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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工的時間總是過得很快。
一直到鈴聲催命一般的在頭頂上響起,夏棠方才意識到,居然到了放工的時候了。
“夏棠,還不走嗎?”
“就是啊,再晚一點兒,你那個兵哥哥該在門口等急了!”
身邊響起工友們調侃的話,夏棠輕輕將手裡的貝母放到車床上,揉了揉有些酸的眼睛:
“就走了,你們先去吧。”
她將已經撿拾完整的貝母都放到筐裡,又將車床收拾整齊,這才解下白袖套和圍裙,慢悠悠的往出走。
走到門口,正好看到秦越大跨步走過來,身板挺拔,像一隻行走的標槍。
夏棠的笑容不自覺的浮現在臉上。
一想到昨天晚上發生的事情,白皙的臉更是添了淡淡的紅。
說不上來秦越是犯傻還是什麼彆的。
明明在外頭跟她說話都挺正常的了,有時候還像小時候一樣,愛說些話逗她。
但隻要到了晚上,就變成了個鋸了嘴的葫蘆,就連手腳都像是剛剛安放好的一樣,不知道該放哪好。
兩人同處一室,夏棠心裡頭也緊張。
但是看到秦越那一副手足無措的樣子,反倒是沒那麼緊張了。
秦越不知道夏棠心裡頭想什麼,隻是想快點到她身邊。
見到她之後,便獻寶一樣將手裡的吃食遞給她,臥蠶鼓囊囊的:
“給。我們同事說女孩子都愛吃這個,你嘗嘗。”
夏棠接過來一看,淡淡的花香傳入口鼻,那居然是一小包鮮花餅。
鮮花餅是雲城的特產。
外皮是麵粉,裡麵的餡料則用的是玫瑰、玉蘭等本地花卉,加入冰糖、花生、芝麻等配料,用料和用料都很考究,味道更是一絕。
夏棠還記得每年四月鮮花餅大範圍上市時,滿城飄的花香味兒,像是春天遞過來最溫柔的邀請信。
那時候,父親一下班,便經常從懷裡掏出一個油紙包,裡麵是給她和母親的鮮花餅。
香甜的餡料和香濃的香味,是童年最甜的回憶。
夏棠撥開油紙包,放在嘴裡輕輕一咬,酥脆的外皮破裂,濃鬱的花香瞬間迸發了出來。
仿佛玫瑰花的生命力都被濃縮在小小的鮮花餅裡,再一瞬間充斥她的每一個味蕾。
那種香甜,甚至衝破了幾十年的回憶,讓她瞬間回到了曾經那個溫馨的,有父母在的家。
夏棠吃的很香。畢竟胃口不大,吃了一個,便吃不下去了。
秦越便接過紙包,將剩下的掃進嘴裡。
他嘴張得大,但動作卻很乾淨,整齊的白牙咬在餅身上,隨便一用力便咬下一大塊,兩三口便吞了下去,讓彆人看著都特彆有食欲。
夏棠不免笑了。
秦越似乎從小就這樣。
小時候她不愛吃的,他便會接過來丟進嘴裡,村裡的人笑話他總愛吃剩的,他也絲毫不在意。
“好吃嗎?”
她歪著頭問。
“嗯。甜的。”
秦越不知道如何形容嘴裡頭的味道,隻能言簡意賅的說。
他其實心裡,覺得這甜甜的味道,更像夏棠給他的感覺,但是他沒好意思說。
鮮花餅畢竟管不了飽,兩人商量了一下,決定去藥材廠的食堂打飯。
可下一秒——
“夏棠。”
夏棠回過頭,卻見到個穿著格子褲黃襯衫的中年婦女,跨著四方步就向著她們走了過來。
是夏大芳。
夏棠原本溫暖熨帖的心,漸漸涼了下來。
要說整個夏家,她最不願意見到的人,就是這個夏大芳了。
卻不是因為她對她不好,偏偏是因為她的“好”,才讓她更難以麵對她。
很長一段時間,夏棠覺得,父母死後,家裡最疼她的,就是夏大芳。
她對其他的小輩總有種不耐煩的神氣,就算是看到夏冬,那也是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
但她卻實在對她很好,每次見麵都給她帶些小玩意兒,問她成績,稱讚她。
夏棠曾經以為,她是唯一心疼她的那個。
所以很多事情上,她依賴於她的意見。
包括高考,包括工作,包括……和謝明輝結婚。
可後來,夏棠才明白,夏大芳對她的好,就像是包裹著彩色玻璃紙的廉價糖果,她卻看著那五顏六色的包裝,誤以為是手捧到了無上的珠寶。
“夏棠,我正要去找你。”
說話之間,夏大芳就到了兩人麵前。
她明明看到了秦越,眼神卻都不往他的身上瞟一下,隻盯著夏棠,表麵柔和,但骨子裡卻透著一股強硬:
“好幾天沒見大姑了吧,走,去大姑家吃飯去。”
秦越意外的看著眼前的女人,興許是感覺到了她的惡意,一時還沒有說話。
夏棠卻拉了拉身邊的青年,故意讓他站出來一點兒:
“大姑,我今天約了人了。”
“人?”
夏大芳這才勉為其難的看向秦越,眼神卻十分不對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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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越不明白,他是“人”這件事有什麼好懷疑的,卻也配合的微笑:
“大姑,你還記得我嗎?我是秦越,也是下崖子村的。”
一句“大姑”瞬間讓夏大芳的臉變得鐵青。
“你叫我大姑作什麼?”
夏大芳的語氣十分嚴厲,伸手就想要把夏棠給拉過來。
秦越不動聲色的擋在了夏棠麵前:
“您也回過下崖子村,當時,我就叫你大姑。您不記得了嗎?”
夏大芳這才從記憶裡,勉強翻出關於這個孩子的模糊記憶。
也許……確實有這麼個孩子,但他無論如何,都不應該和夏棠站一起。
她想要拉夏棠,但偏偏秦越個子高,像個牆一樣擋在夏大芳的麵前,讓她無從下手。
夏大芳氣的直跺腳,聲音嚴厲得像是在訓人:
“夏棠,你是跟他走,還是跟我?”
秦越的臉也凝重了下來。
正要說什麼,手卻被身後輕輕的拉了一下。
他回過頭,卻見到夏棠正微笑著看他:
“要不你先回去,我今晚和大姑去吃個飯。”
“可是……”秦越的濃眉皺了起來。
“沒事的。”
夏棠拉了拉他,等他低下頭,便在他耳邊輕輕的說了一個地址。
“我晚上不知道要多久,要是太晚,你就過來接我。”
她看著男人耳朵微微泛紅,好笑的拍了拍他的胳膊:
“自己去吃飯吧。”
*
去夏大芳家的一路上,兩人都很沉默。
雖然夏棠始終是那副溫柔的模樣,但夏大芳卻敏銳的感覺到,眼前的侄女,有什麼地方不一樣了。
具體是哪裡她不清楚,但她剛剛讓自己碰了個不軟不硬的釘子,如今又同意和自己去吃飯,這讓她產生了一種失去掌控的危機感。
可看著夏棠恬靜的側影,夏大芳又覺得自己是不是想多了。
她晃了晃頭,重新端起長輩的架子:
“夏棠,結婚可是人生的大事兒,你可得謹慎著點兒,不能隨便找個人就嫁了。”
“我記得你之前不是和那個雲大的老師談得好好的?怎麼如今又換了這個人了?這人是機械廠的吧,土裡土氣的樣子有什麼出息,你可不能因為光圖他的外表,就把大事兒隨隨便便定了!”
她停頓了片刻,見夏棠依然沒搭腔,便故意歎了一口氣:
“我可都是為了你好,我說什麼,你聽懂了嗎?”
“聽懂了。”
夏棠笑眯眯的說,“大姑這是誇秦越長得好。”
“……”
夏大芳想要罵人,卻聽到夏棠繼續說:
“他不是隨便的人,我認識他,比認識謝明輝早多了。大姑你知道嗎?小時候,阿婆還說過,讓我嫁給他。”
夏大芳氣不打一處來:
“你阿婆年紀都多大了,說這些,你也信?”
“我信啊。長輩的話,我最聽了。大姑您不也是嗎?”
夏棠也不惱,繼續笑眯眯的說。
夏大芳氣鼓鼓的,卻將話硬生生的憋了回去。
夏棠笑眯眯的繼續向前走。
她就知道,隻要把阿婆搬出來,夏大芳便說不出話了。
阿公去的早,阿婆一個人將三個子女撫養長大。
但最後養老送終的,就隻有她的父母。
從前夏棠還覺得,阿婆喜歡她爸媽,養老送終的事落在他們身上也正常。
可後麵才知道,那兩個子女,是因為鄙視阿婆是“農村人”才不願意來的。
可是既然鄙視,為什麼又要從阿婆身上,拿她辛苦挖野菜賣藥材換來的錢呢?
夏棠心想,如果夏大芳真的要對阿婆不尊重,那她後麵還有話講。
不過幸好,夏大芳也不傻。
兩人就這樣沉悶的,走到了夏大芳的家。
一開門,滿屋子的白色霧氣飄散開來,客廳的飯桌上已經擺好了飯菜,井然有序的房間,和她記憶中的一模一樣。
虞樂樂正坐在椅子上看黑白電視機,看到有人進來,頭都沒有轉一下。
倒是虞文熙,見到夏棠進來,用手在圍裙上擦了擦打招呼:
“小棠來了。”
“姑父。”
夏棠點點頭,看著這個闊彆已久的姑父。
她這個姑父總是這樣。每次她過來夏大芳家裡,做飯的總是他。
他看上去老實巴交,時不時的還得受夏大芳的氣。
看著他那張有些懦弱的臉,夏棠是真不明白,他後來是哪裡來的勇氣,又是信用卡套現、又是出軌私奔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