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 依戀06(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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晨曦初露,薄霧在雲層邊緣蔓延,幾縷陽光悄悄溜進屋內。

斑駁光影隨微風輕躍。

一厘一厘挪動,晃過一張乾淨的睡顏。

睫毛抖顫,薑晚笙忽而驚醒。

睜眼的第一瞬她分不清這是哪兒,胸口起起伏伏,額前柔軟碎發被汗黏在臉上,她眼瞳空洞地盯著天花板。

耳畔仍停滯自己八歲那年的哭音。

已經有很多年沒有做過關於小時候的夢了。

這次的夢境渾噩卻又清晰,藏在潮濕樹洞裡的回憶一頁頁被翻開,毫無防備地全然擠進薑晚笙的思緒。

讓她久久無法回神於現實之中。

昨晚她幾乎是逃一般地掙脫祁琛的懷抱。

他的話讓她大腦倏然間一片空白,無法思考,下意識隻想逃跑。

到家後,薑晚笙依舊難以平靜。

臥室明明靜謐無人,她卻仍舊能夠隱約聞到他身上的味道,以及那無法辨明情緒的一句——

“這四年,你有沒有想過我?”

她並不會自作多情到認為祁琛還放不下她。

隻能把所有的解釋不清,歸結於醉酒。

他喝了酒,所以難免混亂。

等清醒後甚至有可能什麼都記不得了。

那她呢?

她無端的恍惚和難過,一整晚反複循環的夢境畫麵,又是因為什麼呢?

叮咚——

手機電量不足提示音驀地響起。

薑晚笙從思緒中抽離,她舔了舔發乾的嘴唇,掀開被窩起身。

邊查看微信裡的消息,邊光著腳往浴室走。

頁麵最頂端是arthur的留言。

【小e已經上飛機了。】

十個小時前發來的。

像是突然意識到她還在睡覺,不久後又心細地補充了一條:【你不用去機場接,我幫你預約了專門的車和人送上門。】

薑晚笙把擠了一半牙膏的電動牙刷擱放旁邊,她按下語音鍵,溫聲回了句:“謝謝arthur,回國請你吃飯。”

而後用指尖觸摸屏幕,放大查看那幾張小e的照片。

小狗麵對鏡頭吐著舌頭,一臉又激動又懵懂的模樣,大概以為是要帶它出門玩呢,尾巴還在左右晃動。

很可愛,薑晚笙不禁輕笑出聲。

arthur是她在倫敦要好的朋友兼工作室的合夥人。

小e是她在倫敦領養的寵物狗,一隻黑白色邊牧。

她回國匆忙,嘉楦的offer上寫明的入職時間隻剩兩天,連行李都是她連夜收拾的,自然顧不上小狗。

加上寵物狗托運入境回國的手續比較繁雜,她一時也沒來得及準備齊全。

正一籌莫展時,arthur提出讓薑晚笙先走,餘下的手續由他來善後,等她落地後再將小狗送上飛機。

一來可以安全地托運小狗,二來才回國如果還沒有穩定的住處,小e跟著跑來跑去也是遭罪。

薑晚笙也覺得有道理,便采納了他的意見。

昨天辦完入職手續,恰逢後麵兩天是個周末,於是她將新家的地址發給arthur,準備接小狗回來。

沒想到性格沉穩的arthur做事比想像中還要思慮周全,幫忙預約送上門的服務,省去了她從這裡到機場的路程。

外頭天氣很好。

朝暉慵懶,太陽暖烘烘輕撫昨夜淋過雨的潮濕綠葉。

薑晚笙有早晨喝咖啡的習慣。

手機地圖查看到樓下就有一家咖啡館,趁著空氣新鮮,她決定親自去買。

稍微洗漱一番,她順手拿了幾片吐司放進麵包機,然後穿鞋準備出門。

走進樓道,下意識朝對門看了一眼。

尷尬的記憶像是按了倒退鍵又浮了上來,薑晚笙眼珠很不自在地挪開,加快了腳下的步伐。

… …

半個小時後。

薑晚笙左手提著一杯咖啡,右手提著貝果紙袋,進電梯上樓。

因為手上的東西滿滿當當,也就沒辦法刷手機。

電梯裡,她一雙眼眸四處亂飄,盯看身側貼掛的廣告牌好一會打發時間。

十五樓,很快就到了。

電梯門剛打開,薑晚笙就提步往外走。眼睫還未往下壓,一個東西很顯眼地出現在視線裡——

左上方牆角,閃著紅點的監控器正對著她。

薑晚笙愣了愣,印象裡昨天好像並沒有出現這個吧……

是她記憶出現偏差了嗎,樓層裡怎麼憑空多出這麼一個物件。

她輕微顫動黑長的睫毛,監控器表麵的紅色小點也跟著閃爍兩下。

……

怎麼莫名有種被監視的感覺。

大腦仍在胡思亂想。

身後倏爾傳來門打開的聲音。

薑晚笙習慣性地回頭。

下一秒就看見祁琛站在家門口,深陷的眉眼隱著點困倦,不鹹不淡地睨看她。

經過這兩天的無數次偶遇,對於碰到他這件事薑晚笙早就有了脫敏反應,不會再那樣驚訝。

加上夢境裡的童年回憶作祟,她對他已然不是完全的隔閡與陌生,反而隱隱約約沾上了些許親切感。

幾乎是本能反應。

薑晚笙舉起一隻手心,晃了晃,伴著食品袋的窸窣聲響她友好地招呼:“早上好。”

沒得到他的回應。

祁琛表情很冷,微微側頭,目光一瞬不瞬地和她隔空相接。

對峙了好幾秒。

樓道裡的氛圍泛出說不上來的僵硬。

就當薑晚笙唇角彎起的弧度要繃不住的時候,祁琛終於出聲,他很淡地冷笑一聲,語氣低嘲。

“不太好。”

不太好…是什麼意思……

薑晚笙第一反應,他不會昨晚沒斷片,所有的事都記得,所以醒來準備找她算賬吧。

但是她好像也沒做錯事。

“為什麼——”她硬著頭皮接話,遲疑道,“不太好呢?”

話畢,祁琛像是失去了耐心。

他懶散往邊側讓出一角,一團毛茸茸的身影興奮地衝了出來,咻地一個箭步衝到薑晚笙的身旁,上躥下跳,差點給她撞倒。

穩住身體重心後,薑晚笙低頭垂眼看麵前的毛茸茸。

黑白柔軟的毛發,嘴上戴著托運時還未摘下的嘴套,尾巴瘋狂示好搖動。

這隻狗,正是她的小e。

根本沒搞清,她的狗怎麼會從祁琛家裡跑出來。薑晚笙神情愣怔地定在原地,直到小e再次撲向她,才倏然回神。

她蹲下身,先把邊牧的嘴套摘掉。

脫離了束縛,小e歡快地大叫了兩聲,然後來回挨蹭她的身體找味道。

“它怎麼…會在你家?”薑晚笙單手摸著狗,抬眼意外地問。

祁琛挑眉,反問:“我也想問。”

“你的手機為什麼會關機?”

順著他的話音,薑晚笙拿出手機。

發現屏幕是黑的,確實是關機了,大概是拎東西的時候不小心長按了關機鍵。所以她也就沒接到送狗上門的人打來的電話,於是人就把狗放在了對門鄰居家裡。

錯在自己,薑晚笙乾笑兩聲,她不好意思地說:“抱歉,給你添麻煩了。”

“先彆急著抱歉。”

又是一句冷淡的打斷。

薑晚笙沒明白什麼意思,脫口道:“啊?”

下一刻。

在看清眼前一幕後,她忙不迭地收了音。

祁琛徹底讓開身體,身後屋內的環境一覽無餘。

薑晚笙看到熟悉的客廳格局、精致的裝修風格、看起來就價值不菲的純色地毯,以及——

地毯上那攤淡黃色液體。

“……”

她眨眨眼,沒看錯,確實是狗尿。

薑晚笙無措地抖了抖睫毛,整個人陷入巨大的心虛中。

可惜,心虛的隻有她一人。

罪魁禍首小e在後麵不斷地扒拉她示意快點回家。她轉頭,它立刻乖乖地端坐,半歪著頭看著她,一臉的不明所以。

半晌後,薑晚笙摸摸它的腦袋,甕著聲小聲安慰:“你也不是故意的,坐了這麼久的飛機本來就累,到這裡後也沒有尿墊給你用,這不是你的錯。”

好吧,她投降。小狗狗怎麼會有錯呢,錯的是她。

誰讓她手機關機了呢。

隻能道歉。

她無聲深呼吸,頓了頓,“那個……我賠吧,多少錢你和我——”

“先把地板給我弄乾淨。”祁琛拒絕她的提議,丟下這話後便轉身離開,邁步往屋內走。

話音落地的刹那。

薑晚笙趕忙從口袋裡掏出濕紙巾,進屋蹲下身擦拭漆色地板,才擦幾分鐘,耳際傳來淅淅瀝瀝的水聲,像是悶在玻璃裡。

她突然意識到。

祁琛丟下她,是去浴室洗澡了。

想到這,窘迫感愈發強烈。

水聲塞滿了聽覺。

偏偏走也不是,留也不是。她盯著被擦得乾淨光亮的地板和洇著汙漬的毛毯,腦子裡的雜念與慌張到處亂竄。

倏然間,一股淡淡香味湧上鼻尖。

應該是沐浴乳遇水融化散發而來,她不自覺地輕嗅。

很淡的檸檬混著雨水潮濕的氣息撲麵而來,揉進些許綠葉被碾碎的茶味清冽,耐聞的木質香和清冷的氣味調合得很好。

像是找了私人調香師定製的。

很好聞、很心安的味道。

是在機場重逢認出他的味道,也是在那日他醺酒後在他懷抱裡聞到熟悉的味道。

還是——

那年在種滿香樟樹的安城一場暴雨中,他和她約定過永遠不會忘記的味道。

一切重疊,薑晚笙理智似是卡頓住。

她怔然不動,目光無意識地落在虛空中。

陷在回憶裡愣怔了不知多久,祁琛走了出來。

周身的水汽還未散儘,他隨意套了件簡單純色黑t,撐起線條優越的腰腹輪廓,喉結性感,頸部深陷的鎖骨透著清爽與野欲。

額前碎發潮濕,微微垂著,遮不住鼻挺薄唇的精致五官。

那股木質香隨著他靠近更加濃鬱。

對上他鋒利又有些倦怠慵懶的眉眼。

薑晚笙下意識問出心底的問題:“這個味道……”

是我們第一次淋雨時的味道嗎?

話到嘴邊,又咽了回去。

毫無意義的問題,是又怎樣,不是又怎樣,終歸那場雨早就過去了。

於是,她忽而轉了話音,說,“很好聞。”

祁琛視線凝聚在她鼻尖:“浴室的水溫正合適,你可以試試。”

他的表情冷靜得過分,像是無關緊要一句。

薑晚笙:“……”

嗆得她啞口無言。

她也徹底緩過神來,盯著那團已經擦不乾淨的地毯,思考了幾秒。

餘光瞄到身旁的貝果袋。

抱著愧疚的心突然找到落腳點,她抬頭,眼睛一亮:“吃早飯了嗎祁總?”

話題轉得太快,祁琛沉默幾息:“沒。”

“那我請你吃早飯。”

他深眸意味不明地睨看她:“去哪?”

想著家裡還在麵包機裡的吐司和冰箱裡的一堆食材,薑晚笙下意識回:“我家,來嗎?”

尾音因心虛以及想要快點彌補的急切,而不自覺地帶上些許嗔音。

回音在寬敞的空間內飄了會,她才察覺這絲異樣。

聽起來,有些像撒嬌……

祁琛看向她的目光倏然褪去冷漠。

他緩緩站直,唇角勾著玩味的笑。

薑晚笙眉眼輕擰,感覺到有些不對勁。

“昨晚趁我喝醉隨意進來,今早又特地牽隻狗來邀請我去你家吃早餐。”

他語氣依舊是不緊不慢的懶散,說出的話語卻浸著銳利嗤音。

他停了停,淡笑——

“你真是賊心不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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