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燈光組!都給我動作快點兒!抓緊測試一下所有設備的電源!”
“負責音響的呢?過來個人!麥克風這麼明顯的混響聽不出來?!”
“來來來,各位老師們請注意!再辛苦一下,重新練一遍走位,千萬千萬要記住各自的位置!”
導演扯著破鑼嗓大喊,額頭上已經冒出了一層細密的汗珠。
為了迎接第十批在韓誌願軍烈士遺骸回國,央台精心策劃了一檔特彆節目。
名為——《帶你回家》。
節目將實時同播英烈回國的現場畫麵,為此,特地邀請了許多當年參與過戰鬥的老兵。
而在儀式正式開始之前,葉寒與龔林娜要為這意義特殊的日子,用歌曲獻上自己的敬意。
雖然早就見慣了大場麵,但緊張的情緒還是在二人之間蔓延。
這次的舞台意義太重大了。
多年前。
野心勃勃的帝國將蠢蠢欲動的手伸向了龍國旁邊的半島地區。
妄圖憑借所謂的強大武力,以不義之師,行不義之舉!
然而,憑著一句“打得一拳開,免得百拳來”的壯語,二百九十萬先輩毅然開赴鴨緑江前線!
為了後人的幸福,為了龍國的未來,在敵我差距懸殊巨大的情況下,他們咬著牙打勝了一場艱難的戰役!
立國之戰!
可當年十九萬餘英烈的屍骨,能找到的不過寥寥。
所幸,今天又有一批英雄踏上了歸鄉之路。
離家尚是少年身。
如今已是報國軀。
不管出於工作還是敬意。
今天的演出,絕對不能出一點差錯!
忐忑地等到下午兩點,觀眾已經完成就座。
所有人的目光都不約而同地集中在了座位最前排的方向。
一列穿著軍裝的老人,在旁人小心的攙扶之下,緩緩走進了他們的視野。
儘管領口已經磨出了毛邊,衣服上還打著補丁,可那“人民誌願軍”字樣的布章依舊擦得嶄新。
他們的身上刻著曾經的痕跡。
皺紋縱橫,麵頰凹陷。
左耳凍掉了一塊,因為那年的長晶湖太冷。
臉上刻著駭人的燒傷,那是上趕嶺硝煙的痕跡。
走起路來有點跛,彈片卡在骨縫裡沒取出來,也疼了一輩子。
觀眾席鴉雀無聲。
他們默默地站起來,自發地用敬佩的眼神,對這群可愛的人們行注目禮。
當老人們觸及到四麵八方投來的灼灼目光時,下意識地挺直腰杆,那雙原本不太靈活的手也迅速並攏伸直,回敬以一個標準的軍禮。
耷拉著的眼皮,猛然間迸發出驚人的色彩。
霎時,掌聲轟鳴!
直到他們安然坐下,這場無聲的對話才結束。
本以為老兵們性格沉默,沒想到一到主持人訪談環節,個個聲音洪亮如鐘,不遺餘力地展現著軍人特有的豪邁。
其中一位姓許的老兵最為健談。
他繪聲繪色地跟觀眾講述自己當年的戰鬥經曆。
“你們猜猜,老子當年一梭子乾翻幾個鬼佬?”
他故意賣了個關子,停頓片刻後,猛地伸出三根手指:“三個!一梭子下去全趴下了!”
說到這裡,他得意地笑起來,引得台下一陣哄堂大笑。
“give u guns什麼意思你們曉得不?繳槍不殺!”
“俘虜?俘虜見得多了!他看到我一個叫勁哈嘍哈嘍,我上去一個打耳光我說——
“去你d!!”
他那誇張的動作,把在場的觀眾逗得前仰後合,笑聲此起彼伏。
老許參戰的時候隻有十五歲。
然而時光荏苒,如今的他已近九十高齡。
望著眼前這群曾經為國家浴血奮戰、如今仍保持著豁達心態的老英雄們,眾人心中不禁湧起一股難以言表的感動。
幸好,現在這太平盛世,還有你們在,有你們看。
短暫的訪談結束後,節目進入第二個環節。
也就是歌曲獻禮。
“接下來請欣賞,葉寒與龔林娜共同演唱的《帶你回家》特彆節目歌曲——”
“《小河淌水1952》。”
就在主持人的話音剛剛落下之際,整個舞台像被一隻無形的大手捂住一般,驟然陷入漆黑當中。
緊接著,老式錄像機倒放時特有的卡頓聲響憑空出現。
一道嘹亮的歌聲衝擊著觀眾的耳朵。
“雄赳赳!氣昂昂!跨過鴨緑江!”
這剛硬十足的歌聲,讓在場的所有人精神一振!
緊接著,眼眶漸漸變紅。
隻見原本空無一物的舞台上,居然憑空出現了一條蜿蜒的隊伍!
整個畫麵呈現出獨特的黑白雙色調。
那些身影略顯模糊,卻又極具立體感,好像從遙遠的過去穿越時空而來,以一種特殊形式重現在眾人麵前。
他們背著沉甸甸的行囊,身著筆挺的軍裝,口中高聲吟唱著豪邁的戰歌,步伐堅定而有力地朝著前方行進。
看過《國韻》第三期的觀眾很快就懂了,這是用了某種複原技術,將“全息投影”再次搬上了舞台。
他們癡迷地聽著,看著。
激昂澎湃的音調在空中激蕩回響。
“保和平,衛祖國,就是保家鄉!”
那個硝煙彌漫的年代裡,這樣的歌喉早就化作一種堅不可摧的信仰符號,深深地烙印在人們的心間。
台下的老兵們滿臉驚愕,緊緊凝視著那片虛幻的光影。
可即使眼睛瞪到發澀,他們也不敢挪動一下視線。
往昔歲月如潮水般湧上心頭。
不知不覺之間,兩行混濁的老淚順著飽經風霜的臉龐流下。
老許忍不住輕輕跟著哼唱。
“雄赳赳氣昂昂跨過鴨緑江!”
“保和平!衛祖國!就是保家鄉!”
“華夏好兒女,齊心團結緊!”
“打敗美弟野心狼!”
他顫抖地伸出手,想去觸摸一下那虛幻的影像。
可惜,就在他要即將碰到的時候,一觸成空。
戰友,我的戰友
那年真的很冷。
空中壓製,火力碾壓,生死絞殺。
怎麼就熬過來了?
那年一起約定要回家的戰友,在哪呢?
影像漸漸消失。
隨之流出的是輕盈如水一般的吟唱。
像是那家鄉的美麗姑娘,遙望著月亮,思念著遠方的愛人。
低沉醇厚的嗓音緊隨其後。
故事感撲麵而來。
“1951年秋幕。”
“依然還未到時候可以踏上歸途。”
“將來凱旋之時還望妹能繼續教我美術。”
“隊伍現正大步向北我們身上無戎寒裝。”
“那天上的大雁卻似怕了鬼軍不停地撲向南方”
舞台驟亮,卻依舊是黑沉的主色調。
葉寒與龔林娜各自站在舞台的兩邊。
一邊的背景是戰火紛飛的戰場,一邊的背景是溫暖平和的村莊。
他們在講述當年,一個在吟唱過去。
“月亮出來亮汪汪亮汪汪~”
“啊~~~”
“月亮出來亮汪汪亮汪汪~”
綿長的氣息輕輕托起,宛如月光灑在靜謐的河上。
清澈悠揚的高音如同山澗流水般純淨。
恍惚間,歌聲將老許帶回那段永遠不敢忘,也不能忘的歲月
我叫許衛國,第九軍六師炮兵班長。
戰壕很冷。
在這連火都打不著的冰天雪地裡,我啃著凍得硬邦邦的土豆,忍不住拿胳膊肘捅了一下旁邊的豆芽菜。
“抖什麼抖?子彈專打你這種慫包,給我立的板正滴!”
豆芽菜膽子小,剛來沒多久,是自己跟在隊伍後麵混進來的,年紀沒到標準,就十五光景,臉皮厚,死皮賴臉不肯走。
不過爹媽給取了個好名。
叫和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