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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都在等待(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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離開皇城之後,薑離沒有第一時間返回天璿的府邸,而是去了另一個地方。

——薑氏的族地。

一處處宅邸錯落有序地占據了大約百分之五麵積的上城區,靠近中央的位置甚至可以看到一座座宮殿。

在神都,隻有兩個地方有宮殿,一是皇城,二就是薑氏的族地。

這樣的規製,就是薑氏的牌麵。

也正是因為宮殿的存在,才讓薑氏的族地在人走樓空之後無人敢占據。否則就算是薑氏主家還可能回來,也難免會有人會起賊心。

昔日的族地在過了四年之後,已是顯露出荒涼,不少的宅邸高牆上都可以見到肆意長出的藤蔓等植物。

薑離一路走過,直到接近了中央區域,才聽到人聲。

那是昨日才抵達神都的薑氏族人,由族老帶著從祖地而來。此前,雖然族老他們早就已經從雍州祖地出發,並且通知神都薑氏回返,但實際上,他們一直都是在路上。

直到薑司空成功權傾朝野,這些薑氏族人才在玉衡長老的護持下回到神都。

薑離來到其中一座宮殿前,放出一絲氣機。

眼前的宮殿莊嚴肅重,帶著明顯的歲月痕跡,看外形和薑氏祖地的烈山殿近乎一樣。

它也是烈山殿,神都薑氏主家的烈山殿。

每年薑氏主家都會在此處祭祖,薑氏的家主也會在前殿接見分家的主事人,可以說是薑氏的重地。再加上薑氏主家的高層都被有開府之權的家主賦予了官職,整個薑氏如同一個小朝廷,說這烈山殿是小紫微殿也不過分。

薑離放出氣機不久,就有老者自殿中快步走出,對著薑離就是恭恭敬敬行了禮,“見過家主。”

正是從祖地回來的族老。

“族老不光是搶了下人的工作,還兼職了迎客啊。”薑離看著老者,笑著調侃道。

老者穿著一身樸素的衣衫,細微處可見灰塵,顯然此前曾動手打掃屋舍,甚至剛剛放下手來。畢竟都四年了,又不是洞天福地,沒法維持陣法,自然會有不少積灰。

族老哈哈笑道“老骨頭動一下也好,免得生鏽了。而且族裡跟著回來的也就十多人,想要儘快清掃烈山殿和其他的副殿可不是容易事。”

族老看起來紅光滿麵,精神狀態不下於年輕人,顯然是薑氏的再度偉大讓他很是振奮。

他一邊說著,一邊在前方引路,帶著薑離入殿,“老夫已經派慶忌傳書,讓祖地那邊儘快來人了,最遲一個月,族地這邊就又能熱鬨起來了。”

“還有呂忘機和薑煬那些小崽子,他們參與了平定太平教這一戰,都立有功勞,可名正言順地由家主你征辟為官,或是送入軍中謀一職。我薑氏破而後立,又東山再起了。”

說到興頭處,族老的笑容是怎麼都掩不住。

“對了對了,還得收拾好家主的府邸,好讓家主入住才行。”

“這個不忙,我如今和師父一起住,方便就近侍奉,”薑離阻止道,“而且剛當上司空就迫不及待地離開,未免顯得涼薄。”

開玩笑,那邊有天璿和公孫青玥師徒倆,這邊有什麼。

薑離是昏了頭了,才會搬到這邊來。

“家主所言有理,剛起勢就離開,未免有見利之嫌。”

族老皺著眉頭,道“而且,如此也會讓公孫家那邊猜忌。那便委屈家主了,再等一段時間了。”

“不委屈不委屈。”薑離連連擺手道。

族老還以為薑離以薑氏家主之尊給天璿鞍前馬後的,還要被人說是吃軟飯的贅婿有多委屈,他卻是不知薑離有多爽。

這樣的委屈,有多少來多少。

“還有一事,家主,揚州朱晦庵來訪,已是等了半個時辰了。”族老又說道。

說著,他帶著薑離過了烈山殿的主殿,來到偏殿的一處會客室內。

已經清理好的室內,朱晦庵正坐著客座的太師椅,見到薑離到來,當即起身,行禮道“薑司空,久違了。”

薑離目光微動,還禮道“久違了,晦庵先生。”

說著,他示意族老先走,然後主動來到主座坐下。

朱晦庵也不客套,再度入座。

薑離看著朱晦庵,含笑道“晦庵先生當真是料事如神,竟能猜到孤會先來薑氏族地。”

從“我”的自稱到“孤”,已是相當絲滑。薑離的適應力向來是很強的,已經能穩穩拿捏住三公和薑氏家主的調子。

不過在朱晦庵看來,薑離雖然已是稱孤道寡,但他對如今的權位卻不似太過放在心上。

“實際上,昨日司空大敗陰律司,薑氏之人入神都時,朱某就已經跟著來此處看過,隻是不見司空前來。”

朱晦庵道“今日司空上朝,朱某判斷司空該來了,便先一步拜訪,等候司空,隻是朱某依舊料算有誤,猜測的時間比司空實際到來的時間早了不少。”

“司空···似乎並不在意薑氏的權力。”

若是按照正常的時間,薑離應該是早兩刻鐘前來。如今他薑離權傾朝野,朝堂上的對立方都是暫時偃旗息鼓,朝會自然不會拖遝,哪怕算是和風滿樓會麵的時間,也不該差兩刻鐘。

能差這麼多,隻能說明這些權力實際上在薑離心中占不了多少位置。

他雖然一手促成了薑氏的東山再起,可看他的樣子,並無再進一步的意思。

這對於朱晦庵來說,可不算是好消息。

“相較於權力,孤還是更傾向於偉力歸於自身,”薑離笑道,“如今孤正處於精進期,朝堂之上的明爭暗鬥可以在閒暇時間玩玩,調劑一下心情,不宜太過用心。等到孤成了三品,無需多爭,權力自會送上門來。”

朱晦庵暗道果然,心中的猜想得以證實,卻無頹喪之意。

隻聽他道“但是有勢力相助,有權力降服,實力的精進也更為快捷。正所謂一個籬笆三個樁,一個好漢三個幫,有些微不足道的小事,無需司空親自動手,交給下麵人便是。”

朱晦庵並沒有想著改變薑離的意誌,讓他轉變賽道開始爭權。他又不是薑離的長輩,甚至關係未必多近,可不夠資格教導薑離。

所以,朱晦庵換了個說法,說到勢力的好處,說到權力的便捷。

“世間俗事,便是如當世至強也難以避免,若是有人效勞,也能讓司空得一清淨。”朱晦庵接著道。

“哦?”

薑離露出一絲饒有興趣之色,“比如晦庵先生?”

“比如在下。”朱晦庵點頭道。

用文雅的話來說,這是毛遂自薦,打算在薑離這邊謀一進身之階。

直白點,那就是司空若不棄,願為司空馬仔了。

朱晦庵雖為儒門中人,可看這說話的能力,倒是頗有古代名家或者縱橫家之風。

能夠以四品強者、世家之主的地位說出這樣伏低姿態的話來,倒是讓薑離刷新了印象。須知初見之時,朱晦庵可是一派高深之相,猶如淵渟嶽峙。

而現在,他固然氣度依舊,但已是開始將自己放在薑離下位。

能屈能伸,厲害。

很多人在一無所有的時候能屈能伸,但等到功成名就,心境已是全然不同,想要再如過去般伏低,已是難矣。朱晦庵明明未曾經受打壓,在沒有外來壓力的情況下乾脆地放低姿態,不說其能力,這心境已是稱得上一個厲害了。

薑離聞言,沉思少頃,撫掌道“善。”

話音落下,朱晦庵就是長身而起,向著薑離就要行大禮,“朱晦庵拜見司空。”

“無需多禮。”

薑離自然不會讓朱晦庵唱獨角戲,很是配合地起身扶住他,道“今後,就有勞先生了。”

朱晦庵連道“不敢當”,二人再度坐下。

隻是這一次,已是多出了一些自己人的意思。

朱晦庵剛剛投效,自然是要做表現,當即說道“不瞞司空,之前與在下同盟,欲要改變大周的同道中人,就有墨門談無為。此人長時間行走九州,接觸百姓,對於大周如今之時局也是深為不認同,雖為墨者,但與在下倒是頗有知己之情。”

“隻是就連我,也想不到談無為會敢冒天下之大不韙,接觸佛國,甚至暗中成為了佛國的白蓮聖母菩薩。”

果然是她。

薑離心中早有猜測,如今得到證實,對於談無為也有了一分新的了解。

多年來以五品境界示人,很多人都以為這位墨門的高層是因為自身已經達到上限,無力承受更高一品的五濁惡世壓力,沒想到她不是晉升不了,而是晉升的道果難以示人。

無生老母道果,佛國的白蓮聖母菩薩,這樣的身份要是暴露出來,那是必死無疑。

而談無為她何止是能晉升四品,如今更是晉升三品了。

“依你之見,談無為接下來會怎麼做?”薑離問計。

朱晦庵早有腹案,當即回道“談無為此人有改變天下之心,她皈依佛國不是因為認同佛國,而是要借佛國之能晉升,借佛國之力來實行自身之目的。以她的心機城府,定會以自身在九州的經營為理由,成為佛國東傳佛法的先鋒。”

“此前佛國雖有接收信徒,但力度遠遠不及太平教,不見三品現身,十有**就是在等待談無為晉升。”

“如今梁州經曆大難,人口短缺,既有天災和瘟疫之餘禍,又有太學之人插手,非是善地。談無為應該會放棄梁州,著手雍州,先行經營傳教,紮下根來。”

“她想來軟的?”薑離揚眉。

雍州經曆過百年前的大乘教之亂,對於佛國應該也是有戒心的,加上雍州民風剽悍,來硬的可能不行,來軟的倒是一個良策。

然而,軟的怕硬的,紮根經營得再好,一把屠刀斬下來,該沒還是得沒。

毀滅總比創造容易。

如今大周雖然開始走下坡路了,但有長公主和薑離穩住局麵,行點屠夫手段還是沒問題的。

“暫行經營,以待良機,”朱晦庵回道,“她應該會等太學這邊掣肘司空。談無為知道,太學祭酒實際上是最希望下一代天子出現的人。”

“天子道果?”薑離問道。

所謂的下一代天子,自然不是空有天子之身份而無天子道果的人。

“是,太學祭酒正是大周體製的第一推崇者,而司空權力越大,就越不利於天子道果歸來,畢竟現在朝中很多人都知道,司空和長駙馬稱兄道弟。”朱晦庵直接賣了自己的老師。

好家夥,都成眾所周知的潛在常識了。

薑離有些牙疼。

他和風氏的人稱兄道弟,那麼和大尊暗中勾結,加固封印,不讓天子道果回歸,那也是可能的,對吧?

薑離也不知道這其中有沒有好大哥在攪屎,但他已經可以確認,太學祭酒遲早會想辦法破開封印。並且,大尊不光不會加固封印,反而會暗中放水。

朱晦庵則是接著道“天子被封印之前,揭露了天子道果之弊端,為在場眾人所知。墨門矩子知曉此事之後,回去和墨門高層商量,以致於談無為知曉,而談無為則是以這一消息為籌碼,從在下這裡得知了太學祭酒的立場。”

薑離聽到這裡,已是明白了談無為的想法。

“她在等孤和太學祭酒反目。”薑離確認道。

朱晦庵接道“太學祭酒則是在等司空和朝中的大皇子、二皇子兩派對立,隻要二人中有人晉升四品,就是對立之時。而大皇子、二皇子這兩方,乃至於孟家以及仙後,在等佛國全麵入侵,司空和公孫家主迎戰。”

至少對於仙後來說,她要先解決佛國的觀世音,才會進行晉升,順帶讓大皇子這邊吸引火力。

然後佛國那邊又在等太學祭酒和薑離的矛盾。

薑離“······”

一個理論上的閉環出現了。

“多方都在等待,等待另一方動手,卻不知另一方也在等待,”朱晦庵捋須笑道,“所以,我們也隻需要等待,時間是站在司空這一邊的。”

薑離笑,欣然道“孤得先生,實乃孤之大幸。”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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