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生瘋癲不得閒,得閒已與山共眠。
與山共眠不得閒,保佑柳家掙大錢。
橫批:活的魔怔,死的通透。
柳尚書又被一銀針紮醒,他看著他老娘親自書寫的挽聯,有些無語凝噎。
說多了都是淚。
良爍——他那位素未蒙麵,財大氣粗的師弟?
他一直認為此良爍非彼良爍。
他師弟被謀朝篡位,被親兄弟殺了呢!
哪成想?
他師弟殺了他師弟。
“這……讓良國的史官如何書寫?”
墨塵垂著頭道:“回爺爺的話,回大人的話…我們北良的史官很聽話。
不聽話的史官,一家老小都被推進萬蛇窟喂蛇了。”
柳尚書一指棺材。
“他死的不冤枉。”殘忍!太踏娘的殘忍了。
柳尚書眯縫著哭腫的眼睛道:“我們柳家詩書傳家一門清貴,家風淳樸,斷然不能把你們北良王葬進來。
哪來的抬回哪去。”
墨塵遞上手中帕子,“老爺,我們北良王花銀子了。”
柳尚書未接墨塵的帕子,他自己有。
柳尚書從懷中掏出素帕,按在自己眼睛上。
嗤笑一聲道:“銀子?笑話!
你也不出去打聽打聽,老爺我可是戶部尚書。
本官掌管大聖財庫,本官會缺銀子?
笑話…”柳尚書想“呸”一聲,可是望著墨塵的臉。
他“呸”不出來。
柳尚書隻好轉過頭道:“本官會看上你們北良王那三瓜兩棗的?
他能出多少銀子?你說出來本官聽聽。”
墨塵偷偷望著柳尚書道:“主子讓我們聽太子妃吩咐,輔佐太子妃登基為王。”
“……”柳尚書望著挽聯。合著保佑柳家發財,是這麼個發財法?
“我柳家師叔傳家,一門清貴兄友弟恭。
我同良爍乃是同門師兄弟,他便是我幾個孩子的師叔。”
柳尚書必須自稱“我”,有錢能使鬼推磨,柳尚書豈會不懂其中的道理?
“親友弟恭乃是我柳家的家風,我必定完成師弟的心願。”
“啟稟柳大人,老祖宗說為保安全起見,我們主上改名為柳向陽。”
“柳向陽?這名好挺陽光。”柳尚書心中的那點不愉快,被良國的王位撫平了。
俗話說的好,不為五鬥米折腰。你試試六鬥米、七鬥米一百鬥米呢?
柳尚書內心愉悅,麵上仍悲痛惋惜道:“你們幾個過來,把棺材打開,讓我同師弟道個彆。”
“是。”護院們上前道。
金絲楠木的棺材蓋,蓋上還雕刻著九天玄女飛天圖。
飛天玄女細看之下,有故人之姿。
故人叫張落塵。
莫猜測?
一猜一個準。
這飛天玄女圖就是柳雲城一刀一刀雕刻出來的。
玄女的臉,美貌又鮮活。玄女的裙擺上還鑲嵌著各色的寶石。
棺材四角,還包著黃金。
此棺材蓋一個字重!兩個字頗重。
幾個身強力壯的護院,額頭上豆大的汗珠滾落,愣是沒搬動一點。
墨塵暗叫一聲廢物,他擼起袖子就抬手去搬。
棺材蓋與棺身之間發出“嘶嘶”的摩擦聲,在這寂靜的靈堂尤為瘮人。
眾人手上一用力。
棺蓋被抬起一角,一縷幽光迫不及待地鑽了進去,一股濃烈的腐臭味湧了出來。
“嘔!”
“嘔!”
“嘔!”
再好的香料也掩蓋不住屍臭味。
“嘔!”
護院下意識的想捂著鼻子,一看自家主子柳尚書都沒捂,又放下了手。
棺材周圍,燭光搖曳不定,光影在棺內的人和物上跳動。
柳尚書低頭一看,良爍!呸!
柳向陽的陪葬品,都是他爹書房的珍藏和墨寶。
柳向陽估計樂嗬了,他爹得哭活!
柳向陽身著月白色織金長袍,頭戴白玉冠腳踏祥雲靴。
這一身也是他爹柳雲城的衣裳。
柳尚書不自覺的看向墨塵,墨塵回望。
他越望越心驚,他發現了啥?他發現他同柳尚書長相相似。
“大人,你去過北良嗎?”
“沒有。”柳尚書被問的一愣。
“大人,你年輕時同女子春風一度了嗎?”墨塵自覺找到了爹。
柳尚書自覺被侮辱了,春風一度?張姨娘嘛!
柳尚書臉色不虞,吩咐眾人:“把棺材合上吧!”
墨塵看柳尚書神色不虞,他想來個滴血認親。
柳尚書尋思著,這北良王良爍變成了柳向陽,柳向陽不能沒孩子啊?
以後香火怎麼辦?總不能過繼他兒子吧?
老大柳澤楷是嫡長子長孫不能過繼,老三柳澤博已經過繼出去了。
老四柳澤恩是長公主府上門女婿,不好過繼。
隨著一聲“嘎吱!”棺材蓋又被緩緩蓋上。
柳尚書拍拍墨塵的肩膀,“孩子你多大了?”
墨塵瞳孔猛然睜大,“你…你…你肯認我?”
“嗯?”什麼玩意兒?
墨塵眼角微紅,哽咽道:“老爺,我也不知道我多大,何時生辰。
我從小是孤兒,偶然被主子看上帶回了宮。
從此就跟人學武功,學好武功就跟在主子身邊當護衛。”
孤兒?挺好。
柳尚書又一拍墨塵的肩膀道:“從今往後,你叫柳澤寧是柳向陽的兒子。”
“嗯?”墨塵的朗眉皺在一起,他隻想當柳尚書的私生子,不想當主子的兒子。
“老爺,我們北良王有皇子,那幾位王爺都不好相與…”
柳尚書又拍拍墨塵的肩膀,“北良王有兒子,柳向陽沒有兒子,從今往後你就是他兒子了。
二伯看好你哦!”
“老爺,我都不看好我自己。”墨塵眉頭緊蹙,嘴角下沉。
柳尚書眉頭舒展,嘴角翹起道好:“孩子人的潛能是無限的,你要相信自己。
你一定能做好柳家的人。
從今往後,你就是柳向陽的兒子了。”
墨塵燒了一夜的紙,從北良護衛墨塵變成了柳澤寧。
第二日一早。
晨霧氤氳,仿若天地同悲,籠罩在柳府之上。
四名精壯的家丁,身著素白的喪服,腰間束著粗麻 繩。
肩負一副沉重的金絲楠木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