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川每次出城帶來的每每是驚喜,同時還有驚嚇,讓人驚喜的是好吃的食物不帶重樣的,讓人驚嚇的是梁川的那張嘴。
這次梁川說的還是那一句黨項人要來了。
奶奶的,上次因為這句話鬨出的動靜還不夠大,老叫花的一條胳膊都讓史常威的人打折了。
這梁川是個英雄好漢無疑,一等一的好漢手段人品都無話可說,為人也極為仗義,可是怎麼就管不住這張嘴呢,不吸取教訓什麼話該說什麼話能說就不能看看眼下的環境嗎?
老叫花同樣不懂這個後生是腦子是怎麼想的“你就見不得大家夥喘兩口氣歇一歇嗎,這次我就當你是放個屁沒聽見,也不去楊將軍那嚼舌頭了,否則惱了楊將軍這次城牆不修好咱們甭想休息!”
梁川牛肉燒雞也沒心思吃了“我估計你們也奇怪這食物每天都是哪裡來的,我幾個兄弟在城外做點小買賣,天天給我送吃的,走南闖北見的人多了,早上他們在城外抓到史常威伍中的一個臉上掛著金印的配軍,見他們往北跑還覺得奇怪,攔下來一問,好家夥,這廝正準備出賣定川寨通蕃賣國跟黨項人來個裡應外合!”
驢日的!梁川這次講得有板有眼,一聽這個消息營裡幾個人就炸開了鍋!
老叫花氣得牙直癢癢,第一次梁川說黨項人要來算是造謠,那這一次就不一樣了,搞不好,讓黨項人破城,定川寨就要成為所有人的墳墓。
“幾人去通風?”老叫花著急地問道,這裡就他的年紀最大,在軍中的經驗也最豐富,緊急時候還需要靠他的臨機應變能力!
梁川掃了眾人一眼,眾人連呼吸都不由自主地緊張了起來,喪著臉看著梁川,就希望能聽到一些好消息!
可是這時候哪裡還會有什麼好消息!
“估計有三五人,分彆往不同的方向,我兄弟隻截住了一人,其他人還是走脫了。”
“如果是真的這就大事不妙了!我馬上去報與楊將軍!”
老叫花手斷了脾氣倒是一點沒變,也是陝北關中人的典型特點,一點就炸的性子,屁股霍的一下站起來。
梁川將老叫花一把按了回來“你就會說我,怎麼不看看你自己那尿性?你這樣去說楊將軍會聽嗎?黨項人真的會聽那些個賊配軍的鬼話?萬一黨項人沒來或是來遲了當咱們宋人設下的圈套呢?楊將軍的脾氣真就那麼好讓咱們幾個天天耍得團團轉?你有幾個腦袋夠砍的?”
老叫花恨鐵不成鋼地重重拍了一下大腿。
“軍中點卯一人不到全伍皆斬,這下要死多少人!”
“死人更好!”
老叫花道不必去說,一會點卯史常威的營裡沒人他們就要倒黴了,巡營的將校肯定要查問一番,到時候看他們怎麼答對!
梁川冷笑了一聲“死的人越多楊琪自己都能覺查到不對勁,你也彆指望這些個配軍能講什麼信義忠義,這些人哪個不是惡貫滿盈之徒,以前就是不孝不仁不義之輩,出賣父母妻子跟喝水似的,其他配軍的性命在他們眼中還不一根草,你指望他們會重視其他配軍的性命,你跟我說笑的吧?”
老叫花想反駁卻說不出一句話,梁川說得在理。
關中的子弟兵為什麼瞧不上這些配軍,就是因為這些人壓根就不是人,這些人眼中隻有利益隻有一已之私,其他人在他們眼中一文不值,出賣背叛背後捅刀子的事見得太多了,教訓是用鮮血換來的,不可與配軍相交是鮮血洗刷出來的真理。
他們要是出賣扔下自己的同伴這種事情一點也不奇怪
,這些社會的渣滓死了也就死了,一點都不值得可憐,關鍵到時候黨項人真來了,那可怎麼辦!
“那怎麼辦?真不告訴楊參將?”
老叫花雖然責任心強,但是方法還是不夠,關鍵時候一個方法也沒有,做人就是太實在,防人之心都沒有。
“不能說,這事誰心裡都沒有底,說了等於白說,更有可能打草驚蛇,被毒蛇反咬一口,寨子裡的兄弟與你相識的多不多?”
老叫花被看輕了一輩子,第一次覺得自己這把老骨頭還有一點用處。
“這裡幾乎都是綏州麟州府州的關中子弟兵,我算是這裡的老人了,原來也能卸甲還鄉去種地,可是家裡人死差不多了就是還有一位老娘,愧對她老人家的生養之恩,回去也沒地種,打算就死在這裡,呆得久了惹人嫌,所有的伍長也還算相識。”
梁川眼睛一轉低聲道“太好了,讓宋有財等人快速去悄悄告知所有的伍長,讓他們監視身邊的所有配軍,一但他們有異動我們立即動手,這些人想窩裡橫從內部破壞定川寨的防守,我們就將他們扼殺在搖籃之中,屆時黨項人來襲,我們堅守不出等待救援危局可破矣!”
原來風和日麗萬裡無雲的邊塞在傍晚黃昏的時候又起了風砂,狂風如刀子一般吹在人的臉上能將臉吹開口子。黑壓壓的烏雲籠罩在天空,讓人的心情感到壓抑。
定種寨有兩千多名配軍,有一千左右的人同意史常威的方案,反他娘的朝廷出賣定川寨投靠李元昊,他們大多是罪不可赦對朝廷和社會滿是負能量的垃圾,這些人為了有一條生路,個個興奮不已當下死守嘴門關子,嚴陣以待,一旦大事成功,他們馬上翻身做主人!
史常威的計劃很簡單,等黨項人的大軍一到,先壓了北門讓黨項人進城,然後控製城牆消滅守城的宋軍,裡應外合。
這裡麵幾個重要的因素其一是武器,奪門奪城都要武器,赤手空拳拿板磚都不靠譜。其二是反應要迅速,時刻準備著,以達到出奇不意的效果。
宋有財按梁川的吩咐,把黨項人偷營的消息放了出去,這對寨中的伍長震動無疑是巨大的!黨項人的手段不需說他們都清楚,眼下連選擇都沒有給他們,無他唯有死戰耳!
關中派的苦力兵也有一千左右人,經過秘密協商,他們將任務分配下去,五百人負責看守身邊的配軍,分出兩百人嚴守城門,其餘的人則是守好武器輜重。
一攻一守,兩撥人正好不謀而合!
倒不是老叫花的威信太高,實在昨日城頭一戰梁川的實力征服了這幫人,好漢的招牌一戰而響,在大家眼裡,好漢一般不說假話。
打仗最重要的就是武器,在這一方小天地裡,誰手頭有刀誰就占了先機,這一點幾乎成了共識。
兩撥人一撥人在算計著城池,另一撥人暗地裡卻在算計這一撥人,鹿死誰手眾人都是一肚子的心事。
到了傍晚天色陰沉了下來,整個定川寨好像在醞釀什麼大事一般,出奇的安靜,楊琪要是聽過事出反常必有妖這句話一定會警惕起來,可惜他沒有。
太陽的最後一縷餘暉留在了安靜的定川寨城頭,軍中有三伍部隊點卯人員未到,三伍的伍長已讓執法隊控製了起來,執法隊執行軍紀但也不是殺人不眨眼,他們一般執法也會拖個幾天,有的人說不定在外遇上毒蛇之類的事,也是說不準的。
楊琪也沒有去留意。
整個定川寨所有人都緊張得神經衰弱,唯獨就楊琪還有這些官兵不明其就!
梆子一響,夥夫們將鍋盔抬了出來,千年
不變的大麵餅子再配上一缸醬。
吃飯的時候是所有人戒備心最低的時候。
波光粼粼的清水河對岸,葫蘆河川上遊的天都山腳下裹挾起一陣劇烈的煙塵,定川的西北方向一支部隊繞過東北方向的懷德軍,快速向定川寨移動。
情報隊隊員騎在馬上看到情形不妙火速報與耶律重光,耶律重光縱馬趕到定川寨城下,點燃了手中煙花引信,黑幕降臨之前,一枚耀眼的煙花劃破傍晚的寧靜直升天際,啾的一聲,整個定川聽得一清二楚。
幾乎是同時,城頭上砌牆的配軍也發現了遠方的煙塵,配軍們捧起醃製豆豉的陶罐猛的往地上一摔,轟的一聲遠遠地傳了出去,然後一個罐子接一個摔了起來,這幫配軍竟然以摔罐為號!
兩撥人同一時間竟然不約而同地收到了各自的信號,梁川看了老叫花一眼,配軍們互相瞄了一眼,嘴裡同時蹦出一個詞“動手!”
守城的士兵們還在納悶城外怎麼有人放煙火,整個寨子跟炸了營似的,配軍們發了瘋的去搶身邊的武器,什麼鋤頭钁子,斧頭鐵鍬之類的鐵器,還有城頭上的弩箭,沒搶到的就找身邊稱手的兵器,什麼扁擔城磚,找到一件就開始瘋狂。
他們搜尋著身邊的人,見到沒武器的落單的人就給他們來一下,許多士兵的武器放在一旁被搶走了,這些老實聽話的配軍前一刻還唯唯喏喏地,後一刻就露出了獠牙,開始了瘋狂的屠殺。
關中子弟早有防備,他們一見這些配軍真的動起手來了,立即也去找武器防禦,這些平時不起眼的苦力,這一刻反而受到的損失是最少的。
倒是那些可憐的士兵,在城內他們一般也不拿武器,個個都窩在帳篷裡吃飯呢,配軍搶了武器殺進營帳,這此人平時積累的怨氣在這一刻暴發,無情地宣泄在無辜士兵身上。
還有人趁亂在城中四處縱火,仿佛就在一瞬間,整個定川寨亂一團。
楊琪看到火光才發現情形不對,他心亂如麻,又想前些日子老叫花報與他的不日將有黨項人來襲。。
難道黨項人真的來了?
城中禍亂四起,所有人陷入了瘋狂!關中子弟兵們最先開始組織有效的防禦和反抗,士兵們在被殺傷踐踏傷無數人之後也逐漸認清了形式,敵人不是從外麵打進來的,而是這些他娘的狗配軍造反啦!
西夏國主李元昊令大將同時也是國舅的野利玉乞親率精兵繞過重兵拱衛的懷德軍,直搗大宋的關中腹地。野利玉乞看到定川寨之中升起的黑煙之時,大喜過望,早上來降的兩個漢人沒有說謊,宋人中出了漢奸,真的有人通敵將定川寨獻出來!
李元昊身邊的謀主張元勸李元昊不可輕進,就怕這是宋人設下的圈套!
李元昊卻是大手一揮,一臉獰笑地回應道,就算是埋伏又如何,宋人難不成有辦法攔住他們的鐵騎?哪怕說打不過跑掉便是了,宋人就是一幫懦夫,有什麼可怕的!
黨項人浩浩而來,個個清空了自己的馬背,就盼著滿載而歸!大宋的堡壘在他們眼裡,裡麵就是金山與銀山,搬不完的輜重!
“殺啊!前麵就是宋軍的堡壘,誰第一個衝進城中我賞他奴隸一千個一千頭牛!”
野利玉乞的話強烈地激起了黨項人的凶性,他們嗜血地望了望定川寨,殺進去可都是代表著富貴啊!
城中兩處最要緊的地方城門和武器庫。
梁川對著城根子底下的老叫花吼道“老叫花,頂住城門,不要讓他們把城門打開,你們頂住,我到城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