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透過竹林灑下點點斑駁的光影,溪水緩緩流淌,似乎衝淡了些許喧囂的血腥味。葉長歌靠在樹旁,調整著急促的呼吸。他低頭看了看自己因劇烈奔跑而磨破的鞋子,身上的粗布衣已經沾滿泥土和汗水。他抬頭看向顧清霜和顧伯父,心中沉思。
顧清霜此刻正仔細清洗一塊布巾,動作輕柔卻不失利落。她的神情略顯疲憊,但那雙清澈的眼睛中依然透著一股堅毅的光芒。
“清霜姑娘,”葉長歌低聲開口,打破了短暫的寧靜,“你們是從哪裡來的?為什麼會落到這個村子裡?”
顧清霜抬頭看了他一眼,沉吟片刻,道:“我們原本住在洛陽,家父是當地的書生。本來日子尚可,但黃巢之亂讓家園毀於一旦,我們被迫一路南下,試圖尋找避難之所。到了這附近,顧伯父病倒了,我們才暫時停留在村中,沒想到……”
葉長歌點了點頭,心中感慨萬千。亂世之中,無論貧富貴賤,人人都難逃流離失所的命運。他目光掃過顧伯父,隻見他雙眼緊閉,神色憔悴,顯然傷病不輕。
“嶺南是個好去處,”葉長歌低聲說道,“那裡雖遠,但地勢偏僻,戰亂不易波及。若能順利抵達,你們或許能尋得安身之地。”
顧清霜輕輕歎了口氣:“嶺南雖好,但山高路遠,沿途盜匪橫行,就算有幸到達,也未必能順利生存。若不是無路可走,我也不想拖累伯父冒這個險。”
葉長歌聽出她語氣中的無奈,心中一動:“既然都走到這一步,不如拚儘全力一試。若隻是停留原地等待,隻怕死得更快。”
顧清霜沉默片刻,終於輕輕點頭:“你說得對。”
三人歇息了片刻後,葉長歌決定繼續前行。他用從樹林中找到的樹枝和藤條製作了一副簡單的擔架,將顧伯父安置其上,由他和顧清霜輪流抬著,沿著溪水向南而行。
夜色深沉,四周傳來陣陣蟲鳴聲。雖看似寧靜,但葉長歌始終保持警惕。他知道,這片混亂的土地上,潛藏的不止是叛軍,還有各類窮凶極惡的山匪與流民。
不出所料,走了不到兩個時辰,他們便在一處密林中發現了火光。
“有人。”顧清霜低聲提醒,聲音中透著緊張。
葉長歌點了點頭,蹲下身朝火光方向仔細觀察。隻見那是一群流民模樣的人,約莫七八人,圍著篝火正在吃東西。他們身形瘦削,衣衫襤褸,但手中卻握著刀棍,個個神色凶惡。
“我們繞開走吧。”顧清霜提議道。
葉長歌搖了搖頭:“他們的人數雖不多,但如果真遇上了,逃跑的機會更少。倒不如提前做準備,至少占據主動。”
“你想怎麼做?”顧清霜有些疑惑。
葉長歌嘴角勾起一絲冷笑:“他們人數雖多,但未必齊心。我隻需稍加挑撥,讓他們自己亂起來,便能趁機離開。”
葉長歌找到一根粗壯的樹枝,將其削成尖刺,然後從附近撿起幾塊形狀鋒利的石頭。他繞到流民隊伍的後方,用力將石頭擲向其中一人,然後立刻藏身在樹後。
“誰!”那人猛然跳起,捂著被砸中的後腦怒吼。其他人紛紛轉頭看向他。
“乾什麼?你瞪著我乾嘛?”旁邊的一名流民不耐煩地說道。
“不是你是誰?!”被砸之人怒目而視,揪住那人的衣領。
“彆瞎扯!老子怎麼可能動手!”兩人頓時吵了起來,其餘幾人也紛紛加入,場麵逐漸混亂。
葉長歌趁亂再次丟出石頭,精準地砸中另一人。這一次,爭吵升級為肢體衝突,甚至有人拔出了刀。
“快走!”葉長歌低聲對顧清霜說道。
三人趁著火光吸引注意力的間隙,從樹林邊緣悄悄繞過,順利離開了流民的視線範圍。
走出密林後,他們找到一處廢棄的山洞,暫時停下休息。葉長歌從流民處順手帶回了幾塊未燃儘的炭火,並用藤條編織成了簡易的火把點燃。
“還好有你。”顧清霜看著他,語氣中帶著一絲感激。
葉長歌擺擺手,笑道:“我不過是走了運氣而已。不過接下來的路,隻會更加危險。”
說話間,他從懷中掏出那張地圖殘片,小心攤開。借著火光,他將圖上的文字和地形標記認真辨認。
“這裡寫著‘羅浮山’……那應該是嶺南附近的一個地標。”葉長歌說道,“如果我們能繞過主要道路,沿著小路靠近這裡,或許能避開大部分的敵人。”
顧清霜湊近看了看地圖,點了點頭:“既然如此,我們明天一早便朝羅浮山的方向前進。”
葉長歌將地圖收好,抬頭看了看夜空。雖是亂世,但他心中湧起一股莫名的期待——嶺南,或許真的是他們的生機所在。
天剛蒙蒙亮,森林深處依舊籠罩在薄薄的霧氣之中。葉長歌靠在洞口,手握著從流民處搶來的小刀,眼神戒備。他昨夜幾乎未合眼,既是為了守夜,也為了思索下一步的計劃。
身後,顧清霜正為顧伯父擦拭額頭,神情憂慮。顧伯父的臉色越來越差,身體似乎也越發虛弱,若再找不到可靠的藥物或食物,他們的旅程恐怕撐不了太久。
“清霜姑娘,”葉長歌輕聲開口,“嶺南之路漫長,顧伯父的狀況拖不得了。我們得儘快找到能補充糧食和藥物的地方。”
顧清霜聞言,點點頭,雖然眼中透著擔憂,卻也隻能相信葉長歌的判斷:“我聽聞南邊有個廢棄的村子,或許可以找到一些留存的東西。隻是……”
“隻是可能早已被盜匪或叛軍占據,對嗎?”葉長歌笑了笑,目光堅定,“正因為危險,那些地方才可能還有剩下的資源。我們彆無選擇。”
兩人稍作準備,葉長歌依舊用擔架背著顧伯父,沿著山間小道向南行進。大約一個時辰後,他們到達了那個傳聞中的廢村。
村口破敗不堪,幾間矮屋隻剩下坍塌的牆壁和傾斜的屋頂,地上散落著一些破碎的陶器和雜草。葉長歌環顧四周,確認沒有明顯的埋伏跡象後,才示意顧清霜進入。
“你留在這裡照看伯父,我進去看看。”葉長歌說道,隨即將小刀握在手中,邁步向村子中央走去。
他小心翼翼地推開一扇搖搖欲墜的木門,眼前是一間滿是灰塵的屋子。桌椅早已腐朽,角落裡堆滿了枯草。他正準備轉身離開,卻在牆角的泥土中看到了一些零碎的陶罐碎片。
他蹲下身,用手輕輕撥開泥土,發現下麵藏著一小袋已經發黴的糧食和幾根乾枯的草藥。他心中一喜,雖然這些東西難以長期支撐,但至少能為顧伯父的病情爭取一點時間。
正當他準備起身時,門外突然傳來一陣低沉的腳步聲。他迅速貼在牆邊,握緊小刀,屏住呼吸。
一個衣衫破爛的中年男子慢慢走進屋子,手裡提著一根帶鐵釘的木棍。他目光警惕,四處掃視,顯然是在搜尋什麼。
葉長歌心跳加速,他不確定這個人是敵是友,但也不敢貿然暴露自己。他的手指緊握著刀柄,暗自思索對策。
就在這時,那人突然轉身,眼神直勾勾地看向了葉長歌所在的角落。
“彆裝了,出來吧。”那人冷冷說道,聲音沙啞而冰冷。
葉長歌知道自己已經無法隱藏,索性大步走出,刀刃朝外,對準對方:“閣下是什麼人?為何出現在這裡?”
那人看到葉長歌的樣子,嘴角露出一抹嘲諷的笑容:“我還想問你呢。這裡是我的地盤,你一個外鄉人跑進來,打算乾什麼?”
葉長歌皺眉,心中暗自戒備,但表麵上保持冷靜:“我們隻是路過的逃難者,並無惡意。如果打擾了貴處,還請見諒。”
“逃難者?”那人似乎有些懷疑,目光打量著葉長歌手中的小刀和懷裡的布袋,“你手裡拿的,可是我的東西吧?”
葉長歌一愣,隨即冷笑道:“你的東西?那倒要問問,這村子裡的人都哪兒去了?”
對方聽聞此言,臉上閃過一絲陰霾,但隨即收起了敵意。他沉默片刻,道:“算了,既然你也是逃難的人,就算有緣。我叫孫大順,若你們真沒惡意,不妨帶上你的同伴,我倒是可以給你們一條活路。”
葉長歌眉頭微挑,心中雖然疑惑,但也意識到眼下並非敵對的好時機。他試探性地問道:“你想要什麼?”
孫大順擺了擺手:“這裡早沒什麼東西了,我正打算離開。既然你們要往南去,我可以告訴你們一條安全的路,算是交換。”
“交換?”葉長歌疑惑地看著他,“我們能提供什麼?”
孫大順指了指葉長歌懷裡的布袋:“糧食和藥材,我想我們可以均分。”
葉長歌沉默片刻,權衡利弊後,點了點頭:“可以。”
兩人達成協議後,孫大順帶著葉長歌回到了顧清霜和顧伯父的藏身處。顧清霜對孫大順充滿警惕,但在葉長歌的安撫下,暫時接受了這位陌生人的加入。
當晚,四人在廢村的一處隱蔽地點休息。孫大順取出一張手繪的簡易地圖,指著其中一條蜿蜒的小路說道:“從這裡走,可以繞過主要的山匪駐地。雖然路途稍遠,但安全係數更高。”
葉長歌仔細觀察地圖,心中盤算了一番,發現這條路雖然複雜,但確實是一條合適的避險選擇。
“多謝孫兄的指點。”葉長歌抱拳道。
孫大順擺擺手:“彆謝得太早,接下來的路可不好走。亂世之中,最難防的不是敵人,而是人心。”
這句話讓葉長歌心中微微一震。他抬頭看了看眼前這個神秘的男人,心中對其身份和動機愈發警惕,但眼下已無更好的選擇。
顧清霜低聲問道:“我們明天就出發嗎?”
葉長歌點了點頭:“越快越好,時間拖得越久,變數越多。”
夜色漸深,葉長歌躺在地上,腦海中不斷回憶孫大順的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