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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七二章 身不由己(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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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上海計劃,是南京國民政府為建造新上海市,打破上海公共租界與上海法租界壟斷城市中心的局麵而製定的計劃。

而在這個大上海的計劃中,理所當然的修建了新的市政府大樓。正是在這個大上海計劃的中心位置,由‘三民’、‘五權’、‘世界’、‘大同’四條主路交彙的中心,便是大樓的所在。

淞滬會戰後,**退敗,日本占領這裡,成為了偽政府的辦公地。如今汪兆銘團體已經議定了成立偽國民政府,這處市政大樓,自然交給了汪偽政府。

作為經濟司司長,明樓的辦公地正是在這裡。今天經濟司邀請上海灘的工商人士共議上海經濟之未來,則是安排在了距離市政大樓不遠的一處會場內。

這種事,上海灘的商人基本全都來了,不來不行。因為他們要做生意,還是在日占區做生意,以前是鬆散的地方偽政府管轄,以後是統一的偽國民政府管轄,所以必須要聽從偽國民政府的號令,遵從他們的規矩,繳納規定的賦稅。

不過偽政府也是白忙活,各行各業以及搜刮中國窮苦的人民群眾得到的錢財,最後基本都落到了日本人的財閥、政府手中。

不過換個角度想,做為高層的汪兆銘、陳公博、周福海等人過的是一點兒不差,他們該富還是富。而那些給偽政府做事的中低層,日子也不差。畢竟錢財先從他們的手裡過一道,這才接著上繳的。從上到下,吃的滿嘴流油。

但話又說回來,汪兆銘等人如何不想財政自主呢,拿到錢經營好勢力,發展壯大以圖天下。找日本人之前,他們一定都是那麼想的。不過隨著談的更深入,他們發現事實遠不是以前日本人說的那般。可這時候,他們也沒退路了。

周福海能騎牆,再回頭投誠國民黨,但汪兆銘、陳公博這倆人不行。尤其是汪兆銘,是必然要死的。他跟溥儀的情況還不一樣,畢竟汪兆銘曾經是國民黨的二把手,先前也給過機會,再有因為叛國事件導致的民意洶洶,那是絕對不允許有好下場……

會場中,烏壓壓的坐了上百人,都是人精,無需彆人招呼,更無需弄個牌子寫上位置,他們自己比量一下,就知道該坐哪了。

王言翹著二郎腿,臉上掛著淡淡的溫和淺笑,坐在第一排的最中心位置,這是他上海灘首富以及其他身份加成所帶來的地位。當然,其他身份的加成才是主要的,畢竟沒有權隻有利,那是待宰的羔羊。即便他不是首富,在這裡也是中央位置的。因為在座的都是商人,他們背後是誰不重要,在這裡,怎麼也不會比他這個流氓頭子更有排麵。況且這些商人背後的人,還真沒有他王某人的能量大。

在前方的主席台上,坐著的是周福海、明樓以及其他的經濟司的官員。周福海是過來給明樓站台的,他做了開場講話,從國際講到國內,再落到汪偽政府到經濟事務上,號召大家戮力同心,維護汪偽政府統治區的經濟繁榮。

當然,沒人信。因為在座的這些人過來的時候,就已經看到了外麵由李士群親自帶隊的七十六號行動人員,一個個荷槍實彈、凶神惡煞的。

但該虛偽,就得虛偽,周福海的講話收獲了上百個商人,發自內心的熱烈掌聲。

周福海講過了話就借口事務繁忙走人,他也確實繁忙,亂七八糟的事不少。周福海離開後,梳著大背頭,戴著銀框眼鏡的明樓清了清嗓子,開始說起了正經事兒。

他先是做了一下自我介紹,而後便說起了今後的一些章程等等。主要就是把汪偽政府的新規矩,告訴在座的各位商人。彆人怎麼樣不清楚,反正王言是早都清清楚楚。就在幾天前,周福海已經請他吃飯,同席的還有汪兆銘、陳公博等汪偽政府的高層。當時周佛海便同他說了這些事,今天過來就是走個過場。

畢竟他上海灘首富不白當,同時還跟兩黨、洋人、日本人做生意,影響力太大。這些事,沒有他的支持,也能辦,但是不好辦。因為總會有不同意的人,聚集到王言的身邊,對抗他們的統治,那時候就不得不要他的命了。

當然王言不可能不同意,日本人都不會放過他,不配合工作怎麼能留呢。所以說,汪芙蕖那麼招攬明鏡,明鏡一而再再而三的拒絕,能活著,還能做生意,隻能說是劇情需要。再勉強的解釋,就是明樓還有些麵子,汪芙蕖還要些名聲,沒有故意針對明家。否則的話,明鏡有一百條命,也不夠日本人殺。

不過王言同意是同意的,但一定執行的是雙重標準。否則真的讓他賠錢,駐上海的領事館、陸軍、海軍都少賺錢,他們也會不高興的。支持是支持,但不能讓他掏錢,他的錢財成分複雜,涉及的方麵太廣,汪兆銘、周福海也不敢拿。

不過在個人方麵,他還是給汪兆銘、陳公博、周福海等人送了保護費的。這是規矩,該給得給,維護關係麼……

他這樣的情況,肯定不是個例,隻不過不是周福海親自出馬罷了。像這種事,最熱心的就是坐在他旁邊的汪芙蕖,這老小子是商會的會長,還在維持會任職,同時現在還謀求在汪偽政府,有更高的官職,上躥下跳的厲害。

毫無疑問,明樓這個留洋的經濟專家,在汪偽政府的組織下,製定的新的政策法規,都不是真的為了所謂的上海灘經濟之繁榮,而是對這些剝削的資本家進行剝削,這事兒來錢多,來錢快。

“……以上,就是我們經濟司打算推行的一些政策。當然,我們政府的目的,是為了讓大家的生意更好做,讓新國民政府的經濟更繁榮,讓在座的諸位都能賺到更多錢。不知道對於新政府即將施行的新經濟政策,諸位以為如何?”

噴了一堆的唾沫星子之後,明樓進入正題,目光在王言的臉上停留片刻,便掃過了汪芙蕖以及後邊的眾多上海灘的有錢人。

碎嘴子,是人的賤病之一。心存僥幸,同樣是人的賤病之一。所以當明樓的話音落下,會場中就開始有了小聲交流。一個人小聲,兩個人小聲,一百多人的小聲那就是嗡嗡嗡了。

過了三五分鐘,會場中終於重新安靜下來。又經過了沉默的一分鐘,沒有人開口,所有人的目光下意識到落到了坐在最前排的中央,翹著二郎腿,斜著身體,側著腦袋掏耳朵的王言的背影。

但很可惜,儘管王言已經感受到了後邊的目光,他卻沒有開口說話。而台上的明樓也沒有在意,無所事事的扣上鋼筆蓋,在指尖旋轉著,同時翻看著手中的文件。

那些商人們又小聲嗡嗡了起來,他們有些驚慌,因為他們不知道更多的消息。他們看著前兩排的人穩坐釣魚台的樣子,甚至相熟的人還小聲閒談起來。

他們有人是急性子,數次想要站起來表達一下自己的意見,但無不是被旁邊的人拉著又坐了回去。

王言在前邊聽的很清楚。

“你傻啊?外麵的那些特務你沒看到?這個時候站起來,今天你就回不去了。”

“可那是什麼狗屁政策?他們不發聲,一看就是早都串通好了,針對的就是我們。”

“你有什麼辦法?須知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就是少賺一些,日子難一些,總比丟了命的好。”

“……”

大概都是如此的對話,可見還都是識時務的。

又嗡嗡嗡了三五分鐘,會場中再一次的安靜下來。這一次,王言開口了。

“王某以為,新政府的新政策還不錯,對此,王某是支持的。汪會長,你看呢?”

汪芙蕖連連點頭,笑嗬嗬的站起身:“我覺得啊,新政府的政策,是對我們大家都有利的。既然王先生都同意了,那做為商會會長,汪某也表個態。新政府的新政策,汪某全力支持。我知道大家有顧慮,不過大家要相信汪先生,汪先生胸懷中國之未來,東亞之和平,在這些許小事上,一定不會虧待大家。”

隨著他的話音落下,前兩排的其他人也陸續的開口表示支持。這些人就已經代表了上海灘商人的一半力量,如此外有特務環伺,內有漢奸沆瀣一氣,剩下的那些商人,縱使心有不甘,也隻能笑著點頭同意……

先前的時候,王言之所以不開口,為的是給明樓一個殺人立威的機會。這當然不是他的本意,而是先前就已經通過氣的。這是強權掠奪,不流血不成,就看誰是那個沉不住氣的。

明樓剛才隻要輕飄飄的嘲諷一句,以方才的情形,一定有上頭的人站起來大罵狗漢奸。然後不出三十秒,外麵的李士群就會帶著人衝進來把人打的半死,帶走。

或許明樓不想多死無辜人,故而沒有開口。換了王言上去,他也不會開口。當然這主要是看周福海的意思,那邊壓力給的大,要繳投名狀,那就得死人。

當今之中國,每天都有許多無辜的人死在地上,爛在泥裡。或許他們死時會有覺悟,怨日本人,也怨自己人……

明樓滿意的點著頭起身,雄姿英發,很有幾分氣魄:“好了,既然如此,那今天就到這裡吧。過後會有人去聯係諸位,到時還希望諸位配合,不要鬨出什麼笑話來,那就不好了。”

他話音才落,一幫人就咬著腮幫子起身,烏泱泱的向外走去。在李立群可惜的目光中,離開。

明樓沒有在意那些人,他快走了幾步,來到了已經站起身,因為久坐而在那裡轉著脖子打哈欠,舒展著雙臂伸懶腰活動筋骨的王言麵前。

“王先生,今天真是感謝您的支持啊。”

“哎,都是早都答應了周福海先生的,哪裡說的上什麼支持。這種假話,就不要說了。”王言跟明樓握了個手,算是認識過,轉頭看向那些著急離開的背影:“你說我跟他們又有什麼不同呢?都是人在屋簷下,不得不低頭,身不由己啊……”

“王先生慎言,還是小心一些的好。”明樓都忍不住的瞪大了眼,這話是能隨便說麼?尤其還不是隻有他們兩個,旁邊站著的就是汪芙蕖,還有其他的商人在呢。

汪芙蕖也在邊上插話:“是啊,這話可不能亂說。”

王言搖頭一笑:“什麼話能說,什麼話不能說,我自有分寸。這話,在三天前我就同汪先生講過,我跟岩井英一先生也講過。大家都是聰明人,有時候要裝糊塗、裝傻子,有時候沒必要。有些話,有些牢騷,也是正常的,不管是汪先生,還是岩井英一先生,他們都理解。”

“那是明樓多嘴了。不知道您有沒有時間?如果方便的話,明樓想請您吃個午飯,有一些事情還需要跟您進一步的說說,我怕下邊的人傳達不到位鬨出什麼誤會,那就不美了。”

明樓非常自然的轉移話題,說清楚了他的用意,沒有在‘身不由己’的話題上多說。

“王某什麼都缺,就是不缺時間。走吧,這確實是到了午飯的點兒,聽你安排。”

說罷,王言對著汪芙蕖以及其他的大商人點頭示意,沒有多餘的話,轉身走人。明樓也在後邊跟眾人打了個招呼,小跑兩步跟上王言。說了個地址之後,坐上明誠開著的車頭前帶路,王言跟齊四則是在後邊跟著。

明樓對王言很尊重,因為即便經濟司的司長,按照職級在汪偽政府是能排上號的,甚至他還兼職著特務委員會的副主任,跟李士群是同一個級彆的,也能對七十六號插手,身份地位在汪偽集團中還是夠用的。當然,這個職位配置儘管不是很合理,但劇情在那,搞經濟的插手特務組織的事務也沒什麼問題。

但是他的身份地位,對於王言來說就不夠看了,這也沒辦法,實在王言的身份太複雜,眾多的身份疊加出來的能量太大,牽涉太廣,他想不尊重王言都不行。

隨著車來到附近的一家淮揚菜館,沒用王言說話,明樓就先交代了,招牌菜什麼的隻管上,要擺滿一桌子。

而後這才到了角落的清淨位置說事,說的很重要,但對王言來說也就那樣。大方向上,他已經跟周福海談妥了,隻不過是現在明樓這邊要逐項的明確他產業的特權,總要有個規矩給框住,大家在規則內做事。

這些事很無聊,倒是另一桌坐在一起吃飯的齊四跟明誠兩人有些意思。

“哎,我聽說你從小就在明家?”齊四先開口說話,像是一個無禮的小子。

明誠把玩著手裡冒著熱氣的茶杯,笑嗬嗬的看著麵前的小子:“我聽說你原來是小乞丐,因為發現了日本人在王先生家裡安裝竊聽設備,才被王先生帶在身邊,還給你安排了捕房巡捕的身份?”

“小乞丐怎麼了?”

“從小被明家收養怎麼了?”

簡單的兩句對話,很顯然,齊四並不是明誠的對手,他轉而說道:“我沒彆的意思,就是聽說了你的事兒,好奇問一問。你還有人收養,我要不是命硬,早都死臭水溝裡了。”

“都不容易。”明誠歎了口氣,沒有順著悲慘往事說下去,他無意的問道:“聽說你會武功?”

“這話說的,吃這口飯的,不會兩手不是早都被人弄死八百回了?逃難路上遇到好心人收留過一段時間,傳了我內家形意,可惜現在找不見人了,八成是死了。我看你的精氣神不錯,不也是個練家子麼?”

“我沒有你的機遇,是像你這麼大的時候才學了幾招散手,這些年跟明先生在國外,又學了一些西洋拳。現在仗著身高馬大,可能你不是我的對手,但是再等兩年你身體發育好,我就打不過你了。”

明誠順著話,自然的問道:“王先生位高權重,又掌握著海量的錢財,就帶你這一個人到處行走,他就不怕有危險嗎?”

“你都知道我的事兒,還能不知道言哥的事兒?言哥十二三歲就上街砍人搶地盤,這麼多年勤練不輟,身手高的沒邊。不過言哥說了,再能打、人再多有個屁用?現在都用槍,沒人用刀子。真有人要殺他,十個八個的槍手拿著衝鋒槍突突,多少人都得死,總不能出行帶著一個連的人手到處招搖吧?所以就讓我自己給他當司機了。”

“哦,這麼回事兒,還是王先生看的明白,想的清楚。這一點,明先生也是這麼說的,當然了,明先生跟王先生沒法比,但是想法一樣,都是一路人,我覺得他們倆在聊邊聊的一定很好。就像咱們倆似的,我覺得雖然你年紀不大,但是跟我挺對脾氣,天然就有種親切,可能是咱們小時候都不走運吧……”

又繞回去了……齊四暗呼一口氣,問道:“聽說你跟明先生以前在英國,那邊什麼樣啊?有上海好嗎?”

“英國啊,也不太好,總是下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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