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經過了三天的救助，整座金芸山幾乎被翻遍了，但凡是能搜的地方都搜了，能救的人也都救出來了。
狼潮的後勁在此刻才逐漸顯現，隨著一個又一個受傷的人被抬出來，一具又一具殘屍碎塊也展現在世人麵前，金芸山中多了無數白發人送黑發人的身影。
這些有膽量進山的女子大多都是修為還不錯的，在家中也是父母疼寵。
幾天前進山時還那麼活潑漂亮的姑娘，如今隻剩下不完整的屍塊，任誰見了都會心疼，父母更是哭的不成人樣。
整個金城都陷入到了低沉的氣氛中，出門幾步便能遇到奏著哀樂吹吹打打的人家。
出了這麼大的事情，白汶川自然難辭其咎。
果然如他所說，他協助司空則凡等人處理此事也隻用了三天時間。
三天後，他便趕回了大都，將大營交到了許文手中，其他事情全權交給司空則凡。
對他的離開，司空則凡早有預料，倒也不在意，隻是囑咐手底下人仔細的搜查，另外將姑娘們的屍身抬出去時也要注意，莫讓姑娘們受辱。
事情就這樣逐漸平息下來。
黎問有些疲憊的把自己摔在椅子上。
作為黎家的少主，他自然不用親自走遍山中的每一寸土地，可是他為了找趙南潯，這些天事必躬親，幾乎沒有休息的時候。
時間一天天的過去，黎問也不得不讓自己接受這個事實：他的二哥，好像真的回不來了。
“少爺，老爺讓您去主院一趟。”
黎問剛剛回到書房坐定，便聽到門口孫管家的聲音。他皺了皺眉，歎了口氣站起身：“告訴父親，我馬上就到。”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金城這兩天辦葬禮的人家太多了，主院看起來也有些哀慟氣氛。
黎問進門的時候，正好對上門被撞開。黎玉紅著眼從門裡衝出來。
黎問愣了一下，伸出手去扶自己的妹妹，卻被黎玉推開。
發現是黎問以後，黎玉的動作停下來，轉而撲進了哥哥懷裡。
“大哥，我不嫁人！我不要嫁人！”
門裡黎夫人緊跟著追了出來：“胡說些什麼，這哪裡是你做得了主的？趕緊過來，彆讓人看了笑話。”
黎問扶著妹妹肩膀，能感覺到她在微微顫抖。
“問兒，你也快進去，你爹爹在屋中等著你呢。”黎夫人分開黎玉黎問，讓兒子進去。黎問抿著唇，心情莫名有些沉重。
黎家家主黎劍文端坐在高堂之上。手中把玩著一顆珠子，看起來不怒自威。
“父親。”黎問走到他麵前，恭敬跪下。
黎劍文“嗯”了一聲，示意黎問坐到旁邊。
黎問沒有動，隻是跪著道：“父親，玉兒……玉兒要嫁給誰？”
黎劍文淡淡垂眸：“無非是兩個選擇罷了。金城局勢動蕩，白家因為白汶川這次辦事不力受到了頗多指責，趙家則失去了一個繼承人。你覺得我們現在應該選擇哪一家？”
黎問喉頭微微縮了縮，心中莫名有些堵得慌。
應該選擇哪一家……
無論如何要選一個。沒有拒絕的可能。
黎問道：“這次搜救我們黎家也出了很大的力氣，在金城中名聲大噪，而且我們黎家沒在狼潮中受損，還不需要通過聯姻來鞏固地位。”
不到五十歲的年紀可以將黎家執掌的鐵桶一塊，黎劍文自然不是什麼簡單貨色，很快聽出兒子這話背後的真實想法。
“你是舍不得你妹妹吧？問兒，你是黎家少主，不能心慈手軟，優柔寡斷，更不能抱有僥幸心理，如今的局勢似乎隻有我們受益，但是白家有在大都的本家，隻要本家存在一天，那麼白家就永遠落不下去。”
“而趙家，趙順山野心勃勃，他的兒子死了，這對趙家是個打擊，但趙順山絕對不會認命。這種局勢下，黎家必須要與另外兩家加強聯係才行。否則很有可能就是他們兩家聯手，你也不想我們變成另外兩家的靶子吧？”
黎問垂眸，突然落到他桌上的一個盒子上，盒子上的家徽黎問再熟悉不過：“這是趙家送來的東西？”
黎劍文點了點頭：“這隻是一部分，他送來了三馬車的聘禮。”
“聘禮？”黎問頓時愣住，他突然有些激動：“誰來娶……難道是二哥……”
黎劍文搖了搖頭，道：“趙家家主從旁支當中過繼了一個兒子，叫趙衛羽，這次找到我們黎家下聘，應該也是想要借此為新兒子造勢吧。”
黎問一下子愣住：“趙家家主怎麼能這樣！趙二哥……二哥還沒找到屍骨！說不定還活著！就算趙二哥真的……這才幾天，他還屍骨未寒呀！他父親怎麼能這麼對他？！”
黎劍文看著兒子，搖了搖頭：“你這話說的和你妹妹倒是差不多，已經這麼多天過去，你們心裡比誰都清楚趙家這個兒子回不來了。趙順山也清楚。與其浪費時間，還不如趁趙家那些心中有鬼的家老沒反應過來之前，先扶一個自己能掌控的兒子上位。”
黎問嘴唇微微顫抖了一下：“父親的意思是，要將玉兒許配給這個新來的小子嗎？可是父親，玉兒和二哥情投意合，這事你是知道的，你要讓玉兒隨著心愛之人的死訊嫁給取代他的男人嗎……”
黎問有些說不下去了。這對妹妹來說太殘忍了。
“所以我給了她選擇的機會。”黎劍文淡淡道：“她可以嫁到趙家做媳婦兒，也可以選擇婚配白家。”
黎問簡直不能理解：“白大哥早就已經有了婚約，這件事金城中人儘皆知，你這樣做讓外人怎麼想？玉兒會被人指責的。”
黎劍文語氣裡有些不屑：“葉家如今早已經沒落，隻要一句話，他們自然會巴巴的上趕著解除婚姻，不用擔心。”
黎問苦澀的笑了：“如此說來，玉兒妹妹倒是幸運，竟然還有的選。可父親就不怕在這節骨眼上大張旗鼓的與一家聯姻會招來另一家的敵視嗎？”
黎劍文道：“剩下的一個家族，你不是還有另一個妹妹嗎？放心吧。三大家族重要的就是平衡，我不會在這個風口浪尖上站隊的。”
黎問反駁道：“可是黎珂妹妹她入選聖女候選人了，而且已經獲得了進大都的令牌，她在山中好不容易提升了修為……”
黎劍文皺眉，黎珂在山中遇到傳承的事情，黎問自然是一早就報給他了。
黎劍文對此當然不滿，畢竟這個傳承若是落到家族手上可做許多文章，可如今卻便宜了資質極差的黎珂，對於黎家來說，實在是損失。
不過既然上官青雲也取走了最珍貴的鐘乳玉芯，這傳承已經被毀，能拿一點是一點，這件事自然也就沒什麼可追責的。
“遇到這樣的奇遇修為才勉強到了聚氣七層，就算真的到大都，難道你真以為她能搶到聖女之位嗎？不如留在金城中做個富貴夫人。你母親不是也過得很好嗎？”
黎問一滯。
黎劍文冷笑一聲，少年人心裡總有許多不切實際的夢想，但到了黎劍文這個年紀，他看得很明白。
與其將身家性命全數投入搏一個虛無縹緲的聖女之位，還不如找個人家嫁了，後半輩子還好過些。
見兒子不再反駁，黎劍文幾句話將事情蓋棺定論：“你妹妹總歸要嫁人的，難道趙家兒子死了，她守一輩子活寡？這個年紀就不要再任性了，至於黎珂，我是為了她好，不管是白家的少爺還是趙家的趙衛羽都是良配，過了這個村可就沒這個店了。”
隨後黎劍文又安撫兒子道：“這段時間你做的不錯，無論是統領黎家還是在山中搜救，都為家族的名聲立下了功勞。”
“我年紀大了，族中那些家老對你也十分滿意，再過十幾年，我身下這個位置就是你的，彆讓我失望。”
黎問緩緩閉眼：“是。”
出了主院，黎問隻感覺腦子裡亂糟糟的。
二哥的失蹤，父親的態度，黎家的現狀，妹妹的淚水……
黎問感覺很累，似乎很久都沒有休息過了。
“孫管家——”
黎問張口，旁邊的孫管家立刻湊了上來。
“去我的私庫裡取幾瓶好酒，另外叫人備車，去廣聚樓酒莊——”
黎問頓住了。
去了能怎樣呢？二哥已經不在了，隻剩下大哥。
兩人喝了酒能說些什麼呢？說二哥？還是說這尷尬的婚約？
“算了，不去了。讓人把酒送到我院子裡。”
黎問垂下手，他現在隻想要好好的醉一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