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城鬱眉頭不悅地皺起,他向來不喜這些肮臟的內宅後院之事,更不想多管閒事,張口就要回絕。
連海棠行禮的手刻意地一抖,衣袖滑下,露出手腕上雕著春棠冬梅的銀質手鐲。
晏城鬱目光驟然陰冷,目光從手鐲移到那女子身上,好似一把利刃要將她開膛破肚。
話到嘴邊又改了口,“你叫什麼名字?”
“民女連海棠,是連府的五小姐。”
晏城鬱凝眸思索片刻。連海棠,海棠……
隨後不知道想到了什麼,輕笑一聲。
“連府好歹是大宅,竟任由主母殺害府中姨娘,理法所不容。”
“今日恰江南貴府女眷眾多,本殿為正理法便插手此事。來人,將沈氏院中的婢侍通通帶過來審。”
沈氏嚇傻了,跪在地上不知所措。
連生財大驚,四皇子今日抽什麼風?
皇子金貴,向來是不會插手管這些後院之事。方才平白生出拜菩薩的念頭不是沒有理由的,這連府看來是真的要遭災了。
不一會兒,侍衛帶著一眾婢侍進來,頃刻間烏泱泱跪了一地的人。
仿春殿一瞬間變成了衙門審判現場。
四皇子冷冷開口,“沈氏和連清玥殺害府中姨娘一事,你們可有人見證?”
這事除了老爺,整個連府的人都知道,卻都不敢吱聲。
“說話。”
眼看四皇子神情不悅,連生財生怕惹怒了這尊大佛,“都啞巴了不是?四皇子問你們話!”
大膽的婢女心一橫,推了一把前麵跪著的嚇得瑟瑟發抖的老婦。
“奴婢回殿下的話,是她!是她殺了程姨娘!”
這個老嬤嬤也不是什麼好人,借著和沈夫人親近,平日裡總是打罵她們,還克扣小丫鬟們的月錢,府中下人早就看她不爽了。
老嬤嬤從來沒見過皇子,跪在皇子腳下膽都嚇破了,對著活閻王不斷地磕頭,“不是奴婢!是大小姐!是大小姐吩咐奴婢的!”
沈氏大驚,“四皇子明鑒!清玥知書達禮,品性溫良,怎麼可能殺人!是她!一定是這老嬤嬤血口噴人!殿下快杖殺了這賤婢!”
老嬤嬤跟了沈氏幾十年,不敢相信沈氏就這樣把她交出去了,冤枉地大喊,“夫人!明明是大……”
沈氏抬手用力甩了老嬤嬤一個巴掌,這蠢貨還想往清玥身上推,不要命了。
老嬤嬤“噗”的一聲吐出一口血,沈氏打得她牙都鬆動了幾顆。
晏城鬱垂眸瞧了眼那吐血的老婦,生得一臉橫肉,看起來也麵惡。無非就是給在場之人一個交代罷了,砍誰都一樣。連府於他還有利用價值,沒必要撕破臉。
“一命償一命,帶下去砍了。”
帶刀的侍衛提著那老嬤嬤的後頸把人拎了出去。
“夫人救我——夫人——”
片刻後,殿外傳來一聲驚心的慘叫。
晏城鬱厭煩地揉了揉眉心,這事算結束了。
他該問他想知道的事了。
瞥了眼依舊在腳下跪著的連海棠,冷哼一聲。
“來人,帶走。”
這一出戲倒是精彩。
晏城鬱決定插手這事是因為看見那隻銀鐲。
晏時荊不禁好奇,那鐲子於四皇子有何寓意?早知道就應該把那鐲子搶過來玩玩。
這女子年紀不大,膽子倒是大的很。晏時荊打量著連海棠,看著她額角那個新鮮的血窟窿,臉上一道可怖的刀痕,從眼角蜿蜒至下頜。
連海棠察覺到一道目光,側眸看去。
後席女眷中議論紛紛的世子殿下,竟就是他。
那個賊,竟是瑨王世子。
晏時荊對上那上挑的眼眸,微微愣住。雖是商賈府中的庶女,那雙眼卻貴不可言,天生鳳眸,眼尾翹起。
竟覺得有點眼熟。
他記得,死去的先皇後也是一雙上挑的鳳眸。
晏時荊心下一跳,或許真與死去的先皇後有關。
他大概猜出連海棠的意圖了。
晏時荊歎息。
四皇子晏城鬱,在皇城人稱鐵麵閻王,可不是空穴來風。上京監獄司首任皇子司長,他的心可怕比那監獄司的鐵牢還要硬。
涉及到先皇後一事更是心狠,眼裡容不得一粒沙子。
連海棠一介平民庶女,怎麼能置喙先皇後之事。
連海棠恐怕要遭殃了。
罷了,看在一命之交的份上,還個人情。
“既然四哥離開,本殿也不好久留,連老爺下回再會。”
可千萬不要有下次了!連生財暗自腹誹,今天掉了一個腦袋還嫌不夠嗎,小小的連府可容不下這兩尊大佛!
麵上卻堆滿客套的笑,“草民恭送世子殿下、四皇子殿下,二位貴人慢走啊!天佑我大禦啊!”
晏時荊唇角勾起,不愧是有名的奸商,這老匹夫笑得可真難看。
送走兩尊大佛,又驅散了仿春殿中的外客,連生財一瞬間變了臉色。
“連清玥!你真是越活越厲害了!姨娘你都敢殺!還有什麼是你不敢的?”
要不是方才那老嬤嬤口中說出來的,連生財根本不敢想連清玥竟然敢把程霜殺了。程霜死了,整個連府就瞞著他一個人!
連清玥不可思議地盯著父親,自十歲以來,父親從未罵過她。
今日竟在她的生辰禮上數落她!就因為那個青樓賤貨!她一身的傷,右手骨折,又在瑨王世子麵前丟了臉,父親竟絲毫不關心她。
憑什麼?本來就不是她的錯!
見女兒眼眶通紅,沈氏站在連清玥身前護著她,“連海棠那賤人打傷了我們,你現在怎麼還反過來怪清玥!”
“我早就說過雜種配不出好苗!賤貨生的崽照樣是賤貨!”
沈氏越說越來氣,“還不是你這沒腦子的當初色迷了魂,非要娶那個賤人!現在好了吧,那賤人死了就死了,她的女兒現在又來害我們……”
“住嘴!”連生財大喝一聲,喝了酒的老臉加上怒火更加通紅。
什麼叫雜種配不出好苗?
這不是把他一塊罵了嗎?
沈氏也嚇了一跳,連生財從來沒有對她這麼凶過,“你抽哪門子瘋?”
眼珠一轉,沈氏想到什麼驟然起火,“你對那賤人還存有感情呢?”
“啊?連生財你說話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