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塵仆仆,灰頭土臉的戰士一屁股癱坐在地,脫下了鞋子、襪子,看著腳底板上的膿包。
濃鬱的臭腳丫子味道彌漫開來,但是沒人在意……
王言笑嗬嗬的拿出針來,用打火機燒了一下當作消毒,遞過去:“自己挑吧。”
“挑了肯定也疼的厲害。”
“誰當兵不挑幾個泡啊?磨磨嘰嘰的,來來來,我給你挑。”伍六一走了過來。
“不用不用,我能行,不勞班長大駕。”這戰士說著話,呲牙咧嘴的運針挑穿了腳底板上的大膿包,又壓出了裡麵的膿水。
許三多早都挑完了,正在一邊吃壓縮餅乾呢,他笑道:“其實也還好,我昨天就起泡了,沒啥感覺。”
“你快滾吧,你走路都瘸了,還沒影響呢。”
“就是不疼。”
“你就嘴硬。”
許三多隻是笑,看著彆人呲牙咧嘴的疼痛,下飯……
千餘戰士們,以連為單位,相隔著一些距離在野外駐紮,喝著涼水,吃著省時省事的軍糧,聞著戰友們的臭腳丫子,以及汗餿的臭味。
已經連續走了兩天,不斷的進行強行軍以及常規行軍的轉換,偶爾還要來一個奔襲,那是比強行軍還要快的速度。
強行軍已經幾乎是一路小跑了,奔襲就是大步奔跑,並且保留一定的投入戰鬥的體力,以做好隨時進入戰鬥狀態的準備。而控製體力的方法,不是跑的慢,是跑的時間短,餘下一些時間以正常的行軍速度進發,恢複體力。
就這麼白天跑,晚上跑,吃不好,喝不好,休息也不好。
晚上的時候,還會進行緊急集合,而後行軍,行一段路,再讓戰士們休息,就如此不斷的折磨。
戰士們早已是灰頭土臉,早已是雙腿麻木,早已是腳底板起大泡。但是也不能停,還是要按照指示,以一定的速度行軍。
這一路上,已經有十幾人被拉爆,由軍車給送去了醫院,有人哭著喊著要走人,不當兵了,哪怕已經是最後一關,是黎明前的黑暗,也還是有人堅持不下去。
各級的軍官,苦口婆心的勸,包括新兵團的政委也親自出麵做思想工作。
畢竟到了這種時候,離開總是可惜的,對軍官有考核,對想要走人的新兵也是影響終身,這並不是一個牌牌腦子就能定下的。所以本著可能是新兵一時糊塗,勸人迷途知返的原則,哪怕是各級軍官瞧不上,該做的工作也還是要做到。
這些都是休息的時候,高城當做笑話給大家講的,給大家提提氣。畢竟被拉爆,或者其他的身體不適進了醫院,已經是讓其他人幸災樂禍,並暗暗的有些自豪的事情了,何況是哭著喊著要走人的選手呢。
幸福是比出來的。
高城當然也有樂的資本,他的樂也一樣是比出來的。
他手下的新兵連之中,沒有一個進醫院的,沒有一個想要退出的。
其實他也想過這個問題,新兵連他沒少帶,就是今天的這一批最好、最強。總結下來原因,還是歸結到王言的身上。
帶動作用,不是說說而已,是真有作用。
王言強的讓人絕望,閒暇時候跟老兵切磋,一個人撂七八個老兵輕輕鬆鬆,各種科目全是第一,名副其實的大牲口。
雖然讓人絕望,但是王言的態度十分端正,甚至也還在每天加練,團結戰友,除了成才,王言跟所有人的關係都不錯。
而且王言是班副,先進帶後進,許三多剛來時候什麼樣,大家都是看在眼裡的。但硬是被王言給帶了起來,在這個連百多號人裡也是處在上遊的。
這也促使了其他人向著王言看齊,或者說,他們不看齊,老兵班長也會幫他們看齊,一以貫之的高標準、嚴要求。
由是,整個連的水平就比其他的連隊高出一截。
這一次的長途拉練,連裡當然也有被拉爆的。但是王直接自告奮勇,充分發揚不拋棄不放棄的精神,在負重二十公斤的情況下,再背一個戰士,至於戰士的負重,則是由其他戰士分擔,給被拉爆的人休息的時間。一路過來,王言背了七八個人,直接背著人,負重幾十公斤強行軍,甚至還奔襲了一次,相當變態。
“怎麼樣,還行吧?”高城也坐了過來,問著身邊的王言。
“男人不能說不行,倒是你啊,連長,能頂住嗎?”
高城雖然是連長,但也是一起負重的行軍。隻不過是他的負重,相對來說要輕一些罷了,但那也有快二十公斤。
“你不行我都行。”高城給了王言一拳,“你問的太多餘,看不起我?”
“哪能呢,誰不知道咱們連長上山能伏虎,下海能降龍啊,這不是關心關心嗎。”
“滾犢子啊,彆跟我泛酸。”高城笑罵了一句,隨即便同其他人聊了起來。
他是真高興,甚至還跟許三多說了話。
許三多也高興,他知道連長從沒看得起他,現在能正眼看他,跟他說兩句話,已經很不錯。
王言在一邊笑嗬嗬的看著,不時的插上兩句話,氣氛相當活躍……
但是活躍的時間終究有限,眾人還是要抓緊時間休息。休息也休息不好,都是戶外露天的,夜晚濕氣重,在外麵並不好受。
可戰士們睡了一宿,一無所覺,一個個的呼嚕震天響,看起來睡的舒服極了。
王言的適應能力當然是相當出眾的,他感覺不舒服,但不是不能休息。
遙想當年,他也是經曆過刀頭上舔血,死人堆裡打滾的歲月,真是往事不堪回首……
戰士們並沒有休息多長時間,天不亮,集合的哨聲便在曠野中響起,尖銳的聲音,刺的人不得不從美夢之中清醒,睜開困倦的雙眼。
一時的,都是咿呀哎呦的疲憊聲音,都是一聲聲無奈的長歎,開始稀稀拉拉的起身,收拾裝備。
直到軍官以及老兵班長們開始罵人了,這才不得不加快了速度收拾,經曆過短暫的清醒時間,新兵團又一次的拔營啟程。
不過相比起前兩天來說,今天的氣氛要好很多,再沒有之前的死氣沉沉。
因為今天是最後一天,繞著軍營一大圈,終於要回去了,就在今天晚上,他們可以回到軍營吃上一頓熱乎飯,可以痛快的洗個澡,然後蒙著被子呼呼大睡。
有盼頭,就是幸福的。
並且在期盼的過程中,尤為幸福……
就如此,又是經曆了一天的跋涉,時快時慢的步行了幾十公裡,戰士們幸福的回到了軍營之中。
回到營房卸了裝備,直接食堂門口集合,排隊拉歌,歌聲當真是從未有過的嘹亮,歌聲中儘是歡愉。充分表現出,經曆過一場魔鬼拉練的洗禮的戰士們此刻的幸福。
終於,在進入了食堂,戰士們一手掐著兩個白嫩柔軟的白麵饅頭,這個咬一口,那個咬一口,再吃著豐盛的菜食,喝著鮮美的排骨海帶湯的時候,幸福達到了巔峰。
“王言,香!”
許三多嘴裡塞滿了食物,臉上掛著標誌性的憨傻笑容,嘟囔著表示著戰士們的心裡話。
“都慢點兒吃,沒人跟你們搶啊。”
王言一口咬掉了半個饅頭,並動手端了一盤子的菜,給自己撥了半碗。
一桌的戰士們都眨著眼睛看王言,到底還是有人說了實話:“班副,就你吃的最猛,你還說我們呢?”
“我沒事兒,主要是怕你們噎著。那個光燦啊,你去,再加點兒菜。”
被點到名的,無奈的站起身:“咋還是我啊?”
“要不我去?”
“彆了彆了,我去就我去,我願意為咱們班裡服務。”
這小子趕緊的起身,端著盤子去加菜了……
如此熱熱鬨鬨,打仗一樣的吃過了晚飯,眾人又是洗澡、洗衣服的一通忙活以後,終於是躺到了床上,嘻嘻哈哈的聊了一陣子,漸漸的,營房中的說話聲音就沒了,已經全都疲憊的熟睡過去……
次日一早,起床號照常的響起,營房中熟睡的戰士們猛然驚醒,習慣性的就要穿衣服起來整理內務,但是又想起今天休息,一個個嘟囔著不明的話,又重新躺下,睡了過去。
王言起來了,他安靜的穿好衣服,收拾了內務,要出去的時候,正看到許三多瞪倆眼睛看著他。
“王言,今天休息。”
“我知道,不過我睡不著了,出去溜達溜達。你睡吧。”
“我也睡不著了,都習慣了。”許三多坐了起來。
“身上不疼啊?”
“有點兒,但沒有剛來的那個月疼,沒影響,我跟你一起溜達。”
說著話,許三多就起身穿衣服,收拾內務,完事兒以後,顛顛的出了營房,找到了正在那抽煙的王言。
“去哪溜達啊。”
“操場唄,溜達兩圈,活動活動。”
王言熄滅了煙頭,扔進了邊上的花壇裡,往操場方向過去。
許三多快走兩步,跟王言並排站著,小小踮了個步,跟著王言的節奏,擺臂齊步走。
雙人成行,三人成列,這是都知道的。不老實走,被糾察抓到是要挨批評的。
許三多說道:“王言,成才跟我說,咱們的分配已經定了,你肯定跟著連長去七連了吧?”
“早都定下了,不僅去七連,還是咱們老班長、老排長他們的班。”
“真好。”許三多笑著,又轉而問道,“那你知道我被分配到哪兒去嗎?”
“我又不是連長,怎麼可能知道呢。”王言笑著搖頭。
“那全連都知道,你跟咱們連長關係最好,成才說你肯定知道。”
“你想去哪啊?”
“我當然想跟你一起留在七連,最好跟你一樣在咱們排長手下當兵。”許三多說的毫不猶豫,似乎是想到了那個場景,他笑的很開心,是真開心。
但他隨即又拉下了臉去,有些失落,“不過我知道咱們連長看不上我,因為剛來的時候看著坦克我舉手投降了,他一直看我不順眼,他肯定不要我。”
確實不要。
哪怕現在的許三多已經遠遠強於原劇中的同時期,但高城初見時的不順眼仍舊沒有消解。哪怕這一次,史今還是如同原本的那般,給許三多爭取了,但高城說什麼都不同意,史今自然也沒什麼辦法。
這些事兒王言都知道,是伍六一跟他說的。他也確實知道許三多要分配到哪裡去,因為他之前確實跟高城問過。
沒什麼意外的,還是被三連收了,還是送去草原上的五班。
在原劇中,許三多是太廢了,不夠出色,這才送去的五班。而現在,則是因為許三多的種種改變,從一個看到坦克的炮筒舉手投降的新兵,到一名刻苦訓練,認真學習的戰士,三連的指導員,也是新兵連的指導員,何洪濤,都看在他的眼裡。
何洪濤是一個講究人,對草原上的老馬夠意思,真幫著老馬考慮。對許三多也夠意思,在原劇中許三多後來加入a大隊,在邊境參與抓捕毒販的行動中,乾死了一個女毒販,道心受損,何洪濤儘心儘力的關照。
說起乾死女毒販的事兒,倒還真顯得許三多精銳。他不是用槍崩死的女毒販,而是慌亂之中,隨手打折了女毒販的脖子……
何洪濤希望,用許三多的這種精神,去到草原五班,能夠給五班帶來一些變化,把五班的那幾個人,帶上正確的道路……
看著許三多期待的目光,王言笑著搖了搖頭:“我真不知道你去哪,沒問過。這事兒你就是提前知道了,又能怎麼樣?對你來說,隻要不是留在七連,到哪都一樣,不是麼?”
“是。”許三多又低落了。
“這有啥大不了的,都在一個部隊,以後又不是見不著了。咱們還有放假的時候,到時候完全可以走動一下,互相看看。我怎麼跟你說的?”
“隻要不斷的突破自我,今天比昨天更強,比昨天更有收獲,那就是正確的,就是一個好兵該做的事。”
王言點了點頭,拍了拍許三多的肩膀:“三多啊,你記住,到哪你都是好兵,你能做的更好。”
“是,我肯定能,就是總追不上你。”許三多又憨笑起來。
“你看看,這不是又說回去了?走了,跑兩圈,活動活動,體能是一切的基礎,不能鬆懈了。看你能不能追上我。”
說完,王言就竄了上去。
許三多慢了一步,隨即笑了起來,大步的奔跑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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