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葵山,當地人一般稱為陰鬼山,無人認領的屍體一般就隨手丟在陰鬼山的後山,隻有買不起好墓地的人家才會把這裡選為親人朋友葬身之所。
葬在青葵山上的屍體,遠遠多於其他墓地,也許正因為此,山上麵自有一股陰冷之氣。
哪怕是晴天白日,冷不丁走在上麵也會覺得寒氣順著腳脖子往上湧。
好在幾個人修為都不俗,因此雖然覺得冷,但卻完全能忍受
身為神殿的人,祈福對柳如煙等人來說是本職工作。
隻見她帶著幾個白衣女子動作優雅嫻熟的焚香禱告,隨後在香火之中,她們搖動著古老的銅鈴,嘴裡吟唱著晦澀難懂的歌謠。
一曲唱畢,柳如煙將銅鈴放在腳下,隨後身影翩翩,在幾位白衣女子簇擁下,跳起舞來。
這明顯是用於祭祀的舞蹈,每一個動作都充滿了神聖和哀傷,柳如煙做來,看起來不像是凡人,倒更像是憐憫眾生的天人。
也許是心理作用,整座山的清冷寒氣好像真的消退了些。
黎珂在一旁看著,忍不住讚歎。
柳如煙的舞蹈功底的確不錯,當得起一句翩若驚鴻,宛若遊龍。
黎珂對於舞蹈並不太了解。但柳如煙的舞姿已經不僅僅用優美來形容了,準確的說是震撼,一種莊重肅穆的祈求帶來的心靈上的震撼。
祈禱結束,柳如煙拿出了折疊好的符紙,對這眾人道:“這些是祈福的符籙,需要將它們埋在墓碑前,我們走後,這些符籙會彙聚元氣,招引福氣,為他們的往生求福,同樣也可以興旺他們的父母親朋。”
許文等人不由得佩服柳如煙想的周到。
然而想是容易的,做起來可就要費力了。
滿山遍野埋的都是屍體——手下的人給他們埋下去的時候也沒想過許文他們還會有過來祭拜的時候,都是哪裡有空地就埋在哪裡。
一一分辨實在是有些費力。好在柳如煙做的符紙夠多,後來索性是遇到一處孤墳便埋一處。
幾人都沒注意到,他們沿著各自的方向越走越遠,慢慢的走散了。
黎珂看著感應中的紅點,並沒有跟著司空則凡的位置走,而是故意選了個遠離他的方向。
她避開了黎問等人,慢慢走到了群墓之中,等到了四下無人的地方,這才從寬鬆的袖子裡取出一個布包裹。
黎珂緩緩蹲下身子,把包裹解開,露出裡麵的紙錢,將紙錢拿出來聚攏到一處,又拿出火折子點燃。
這些紙自然不是亂燒的,而是燒給原主這個世界的母親的——九年前,留下原主自己離開了世界的那個女人。
黎珂和黎琴不同,她的母親沒有什麼顯赫的出身,隻是花街柳巷賣藝的清倌,被黎老爺玩樂的時候遇到了,本來隻是叫來唱個曲,可她長相酷似黎夫人,後來喝多了,便也認錯了。
一夜過後,黎老爺倒也算個男人。給了她些錢財,把她當個外室養了起來
後來這個女人就懷上了孩子,那便是黎珂。
黎夫人對於這個女人的存在隻有厭惡:一個長相酷似自己的女人,還分走了自己丈夫的寵愛,甚至還要生出屬於丈夫的孩子,任誰都不會對他有好感。
其實這惡意完全是沒來由,也沒根據。
沒有家世,沒有地位,沒有實力,隻有容貌,隻會彈琵琶的女人,被一個有權有勢的男人看上了。她哪還有彆的選擇呢?
分走黎夫人的寵愛?如果可以的話,也許她更希望黎劍文從來都注意不到自己吧。
黎夫人不明白這一點嗎?
怎麼可能不明白?
隻是她沒有辦法去恨自己的丈夫,便隻能怪這個女人。
怪這個女人為什麼長得像自己,居然讓丈夫認錯了!
怪這個女人為什麼出現在丈夫身旁,害的她丈夫分了那麼多寵愛!
怪這個女人為什麼這麼下賤,竟然還懷上了她丈夫的孩子!
黎夫人恨那個女人的一切,卻從來不說恨和那個女人生下孩子的丈夫。
原主記憶裡,母親似乎是在生下她之後,就開始體弱多病,纏綿病榻。
其實黎珂現在來看的話,原主母親身體狀況急轉直下,未必沒有黎夫人的手腳。
隻是原主那時候年紀太小了,她的記憶都已經很模糊了,也沒有辦法從瑣碎的碎片中拚湊出些什麼真相。
而且人都已經死了這麼多年,推測真相是什麼已經不重要了。
隻是如今,她要離開這金城了,哪怕隻是走個儀式感,黎珂還是希望能夠代替原主,告慰一下那個女人的在天之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