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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離杏花巷最近的醫館是哪家?”
羅爭腳步不停,帶著玉淺肆出了杏花巷,指了指斜對著巷子口的那處,道:“便是這家了。”
正巧看到靠著杏花巷巷口的一小片藥圃內,有藥童打扮的年輕人在澆水,她問道:“半個月前,花朝節當日,你們歇業後,可有人前來求診?”
那藥童聽到輕靈女聲詢問,甫一回頭,便看到一群氣質不凡的人,當先一女子,更是超俗清逸,方才問自己的,便是她吧。
漲紅了臉,局促地晃了晃,似是在費力回憶著。
玉淺肆也不著急,就安靜立在遠處靜靜等著。
這條岔路一路延伸過去,許多家醫館鱗次櫛比,明明比他們來時,安著五福堂的這條路上醫館多很多。
劉小杏跑那麼遠找大夫,也不選這條醫館多的路,定然是近處尋不到,或者......
眼神掃過小童腳下的藥圃。
或者,她不能去近處。
所以,最有可能,便是大多數醫館都歇了業的時間。
“那日......正巧是小人在值夜,當晚隻有一個書生模樣的人前來問診,那時剛過戌時。但因著過節,並沒有大夫留堂,所以小人就打發他離開了,讓他趁早去彆處碰碰運氣。”
聽到這話,所有人心中一凜。
書生?
商賦大驚:“不是劉小杏嗎?”
那藥童一看,問話者身著緋紅官服,自然知曉要害。似是覺得站在藥圃中回話十分不妥,跨出藥圃,這才行禮回話道:“回大人的話,劉小杏,我們醫館的人都是認得的。她家母親重病,她常在這條街上走動,那夜來的絕不是她,而是一個......看起來身量挺高,說話文縐縐的人,所以我才覺得,應當是個書生。”
玉淺肆盯著他鞋邊蹭上的一圈黑泥,淺淺道:“當夜,可還有其他讓你印象深刻的事情?”
那藥童沒料到玉淺肆會問這個,愣了一瞬,不知想到了什麼,臉紅得似是能滴出血似的,撓著後腦勺,扭扭捏捏。
就連商賦都看得出,這定然是知道些什麼,叉著腰,自以為威風道:“大人讓你回話,你就回話,遮遮掩掩做什麼!”
那藥童從未見過這麼大的官,本就有點畏縮,又見他厲聲嗬斥,正不知該如何是好。
可再悄悄一瞥,這大官麵白膚麗,叉著腰的模樣,倒比一旁的姑娘還嬌俏幾分,實在是,難以形容的奇怪。
為了尋一個貼切的詞形容他,反倒打斷了他的思路。
半晌,才支支吾吾道:“是......是有的,大約一個時辰之後。隻是,那日是花朝節,城裡男男女女們,私下相會......有些野鴛鴦的聲音,倒也算正常......”
聽到這話,眾人哪裡還不明白他的意思。
一個個麵麵相覷。伯懿凝眉忍著這汙言穢語,關切地去瞧玉淺肆,見她麵色依舊沉靜含笑,可耳尖的淡粉色,還是悄然出賣了她的想法。
商賦在一旁大呼小叫,獻寶似的誇張道:“我知道了!玉大人,一定是這劉小杏與情郎私會,耽誤了母親的病情,事後後悔,才自縊而亡。死後,化作了厲鬼,回來報複情郎!”
在場所有人,聽完這一本正經的離譜分析,一時靜默。
一隻老鴉撲騰著翅膀,從眾人頭頂掠過。
伯懿實在受夠了咋咋呼呼,隻會添亂的商賦,更看不慣他總湊在玉淺肆麵前,忍不住出口相譏道:“少卿大人如此斷案,就不擔心手下經辦的大理寺冤魂排著隊來找您?”
商賦聽出了他言語間的挑釁,斜眼瞧著商賦,冷哼一聲:“本大人同玉大人商討案情,你一個白丁有什麼資格插嘴?”
“少卿大人的消息有些滯後啊,自昨夜開始,我便是提刑司的人了。如今領職無涯衛,自然有權商討案情。”
“那你也隻是個無涯衛!”商賦比不過伯懿的身高,隻好挺著胸膛給自己撐場麵:“本大人我可是四品的大理寺少卿!你還是沒資格同我說話!不過,看在玉大人的麵子上,這次就不同你計較了!”
話鋒一轉,又繞到了玉淺肆身上。其中的討好之意,若司馬昭之心。
玉淺肆長歎一聲:“你們倆,都夠了!”
“既然這麼閒,不如去幫我辦件事。”
她指了指五福堂這條路和這條醫館林立的小岔路,對二人道:“你們倆一人一條街,挨個去問所有的醫館。”
“問什麼?”
商賦的癡蠢,讓玉淺肆含著笑咬牙切齒:“就問:‘花朝節當晚,是否有一個衣著奇怪的女子或書生來求診’。”
商賦見自己終於可以替玉大人做事,立刻興致勃勃,扶了扶官帽,不辭勞苦地選了醫館多的這條岔路,當先離開。
伯懿則意味深長地睃了她一眼,才瀟灑踏上了主路。
身後的無涯衛,不知從哪裡尋來一把圈椅,安在藥圃旁的樹蔭裡,玉淺肆安然入座,一時無言。
有外敵時依舊配合默契,可現在沒了外人,想起了昨夜之事,他們不知該如何是好。
玉淺肆早就發現他們今日動作僵硬。從袖中掏出一角銀子扔給了其中一人:“去買些金瘡藥來,可彆讓彆人說我虧待你們。”
無涯衛們這才都鬆了口氣,氣氛輕鬆了不少。
樹影頻婆漸稀,約莫一個時辰後,二人相繼歸來,伯懿身後還跟著一個蓄須的中年人。
商賦氣喘籲籲,搶先道:“這一路的醫館,但凡那晚有人值夜的,都說隻見過一個書生。”
但所言都差不離,無非就是沒有大夫,讓他另尋其他醫館。
伯懿聞言,凝眉緩聲道:“這條主街的醫館不多,但都是大醫館。我問過了,他們沒見過書生,但是......卻見過一個姑娘,時間是亥時到子時之間。”
“這位便是當日接診的大夫,我想你定是有話要問他。”
那大夫抱拳道:“草民姓徐,當夜子時左右,見過那個姑娘。”
花朝節那晚的事,因著今日沸沸揚揚的斷頭案,他也被官府翻來覆去問了許多次,因而記憶猶新,一一到來。
“那女子衣著並不奇特,隻是......不知為何,身上有股泔水的酸臭味。她匆匆而來,言道母親病重,言語間涕淚縱橫,求藥童幫忙。我當晚恰好宿在館內,見她焦急,便隨她去了。”
“可是......等我到的時候發現,她母親,已經死了約莫有一個時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