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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明晃晃的太陽照常升起。
然而照在不同人身上的感覺,卻是截然不同的。
按照夏棠給的時間,第二天就是要搬家的時間了。
夏大山嘴上說那死丫頭肯定不敢做什麼,身體卻很誠實,第二天一大早便去了花卉公司門口等夏大芳。
今天的夏大芳來得遲,臉上神色懨懨的,原本平平整整的的確良襯衫上也壓了好幾個褶,看上去沒精打采的,比平時差上了許多。
但夏大山才不是會看臉色的人。
他一把拉住夏大芳的胳膊,聲音激動中隱隱含著希望:
“大姐,我的事兒,夏棠答應了吧?”
原本他的計劃是夏大芳劈頭蓋臉的又罵他一頓,他不怕罵,隻要開口罵了,那就說明事兒成了。
可是,夏大芳隻是抬起眼皮瞅了他一眼:
“你們家的事兒啊,我是管不了了。”
說完,將他的手從自己胳膊上褪下來,抬腳就往公司裡走。
“哎!哎!大姐啊!”
夏大山連忙倒騰著腳步跟上她,真有點著急了,
“你怎麼能不管呢?夏冬那可是咱們夏家的種!再說了,夏棠不是最聽你的嗎……”
夏大芳停了下來:
“她那麼有主意,能聽誰的?以後你們和她的事兒你們自己處理,彆再來找我!”
說完,邁開腿直接進了公司。
“大姐!大姐!”
夏大山被看大門大爺攔著,眼睜睜的看著夏大芳走進去。
他咬了咬後槽牙,抬起頭,明晃晃金燦燦的陽光曬在臉上,針尖一樣的紮眼睛。
他閉了閉眼,低下頭,用力的說了一句國罵。
*
夏棠也在這片陽光下。
她坐在大二八自行車的後座,身體隨著車子的前行微微起伏著。
昨天晚上,當秦越讓她上車的時候,夏棠還挺詫異。
要知道,在當下這個年代,自行車可不是隨便就能有的東西。
要買一輛自行車,不僅要票,還要錢,秦越剛剛參加工作,這兩樣東西一樣都沒有,他哪裡能搞出這麼一輛自行車。
“這其實是我們機械室的一輛廢車。科長說了,我要是能修好,那這輛車就歸我。”
秦越說話的時候臉上淡笑,聲音中有著隱隱的得意:
“他們也沒想到,我真能修好。”
真厲害。
夏棠對於這一類的東西一點兒都不懂,但並不耽誤,她在心裡給秦越一個大大的拇指。
秦越又說:
“等你將來做老板了,我還可以用這輛車,給你改一輛送貨車,保準比外頭做的好。”
“好啊!”
夏棠笑了出來。
她晚上一邊坐在後座上,一邊曬著涼涼的月光,搖搖晃晃的跟著秦越回招待所。
早上一邊坐在後座上,一邊曬著太陽來上工,隻覺得心裡頭晃悠悠、鼓囊囊的都是幸福。
等到了車間坐在座位上,心裡頭都是暖洋洋的。
“夏棠。”
剛坐沒多久,就聽到了陳敏芝熟悉的聲音。
她不僅叫,還對著夏棠招手,身邊還站著個看著臉有點熟悉的中年男人。
夏棠將手頭的工作放到一邊,走到陳敏芝所在的角落。
陳敏芝一把將她拉了過來:
“給你介紹一下,這是咱們廠子的顧岩顧科長。”
夏棠這才明白,陳敏芝這是把人事科科長給請過來了。
之前進工廠麵試時他就坐在對麵,難怪看著有點眼熟。
顧岩比夏棠大了十幾歲,看著文質彬彬的。
因為陳敏芝對象的這一層關係,他人倒是很隨和,知道夏棠要賣工作的事兒,也隻是隨便問了兩句,並沒有深說。
陳敏芝指著夏棠:
“顧科長,他爸媽的事情,您也知道吧?之前他們去的時候,夏棠年紀還小,就一直跟著夏大山他們一家生活,如今她大了想分家,也想問問,這麼多年,廠子給的錢大概有多少。”
顧科長也沒藏著掖著:
“你爸媽殉職的時候,廠子裡給了600塊錢的家屬安置費和100塊錢的喪葬費。你高中畢業之前,每個月還有30塊錢的生活費,學費廠子是免的,逢年過節的時候還會給一筆過節費,一年大概也有100。現在你進廠子工作了,生活費是沒有了,但每個月有20塊錢的撫恤金,過節費也和之前差不多。”
“大概就這麼多。”
顧科長一邊說,一邊看著夏棠的臉,當他看到夏棠臉上的茫然越發濃重後,心裡頭也不免歎氣。
看來,這麼多年來,廠子給了這麼多,她這個孤兒遺屬,是一點兒都不知道啊。
陳敏芝一開始認真的聽,聽到後頭眼睛不由得睜得老大。
她驚訝的看著夏棠:
“這麼多錢,這麼幾年加起來,得有兩三千了吧,一點兒都沒到你手上嗎?”
夏棠搖了搖頭,輕輕的咬了咬下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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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高中的書本費和飯費都是自己攢的。”
“你大伯一家也太過分了吧!”
陳敏芝的暴脾氣立馬捂不住了:
“你連上學的生活費都得自己攢,可他們卻拿著你爸媽的錢吃香喝辣!到底你是遺屬還是他們是遺屬啊!天底下哪裡有這樣的道理!”
顧科長也忍不住搖頭。
夏棠沒說話,心裡頭也在盤算著怎麼和夏家算賬。
這麼多年來,雖然廠子裡一直有給生活費和撫恤金,但她一直吃住在夏大山家,這一筆錢,其實是不好和他們算的。
畢竟,她沒有開銷的證據,每月花了多少,還不是任由夏大山他們說。
如果算的再清楚些,以夏大山和劉妹那種人的性格,搞不好還會對她倒打一耙。
但是,一開始給的那600塊的家屬安置費,她得要回來。
還有從現在開始,每個月的撫恤金和過節費,也不能再讓他們領了。
她打定了主意,便詢問顧科長:
“科長,那以後,我能自己領撫恤金和過節費嗎?”
“這沒什麼問題,我跟財務的人打個招呼,以後領錢就讓他們認你就行了。”
夏棠點點頭:
“還有,我媽他們的房子也一直讓大伯他們住著,可是我現在,不想讓他們住了。”
顧岩卻有些遲疑:
“按照道理,你確實應該收回來,但是你也知道,這些家務事兒,廠子裡也不好插手……”
“我不是讓你們插手。”
夏棠的眼神亮亮的,
“我是想要問,這房子如果我不想要了,你們能收回去嗎?”
要知道,現在廠子裡的所有分給職工的物業全都是沒有確權的,隻是登記了個人的名字而已,廠子自然有權給收回去。
顧岩一開始還沒明白夏棠的意思:
“丫頭,你爸媽的房子,可是咱們廠最早分的那一批家屬房,不僅位置安靜,麵積還大。後來分的那些,可都不如你爸媽的房子啊!”
“我知道。”
夏棠抿著嘴微笑,
“就因為這樣,才想著讓廠子收回去,分給那些更需要的人。我也沒有什麼彆的要求,我想置換一套小的門麵房,就咱們廠子臨後街的那一排隨便一間,就行。”
這是她一早便盤算好的。
雖然之前拿夏露露的事情威脅夏大山,但她卻知道,夏大山他們寧願將夏露露送進看守所,也絕不會丟了房子、讓夏冬的婚事泡湯。
因此,她必須得想個更穩妥的辦法。
她治不了他們,但如果是廠子裡出頭呢?
至於那門麵房,對如今的夏棠來說,是更需要的東西。
而且夏棠也知道,那一條商業街雖然荒涼,但過不了多久,就會變成附近最興旺的一條街,到時候,房價也水漲船高,一房難求。
夏棠說的慢,顧岩卻聽得仔細。
等聽到後頭,越發佩服眼前這個丫頭的決斷。
一套帶院子的二層小樓和剛修起來的幾十平米的門麵房,任誰閉著眼,都不會選後者。
彆說現在那一排門麵房剛剛新修,旁邊什麼都沒有,等就算開發起來,又能值幾個錢兒?
可那一套院子就不一樣了!
如今廠裡好多新調來的部門領導,都分不到那樣一套院子,這要是放出去,那不得讓人搶破頭!
表麵上夏棠這麼換,那指定是虧了。
可顧岩卻知道,以他們家的這種情況,如果夏棠不換,那一套二層小樓再好,最後也得落到夏大山的手裡。她什麼都沒有。
可這樣一換,夏棠不僅有了房子,還給廠子做了個挺大的貢獻。
不僅如此,以後騰房子造成的矛盾,就是廠子和夏大山家的了。
廠子收回房子,勢必要分給廠裡的中層領導,而夏大山胳膊再強,又怎麼擰得過大腿呢?
一套好卻被人占了的院子,和一間雖然小但卻實實在在是自己的門麵房,就算是他自己,肯定都得尋思個半天。
可是夏棠,早已經乾脆利落的做出了決定。
顧岩越想越覺得對路,看向夏棠的眼神不由得也帶了些許佩服:
“丫頭,你確定想好了?”
“想好了。”
夏棠乖巧的點頭。
“那行,這個事兒我也得和後勤那邊說一下,到時候先給你選門麵房,等你搬出來後,再騰那一套院子。”
顧岩當場便拍板,心裡頭早就把流程都算計好了。
至於那院子騰出來後給誰……他也在心裡頭有了盤算。
“那也好,就拜托您了。”
夏棠抿了抿唇,最後說一句,
“有件事還得麻煩您一下。”
“你說。”
顧岩心裡頭活泛,嘴上答應得便快了許多。
“我明天想回家搬我的東西,您能幫我叫兩個人嗎?
夏棠微笑,一雙杏眼淡淡的,卻也亮亮的,看著居然有些狡黠:
“還有,換房子的事情,能幫我先保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