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來是真的?”
“我當年就說溫寶昌這老小子不老實,知人知麵不知心啊!有良大爺對他那麼好!”
圍觀的人們也說不好是信了還是沒信,但呱呱得厲害,反正隻是湊熱鬨說幾句話而已。
“你——”溫寶昌不敢置信地瞪大眼睛,抖著手指著霍驍北,“你放屁!你敢汙蔑老子?他娘的給老子閉嘴!”
他說著三步並兩步衝過來,曲勝利和曲平安父子倆齊齊上前把人攔住。
曲平安還掏出汗巾,壞心眼兒的塞住溫寶昌的嘴,叫你空口白牙就汙蔑我北哥,活該!
霍驍北絲毫沒受影響,連停頓都沒有,繼續說道:
“此外,十幾年前,溫寶昌在和我嶽母的婚姻關係存續期間,與宋愛民生母閆春芝亂搞男女關係!”
“並在閆春芝懷孕四個月時,帶她上門,奸夫□□到我懷孕的嶽母跟前光明正大的偷情,活生生氣死我嶽母!”
“我嶽母死後,閆春芝帶著肚子登堂入室,生下的孩子溫誌偉是溫寶昌的親生血脈,卻對外宣稱是繼子!”
溫寶昌心裡一個咯噔,立時掙紮得更厲害了。
陷入震驚的人群再次齊齊嘩然,熱鬨的議論聲霎時更上一層。
人們紛紛發表看法:“誌偉那模樣打小就跟溫寶昌相像,老早我們就說這是親生的,溫寶昌和閆春芝還說什麼誰最疼孩子孩子才跟誰像,嗬忒!哄傻子呢?”
“溫寶昌剛死了媳婦兒就找姘頭,閆春芝大著肚子進門,這倆能是什麼好東西嗎?保不準害人的事就是真的!”
“我聽我媽說,溫慧沒了的前幾天,溫寶昌是帶著閆春芝來了咱們胡同一圈,溫慧本來身體好好的結果突然就沒了,你說哪有這麼巧的事?”
宋愛民一見風向不對,好似個個都信了他媽殺了人,瞬間又化身炮仗,攥著拳頭朝霍驍北衝過來。
“你放屁!”
他架勢起得猛,連專門盯他的警察都沒攔住,讓宋愛民氣勢洶洶衝到了霍驍北麵前。
霍驍北麵不改色,閃身利落一躲,宋愛民撲了空,身體栽向圍觀人群。
圍觀人群慌不迭躲開,讓出來的空地上宋愛民結結實實摔了個倒栽蔥,好半晌他才暈暈乎乎爬起來。
霍驍北的反駁還在持續:“大家都知道,我嶽父溫寶昌同誌幾十年前逃難來長京市,是我愛人的爺爺收留他把他養大,教他立身活命本事,讓他有了賴以為生的工作!”
“可他非但不知感恩,反而狼子野心害死他的恩人,還竊取恩人留下的財產!”
溫寶昌嗚嗚嗚,眼睛珠子都快瞪出來了。
宋愛民恢複過來,悶頭又衝,霍驍北一個閃躲,他這次撞到壓水機上,砰一聲震暈過去了。
霍驍北瞥了一眼就收回視線,“我愛人的爺爺和母親攢下來的家底,包括工作、房子和存款都是留給我愛人的,和他溫寶昌一個改嫁的贅婿沒有任何關係!”
他還給大家換算了一下,這種情況放到時下普通的嫁娶婚姻關係上是怎樣的。
“倘或已婚已育的男同誌過世後,妻子改嫁,還帶著男同誌留下的房子、工作和所有存款,卻獨獨不管孩子,你們能願意嗎?”
性彆一換,滿院子不論男女同誌立時就爆炸了。
“她敢?”
“不管孩子還想要房子工作存款,想得美?”
“我呸!誰這麼大臉看我不抽死她?”
你就說吧,溫寶昌得虧是占了個性彆便宜,不然早就讓人大嘴巴子呼臉了。
而女同誌改嫁的情況在現實中是怎樣的?
婆家大方的可能會出一筆彩禮;婆家要是寒酸刻薄,非要拘著女同誌不許改嫁也是常有。
婆家要是沒人了,那也有街坊鄰居們出麵,如果哪個女同誌改嫁帶著所有家底還不管孩子的——換成溫寶昌的情況,就是改嫁的女同誌和二婚對象在前夫家裡一住住十幾年還讓前夫唯一的孩子十四歲就下鄉——脊梁骨都得被人戳碎了。
怎麼這種情況放到男人身上就不行了?
於是霍驍北就把贅婿再娶等同於女同誌改嫁,大家立刻開始了口誅筆伐。
眼看群眾憤怒的情緒已經被挑起來,霍驍北適時出聲,引導大家把矛頭正式對準溫寶昌:“關於我愛人下鄉前被溫寶昌、閆春芝、宋愛民和溫誌偉一家四口汙蔑她故意把溫誌偉推下台階一事,就是他們圖謀我愛人家產的第一步!”
要知道當年可不是現在,知青下了鄉如果沒特殊情況就一輩子再回不了城。
之後的事,胡同裡的街坊都看在眼裡,溫家的房子被溫寶昌一家光明正大占了十幾年,兩份工作也被閆春芝和宋愛民接手,反而是溫苒一點好處沒得到。
眾人自動聯想到現實,而現實中他們親眼所見到的卻正好一一佐證了霍驍北的說法,就越發肯定他口中所述就是真相。
形式瞬間翻轉!
霍驍北為憤怒的大家找到了發泄的對象,頓時一句句臟話朝著溫寶昌飆過去:
“白眼狼!良心都被狗吃了!”
“簡直是咱們胡同的恥辱!敗類!”
“比茅坑裡大糞還惡心!”
“明天我就去通機廠舉報!你這樣的人怎麼能當工人?我呸!”
事情回到當下,霍驍北道出了今天這場鬨劇的真相:“我愛人在曲大爺和通機廠領導的幫助下拿回了房子,要求宋愛民搬走。宋愛民假意答應,實則背地盤算意圖故技重施,用當年陷害我愛人下鄉的辦法汙蔑我對他媳婦兒圖謀不軌,並以此為把柄拿捏我,進而圖謀我愛人的財產!”
圍觀群眾聽到這裡,腦子裡隻有八個大字:合情合理!這是真相!
霍驍北補上最後一個窟窿,“但他沒想到他媳婦兒因對我和我愛人懷恨在心,見到我進屋時憤怒上頭,衝動之下摔碎陶碗要殺我!”
“這就是為什麼在我看來是謀殺,而在溫寶昌和宋愛民嘴裡卻是我耍流氓!”
語畢,嘈雜的場麵陷入死寂。
溫寶昌渾身力氣一散,癱倒在地,臉色灰敗。
小瞧死丫頭,也小瞧死丫頭找的這個男人了……
相比於溫寶昌和宋愛民兩個簡單粗暴毫無說服力的誣陷,霍驍北義憤填膺的一通長篇大論固然有點陰謀論嫌疑,但前後邏輯在線,又有事實佐證,在眾人心裡儼然已經成為事實的真相。
大家信了他,而不信溫寶昌和宋愛民。
一片死寂中,曲勝利開口了,“徐主任,您在街道辦這麼多年,溫家的情況您多少也了解。自溫苒下鄉後,有良大爺的房子被溫寶昌的再婚家庭霸占,兩份工作也被閆春芝和宋愛民頂班,這些都是事實。”
徐主任臉色很不好看,“是我沒做好工作,我檢討。”
所長出言給她找補,“這怎麼能是你的錯?基層工作最是難辦,這事說到底是人家的家事,很多時候咱們也不清楚真正的情況,有所疏忽在所難免。”
霍驍北輕聲和曲平安說了兩句,曲平安一溜煙兒跑到人群前麵,拔高嗓音:“同誌們!宋愛民一家是咱們胡同的敗類!恥辱!”
“今天他們能為了房子為了工作就隨意陷害汙蔑北哥,明天就能為彆的朝咱們身上潑臟水!他們都能乾出來把小苒妹子送去下鄉不聞不問讓她等死的事情來,對咱們這些跟他非親非故的還有什麼乾不出來?”
“趕出去!把他們趕出去!咱們胡同沒有這樣的人!”
一道聲音高呼過後,緊接著就是此起彼伏的附和,“必須把他們趕出去!”
“主任所長把他們趕出去!”
群情激奮之時,霍驍北出聲了:“宋愛民一家我愛人和我是絕對不允許他繼續住下去,溫寶昌同誌……”
他抿了抿嘴角,似乎很為難但似乎又礙於某種原因不得不開口:“我愛人說了,雖然溫寶昌同誌視她為仇人,可到底是她父親,也養了她幾年,她說北屋暫時就讓溫寶昌同誌住著。”
曲平安裝模作樣發出感慨:“哎呀,你們夫妻倆就是心地善良沒脾氣,他們這群白眼狼明擺著要害死你們才罷休,你們……唉!”
他搖搖頭,想了想說道:“通機廠馬上要分房,依我看,你們就收留溫寶昌同誌到他分到房子那天,至於其他人你們千萬不要管他們死活!”
“我聽說,是有良大爺幫溫寶昌擔保他才能進通機廠的,唉!”
後麵這句,曲平安看似小聲,實則音量大到全場人都能聽見。
眾人瞪著溫寶昌,再一次罵道:白眼狼!
“就你明白!這裡哪有你說話的份?”曲勝利猛地把兒子拽到一旁,看向所長和徐主任,“孩子不懂事,兩位彆介意,該怎麼辦您兩位拿個主意吧。”
徐主任眼睛往下,“還是讓你們所長來拿主意吧,不過我有幾句話要說。”
“有良大爺和溫慧同誌是咱們胡同裡有口皆碑的好同誌,有良大爺抓過特務,為群眾為廠裡做出過巨大貢獻,溫慧同誌愛崗敬業樂於助人團結鄰裡,失去這樣兩位好同誌是咱們胡同的損失。”
“不過咱們不能寒了好同誌的心,絕不能讓這些人欺負了溫慧同誌唯一的孩子!”
溫寶昌還想為自己解釋,扒拉掉曲平安塞的汗巾,著急忙慌開口:“徐主任您不能偏聽偏——”
所長打斷他的話,“溫寶昌同誌,我們一致決定:責令宋愛民同誌及其家屬今日內搬出胡同,不得有耽誤!”
“至於同誌你,你姑娘心善,願意留你到廠裡分房那天,在那之後你務必也要搬出胡同!”
溫寶昌這下是真沒指望了,閉口不再言語。
這次真成了偷雞不成蝕把米……
他悔啊!他怎麼就信了宋愛民那蠢貨的腦子?
西廂屋裡,躺在地上的陳招娣聽見結果,同樣後悔地留下兩行淚水。
她怎麼就沒辦成她怎麼就沒辦成這麼點小事她都沒辦成……
她不是在後悔不應該誣陷算計彆人,而是在後悔自己辦砸了事情。
不!
她們絕對不能被趕出去!
陳招娣猛地爬起來,眼神發狠,衝進了廚房。
院子裡,結果已定,溫寶昌眼紅不甘地望著這間房子,心裡那叫一個恨。
突然一個人影從裡衝出來,尖銳淒厲地大喊:“你們不能把我趕走不然我就死給你們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