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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棠知道,她已經死了。
臨死瞬間的窒息和痛苦明明還留存在體內,靈魂卻已經飄在了半空,怔怔的看著下麵。
這裡原本是雲大的體育館。
前幾年才在舊址重建的新館,塗得發白的牆壁上,“鍛煉身體,報效祖國”的紅色油漆還未褪色,如今卻成為了一片廢墟。
斷裂的石膏板、磚塊和鋼絲灑落一地。
一半的屋頂早已坍塌,剩下一半被殘破的磚牆苦苦支撐著,但也搖搖欲墜。
不知什麼時候,便會徹底的傾頹下來。
而她被砸得麵目全非的身體,就在那已經坍塌的一半殘垣斷壁中。
仿佛上一秒,還在為謝明輝口中的“複婚”而爭執,
下一秒,便地動山搖、天旋地轉。
她想要跑向門口,卻被身後的男人猛得撞倒,腳踝一陣劇痛。
她向著謝明輝伸出手,卻看到他回頭看了一眼,眼神決然而冷漠,轉身跑走的身影,沒有半分猶豫。
瞬間,無數的石棉瓦、石灰混著建築材料傾瀉而下,徹底的湮沒了她。
好痛……好冷……好害怕……
想到臨時瞬間的恐懼和劇烈的疼痛,她仍然忍不住渾身顫抖。
像是……再死了一回一樣。
夏棠也不明白,為什麼會變成這樣。
她今天來這裡,隻是來找謝明輝拿回爸媽的遺物的。
謝明輝是她的前夫,同時也是彆人口中“人家的丈夫”。
沒有人理解夏棠為什麼會在結婚二十年後,鐵了心要離婚。
畢竟,謝明輝風度翩翩,既是名牌大學教授,又是知名建築公司合夥人,名利雙收,事業有成。
對夏棠也是出了名的溫柔專一,不賭不嫖不家暴。
夏棠一個在家待了一輩子的家庭主婦,有什麼理由嫌棄他呢?
在他們眼中,夏棠是沒苦硬吃。
“好日子享慣了,太固執。”
那麼多人反對,可這一次,一貫性情溫柔的夏棠卻打定了主意,誰勸都沒用。
她搬出了和謝明輝一起居住的大彆墅,獨自一人住回了一室一廳的老家屬樓。
那是離婚時,她分到的唯一財產。
可她卻知道,離開了那活死人一樣的家,如今不管住在哪,心裡都特彆舒坦。
她的一生,結婚前懵懵懂懂,掙紮求生。
結婚後本以為終於能夠幸福,但再多的努力,都始終化解不了謝明輝眼中的刺,心裡的冰。
是的,謝明輝不打她,在外人麵前更是裝的溫柔體貼,十足的好丈夫。
可是關上了門,隻有她才知道,他是個什麼樣的人。
不管謝明輝高不高興,她都是不能高興的。
而當謝明輝不高興,她隻會過得更痛苦。
長期的冷暴力、永遠的漠不關心、不管做什麼都會被挑刺嘲諷……
甚至為了更好的操控她,以孩子的名義逼迫她辭了工,一輩子在家當家庭主婦。
“打扮得這麼漂亮,是要勾引誰?”
“秦越可一直沒結婚,你不會還想著他吧?”
“夏棠,你如今可是我養著的!身上穿的碗裡吃的,還不都要靠我,你居然還想離婚?”
“夏棠!”
結婚這麼多年,她活得像一個影子,一個出氣筒,一個任人揉捏的沙包。
有時候,她甚至覺得,自己會在這無聲的暴力中溺斃。
日子就這樣苦著,熬著。
終於熬到兒子上了大學。
當夏棠提出離婚時,她知道,以後不管日子是好是壞,她都不會再回頭。
如今,她終於得到了久違的安寧。
可卻沒想到,這樣的日子沒過上幾天,她就死了。
這算是……自己倒黴嗎?
夏棠渾渾噩噩的想著,看著謝明輝踉蹌的身影出現在了體育館門口。
拖著一條傷腿,臉上胳膊上儘是血痕,一貫乾淨的白襯衫上也全都是土和灰。
他居然活過來了。
真是諷刺,將前妻約到他主持建設的體育館。
到頭來體育館坍塌,前妻砸死,他卻活過來了。
想到臨死時謝明輝用力的推搡和決然的身影,夏棠突然覺得身上發冷。
可是……一切都結束了吧……
結束……也好……
雖然她心中仍然有恨……但始終……不用和謝明輝再糾纏了……
可下一秒,她突然看到了一個意外的畫麵——
一個穿著暗藍色襯褂的男人不知從哪裡跑了出來,一把將謝明輝抵在了體育館的牆上。
石灰從頭頂紛紛掉落在兩個人的身上。
男人卻絲毫感覺不到,用力的揪著謝明輝的衣襟質問,濃黑的眉緊緊皺著,神情從未有過的緊張。
隨後,不知道謝明輝說了什麼,他一拳將謝明輝打翻在地。
下一秒,他居然穿過了搖搖欲墜的大門,闖了進去。
居然是……秦越。
夏棠目瞪口呆的看著下麵的畫麵。
她想要喊,想要叫,想要拉扯著讓男人離開。
走吧,走吧……快走啊!
她已經死了啊!
他再冒著這麼大的風險去找她,又有什麼用呢!
更何況,他們之間,原本什麼關係,都沒有。
可是,她無論怎樣,他都是看不見、聽不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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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就這樣看著他闖進已經半坍塌的體育館。
頭頂上搖搖欲墜,四周都是斷壁殘垣,他卻絲毫不覺,不知疲憊的在廢墟裡翻找著哪怕一絲的可能。
他掀開一塊塊沉重的石棉瓦,將一個個坍落的牆塊用力的拉走。
即使手磨破了,腿刮傷了也絲毫不覺。
最後,他終於停了下來。
他用力的搬開一個鐵架子。
塵土瞬間翻湧起來,她糊滿鮮血的慘白的臉,在一片塵土中顯現出來。
夏棠幾乎已經動不了了。
她怔怔的看著男人推開所有的障礙,將她的身體輕輕的攬在懷裡。
是那麼的小心翼翼,仿佛害怕多一分力道,就會將她的身上再添一道傷痕。
隨後,他伸出一隻手,將她額頭上沾染的鮮血和塵泥輕輕擦乾淨,隨後手顫抖著,伸向她的鼻側。
早已經沒有了呼吸。
夏棠看到男人的身體猛地震動了一下,自己的眼淚也終於忍不住奪眶而出。
從來沉默的男人對著她吼著她的名字,眼中猩紅一片。
他用力的抱緊她的身體,仿佛想要用自己的溫度,換回哪怕隻有一絲的溫暖。
可是,隻是徒勞。
夏棠的淚水已經糊了滿臉。
她儘可能的飄向他。
甚至努力的伸出手,想要擦拭他臉上的淚水。
可是手卻空空蕩蕩的從他充滿滄桑的臉穿了過去。
彆哭……彆哭……
你走吧!走啊!
整個體育館搖搖欲墜。
夏棠想要大聲的叫,卻可悲的發現自己無論怎樣,他卻無論如何都感應不到。
她們之間原本就應該什麼都沒有。
兒時長輩的一句玩笑,長大後的一次意外,已經讓他的這一生飽受摧殘。
又何苦為了已經死了的她,冒著死亡的風險啊!
可是,不管夏棠如何,男人卻始終抱著她的身體。
上麵的石棉瓦砸在身上,他也隻是恍然的抬起頭,踉踉蹌蹌的抱著她的身體站起來。
轟隆!嘩啦!
坍塌聲不住的傳來。
原本就搖搖欲墜的體育館,再也承受不住剩餘的壓力,館頂整個坍塌了下來。
接下來的事情仿佛蒙太奇。
夏棠看到其他人紛紛的向這邊跑來。
看到門口的謝明輝想要跑,卻躲閃不及被一根柱子壓住了腰,趴在地上像個蟲子一樣的蠕動掙紮。
看到秦越抱著她的屍體左右踉蹌,卻死都不肯放開一秒。
最後——
最大的那片石膏板從頭頂坍塌。
秦越拱起了背脊,將她緊緊的護在自己的身下。
一片令人窒息的混沌中,最後映入視線的,隻有那一張充滿滄桑的麵容,和那一雙飽含著痛苦與深情的眼。
夏棠終於叫出了自己的聲音:
“秦越——”
眼前一片白光。
再次睜眼時,卻感覺周身暖烘烘的包圍著自己。
那種溫暖的感覺……簡直像是在做夢。
夏棠睜開眼,突然發現,自己居然是裹在了被子裡。
沉甸甸的溫暖壓著她,眼前的一切都在提醒,她到了另外一個地方。
她呆呆的看著眼前的一切。
坑坑窪窪的白灰牆、上麵仍殘留著塗抹不勻的痕跡;
掉了漆的木桌子,兩條腿上用長長的黑釘子固定著,旁邊歪歪斜斜的擺放著兩張竹椅;
還有桌子上的紅雙喜水壺、白底紅邊的托盤和印著戲水鴛鴦的搪瓷茶缸……
這……這是哪裡?
她不是死了嗎?怎麼又活過來了?
夏棠想要起身,卻突然發現自己的上半身幾乎是光著的。
隨後,身邊突然傳來了呻吟聲。
她圓潤的杏眼一下子睜的老大,雙手瞬間圍在了胸前。
回頭一看,映入眼簾的,居然是死之前唯一看到的那張臉。
不,他更年輕。
棱角分明的臉上還沒有刻上深深的滄桑,乾淨的臉頰此時卻滿是紅暈。
就連眼尾和臥蠶也是紅暈一片,臉頰處的小痣隨著急促的呼吸不斷起伏著。
隨後,那一雙曾經蘊滿絕望和深情的眼緩緩睜開。
濃黑的眼瞳看著她,微微彎著,眼神像是渴望又像是忍受著無比的痛苦。
他聲音乾澀,喉結不住的上下翻動著:
“你……快走……我……不對勁……會害了你的……”
夏棠愣愣的看著眼前的秦越。
像是……招待所的地方……
像是……中了招的秦越……
還有……似曾相識的那句話……
是了!
她這是重生了,
回到了二十年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