的叫聲。
陸明全力舉起那把巨大而沉重的機甲用短槍,用力扣動扳機。
“轟!”
並非給人類使用的大型動能武器發出轟鳴與火光,一顆子彈直接命中了溫迪戈的麵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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擦出一抹火星,僅此而已。
溫迪戈晃了晃頭,喉嚨到口腔的位置發出悶雷般的吭哧聲。
那分明是笑聲。
它在嗤笑,嗤笑食物的反擊如同瘙癢。
而在機甲武器巨大的後坐力震顫下,在溫迪戈身為巨獸王者的恐怖威壓下,在人魚怪獸持續的精神力壓迫下,陸明的心防崩塌了。
他的腦子裡“嗡”的一聲。
他似乎是暈了過去,又似乎忽然清醒了一萬倍。
劇烈的刺痛在他的大腦中爆開,陸明再次張嘴呐喊,發出的卻是淒厲的慘叫聲。
仿佛有一柄鋼刀從他的大腦裡刺出,又仿佛有一萬根鋼針紮進他的腦海。
這一刻,有無數信息,從地上那台被人魚撕扯的鋼鐵巨人上向他湧來!
有什麼無形的屏障被衝破了。
陸明眼前的一切全部如玻璃般破碎。
他看見了一幅他永生難忘的畫麵。
——
那是一片從未見過的大地。
鋼鐵的大地。
大地上沒有土壤,每一寸地麵都由金屬鑄就。
無數樣式各異的鋼鐵巨人佇立在大地上,它們手持各種武器,有有一眼看過去便令人生畏的巨炮,也有巨大的冷兵器。
那些巨人望向天空,憤怒地呼喊著。
在這幻象中,陸明自己也站在巨人之間,他也隨著抬起頭,看到天空上,無數身影遮天蔽日。
這不是形容詞,大地的上方本是星空,但那些扭曲的身影甚至掩蓋了群星。
那是巨獸。
數量龐大的、無可計數的巨獸。
地麵上的鋼鐵巨人們發出怒吼,其中有些身軀開始變形,收納,變成飛行載具衝向天空。
更多的則舉起武器,迎擊從天而降的入侵者。
而在所有人的最前方,有一個被紅藍兩色裝甲包裹著的,格外高大的身影。
他擎起巨大的能量戰斧,向著鋪天蓋地的巨獸,高聲怒吼!
……
陸明並沒有真的暈過去,這一切隻發生在瞬間,緊接著,一句句冰冷的話語突兀地出現在了他的腦海。
那不是任何人類曾經知曉的語言,但陸明卻聽懂了。
“係統重啟完畢,鏈接已完成。”
“天賦已激活,戰士已就位。”
“人機同步完成,同步率400%。”
“火種已點燃。”
那種語言甚至讓陸明在正午的陽光下打了個冷戰,機械化的聲音帶著徹骨的冰冷,他覺得,如果神明有自己的語言,那麼它就該是這個樣子。
簡潔,冷酷,帶著無機質特有的肅穆與凜冽,仿佛它的使用者永生不死,堅不可摧。
下一秒,這個隱藏在陸明大腦中三年的係統,用一句話開啟了這場血腥的屠殺——
“頭領戰士,出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