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覺淺點了點頭，“我心中也是這麼想的，既然已經預料到了，那晚上就讓所有人都打起精神，四麵的城牆上，都要留人值守。
所有守夜的人，每人發一支火銃，再發一個夜視儀。
一定要仔細注意著城外的情況，發現有人靠近，不要有任何遲疑，直接開槍。”
孫二麵帶憂愁，“神女的辦法固然好，可火銃和大炮不同，使用的方法更難一些，威力也更小，一次隻能打一人。
若是精準度不夠，很容易就打偏了。
尤其是在對方移動的時候，再加上這是夜晚，視野也不是很好，我怕他們打不中……”
“打中了當然好。可就算是打不中也沒有關係。隻要槍響了，且響在他們身邊，就是在明明白白地告訴他們，我們已經發現了他們。
他們發覺行蹤敗露，自然就不敢再往前了。
讓他們開火銃，並不是指望他們直接將人打死，隻是警告。安穩地度過夜晚就行。”
孫二麵露驚喜，連連點頭，“還是神女想得全麵，神放心，我這就安排下去。”
說罷，孫二匆匆忙忙地走了。
孫二才剛走，雷獸走上前來。
“神女。”
聽到雷獸的話，桑覺淺回頭朝著他看了一眼，就見雷獸麵色複雜。
桑覺淺挑了挑眉，“雷將軍，怎麼了？是有什麼為難的事情嗎？”
“不是。”雷獸搖了搖頭，“我隻是覺得……神女真的好厲害。若是當年我們打仗的時候也有神女相助，那說不定，現在已經沒有突厥的存在了。也就不會有突厥大軍兵臨城下這種情況了。”
桑覺淺一開始還沒有聽懂雷獸想要表達什麼，可聽到後麵，心中突然就有了些許的猜測。
“雷將軍你該不會是想著突厥退兵之後，直接攻打突厥吧？”
雷獸聞言，有些詫異的看了桑覺淺一眼，“神女大人好厲害，僅憑我這幾句話就已經推斷出了我心中所想。”
“不是我厲害，而是你表現得太明顯了。”
大概所有的將軍，都有著同樣的想法，那就是將敵軍一舉殲滅。
可打仗這種事情，心中所想是一回事，事實又是另一回事。
“並不是我不支持你，隻是守城和出兵是兩碼事，現在庭州城是易守難攻，所以咱們才能以這麼少的人對抗突厥的5萬大軍。
可若是主動發起戰爭，前往突厥去攻打他們，咱們這些人就如同是送上門的綿羊，絕對會被他們吃得一乾二淨。
大炮雖然厲害，但隻適合待在原地打對方聚集在一起的人。
但若是到了突厥，放眼望去就是一望無際的草原，他們也沒有固定的城池，所有的人都極為分散。
咱們這裡的人去了那邊可能連東南西北都分不清，而他們熟悉地形，可以四散奔逃，說不定還可以圍剿包抄，到時候誰打誰就說不定了。”
這雖然不是曆史上桑覺淺所熟悉的那些國家，可是在曆史上，是有可以參考的對象的。
康熙三征葛爾丹，為什麼遲遲打不下來，不就是因為她剛剛說的那些原因嗎？
雷獸原本是躊躇滿誌，聽到桑覺淺這一番話之後，先是愕然，隨即麵露羞愧。
“我從小就讀兵法，一直致力於要當個征戰的大將軍，之前跟在王爺身邊打仗，自以為見識過不少，也有一定的抱負，可聽到神女這一番話，我才知道自己想的有多麼的簡單。
還請神女大人放心，我再也不會有這樣單純的想法了，在沒有絕對的把握之前，絕對不會再說類似的話。”
桑覺淺也不想太過打擊他，一個人有自己的抱負是好事。
“以後的事情誰也說不準，現在沒有機會主動出兵，說不定以後會有呢。且耐心等著吧！”
“是！多謝神女大人教誨！”雷獸恭恭敬敬地說著，轉而又問道，“敢問神女大人，王爺知道了這邊的情況後，可有什麼吩咐？”
桑覺淺，“……”
李君衍有什麼吩咐？
那當然什麼吩咐都沒有，因為忙碌了一整天，她都還沒有告知李君衍這邊的情況。
桑覺淺摸了摸鼻子，“我還沒有跟他說，時間尚早，天色還沒有完全暗下來，我先去跟你們王爺說一聲。”
說著，桑覺淺匆匆下了城樓，急匆匆地趕往神女祠。
雷獸站在原地，看著桑覺淺越來越遠的背影，有些愕然，也有些想笑。
所以剛剛神女大人是因為不好意思，所以紅了臉嗎？
……
桑覺淺一路急匆匆地趕回到了神女祠，從窗戶回到了雜貨鋪。
這邊已經進入冬天，天黑得也更早一些。
雜貨鋪裡麵並沒有開燈，但透過窗簾，隱隱可以看到外麵路上的燈光。
燈光璀璨，人潮湧動，熱鬨非凡。
有的店鋪在放歌，有的店鋪在喊話，路上的人也在聊天，在歡笑。
甚至還能聽到小孩子的尖叫聲。
這些聲音，桑覺淺每一天都能聽到。
以前她總覺得有些吵鬨，可此時此刻聽著這些紛雜的聲音，桑覺淺卻覺得無比的安心。
現在的龍國，才是真正的國泰民安。
這些入夜之後仍舊嘈雜的聲音，喧鬨的街道，正是太平盛世的代表。
略微感歎了片刻，桑覺淺就趕忙收回了視線，調動了窗戶上的界麵。
李君衍正在吃晚飯，他一人坐在屋中，桌上擺著簡單的飯菜，全都是素的，看起來沒滋沒味。
李君衍肯定是又忙碌了一天，麵容上帶著疲憊，吃飯的興致也並不高。
看著這樣的李君衍，桑覺淺甚至有些不想將庭州的情況告訴他。
他本就已經很累了，若是在知道庭州的情況肯定更加的擔心，估計更吃不下飯了。
但這樣的想法，隻在桑覺淺的腦中存在了片刻，就被她拋到了腦後。
這事兒是不可能不告訴李君衍的。
桑覺淺拿出筆，迅速地在便簽上寫明了庭州的情況，將其扔到了李君衍的手邊。
李君衍看到桌子上多出來的便簽，立即就放下了手中的筷子，嘴角也不自覺地揚了起來，連皺在一起的眉頭，都在這一刻被無形的大手撫平了。
可等他拿起便簽，看清楚上麵寫的內容後，不僅麵色巨變，更是立即站了起來。
屋內的林七，見此情形嚇了一跳。
“王爺，您怎麼了？”
李君衍的手不自覺地握緊，沉聲道，“突厥派了5萬大軍，此時正在庭州城外。”
“什麼？！”
林七也滿臉駭然，“怎會如此？之前那突厥王明明——”
明明都已經簽訂了協議，怎麼這麼快就翻臉不認人？
難道他們就不怕神女大人降下責罰嗎？
林七很想將這些話說出來，可話到了嘴邊，又被他死死地咽了回去。
李君衍知道他想要說什麼，冷聲道，“就算簽訂了協議又如何？說是所有人都講信用，這世上也就沒有那麼多的糟心事了。
先皇故去，新皇還未登基，大皇子蠢蠢欲動，朝廷上下動蕩不安，突厥王自然會趁著這個時機發兵，為的就是趁亂撈一筆好處。”
林七有些著急，“王爺，那我們該如何是好？”
李君衍抬起頭，像是穿過了無數的歲月，和桑覺淺四目相對。
“淺淺，孫二有沒有派人往長安送信？”
桑覺淺立即寫了一個便簽扔過去：有，800裡加急，今日深夜就到。
這也是桑覺淺提前把消息告訴李君衍的原因。
反正到了半夜裡他肯定會知道的，與其讓他從彆人的口中知道徒增擔心，倒不如提前跟他說清楚現在的情況。
李君衍立即看向林七，“你現在就去通知我們的人收拾好東西，天亮就出發。”
林七不敢多問，也不敢耽擱時間，應聲之後，轉身就朝著外麵走去。
林七走後，李君衍才再次低聲開口，“淺淺，辛苦你了。”
彆人不知道，但是他卻知道，桑覺淺生活在和平年代，彆說是戰爭了，就連山匪都從未見過，燒殺搶掠這樣的事情更是不可能發生。
雖然很多時候上學前表現得都十分成熟，但是他心中清楚，桑覺淺是一個十分單純且善良的人。
讓一個這樣的人突然麵對戰爭，還要穩住局麵，穩住軍心，想方設法地保住庭州。
即便隻是一天，肯定也讓桑覺淺心力交瘁。
庭州的百姓應該謝謝桑覺淺，他更應該謝謝桑覺淺。
李君衍雙手抱拳，對著虛空深深行了一禮，“多謝淺淺，有淺淺是我之幸，是庭州之幸。”
看著這樣的李君衍，桑覺淺突然很想抱抱他。
隻可惜，現在隻能想一想。
李君衍顯然是無心吃飯了，走到書桌邊上，拿起紙筆寫寫畫畫，顯然是在想應對之策。
桑覺淺見此情形也沒有打擾他，趁著這個時間吃飯休息。
誰知道晚上會不會再發生什麼意外情況，她還是想要去亭州那邊看一看，不然根本不放心。
到了深夜，桑覺淺見李君衍還未收到消息，隻得自己先去庭州那邊看看。
才剛進到神女祠內，又接連聽到了槍響。
在這寂靜的深夜裡，槍聲實在是太過明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