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近兩點,餘至明終於在中心小樓的大辦公室等來了名叫曹賢的美籍華人。
他是一位近一米八高,身形有些消瘦,衣著考究,四十三歲的方臉中年男子。
“餘醫生,您好!”
對方說的普通話,餘至明聽著就有些彆扭,不舒服。
不過,他已經知道。
這人是在國外出生和長大,如今還能說一口還算流利的中國話,已經算可以了。
“曹先生,你好……”
雙方簡單認識後,一個人趕過來的曹賢,直接遞過來一個扁平的,如同老式公文箱的暗紅色實木盒子。
“餘醫生,這就是清朝大臣和珅親手製作的那一副象棋。”
“還請您過目和鑒定。”
對方表現的如此乾脆和坦蕩,倒是讓餘至明有些不好意思了。
“曹先生,這個不著急,談完病情,檢查完身體再品鑒這副象棋也不遲。”
曹賢輕笑道:“我這莫名發熱已經持續大半年時間了,不差這一點時間。”
“先看看這象棋吧。”
聽他這麼說了,餘至明就沒再推辭,和青檸、周沫一起打開了紅木盒子。
打開了盒子,映入幾人眼簾的是紅色的絨布,還有三份鑒定證書。
曹賢介紹說:“這三份鑒定證書是三位文物鑒定專家獨自初具的。”
“他們都證實了三點,黃花梨,是和珅的字體,製作於乾隆晚期。”
餘至明輕哦一聲,並沒有翻看鑒定證書,而是直接掀開了絨布。
一個又一個排列整齊的,三四厘米直徑大小的鼓型棋子,展現在了他們的眼前。
讓餘至明有些意外的是,這棋子不是由字體的顏色分成了兩種,而是彆出心裁。
一種是使用陽刻之法的楷書字體棋子,另一種是使用陰刻之法的行書字體棋子。
棋子上的字,餘至明隻能說,看著相當賞心悅目,是好字。
其他的,他也看不出啥的。
畢竟他自己的那一手字,也就比小學生的字強上一些。
餘至明拿起了一顆褐色近乎黑的棋子,重量比他想象中的要重一些,有壓手感。
密度挺大,是好木料無疑。
他還發現,這些棋子保存的相當不錯,沒有一顆有裂紋和明顯的磨損。
餘至明和青檸、周沫彼此用目光交流了一番,發現了各自眼中的無奈。
所謂隔行如隔山,這玩意兒,他們壓根不懂鑒定呢,也無從辨彆真假。
至於那三張鑒定證書,三人都曉得,那說明不了問題。
隨便在某麵牆上找一個“辦證”聯係方式撥打過去,再講價還價的花上幾百塊錢。
什麼樣的證書,拿不到?
國人在這方麵,是相當精通的,做到以假亂真,並不是多大的難事。
所以,他們也懶得去翻看。
不過,餘至明心中篤定的是,對方是有求於自己,應該不敢在這個方麵作假。
除非,他也被騙了,或是不知情。
“曹先生,我之所以尋找這樣有曆史價值的象棋,是因為我要去拜訪長輩。他們是這等象棋的愛好者、研究者和收集者。”
餘至明簡單解釋一句,又語帶歉意道:“讓曹先生你把這麼好的東西割愛,我有一種趁火打劫之感呢。”
曹賢一臉熱情的輕笑道:“餘醫生,你是太過客氣啦。”
“這象棋留在我那,也是明珠蒙塵呢。這副象棋讓我結識餘醫生你,是我的大榮幸。”
餘至明輕輕的笑了笑,忽然覺得這種假客氣有些虛偽和尷尬。
下一刻,他直接進入了讓自己舒適度極高的醫生角色。
“曹先生,象棋看過了,我們去檢查室做身體檢查吧……”
進入檢查室,曹賢按照餘至明的指示,脫去了外套躺在了檢查床上。
餘至明按部就班,從頭開始檢查。
隻是……
一查,沒發現異常。
再查,還是沒發現。
三查,依然沒收獲。
餘至明足足耗用了半個多小時,給曹賢仔仔細細的做了三遍,從頭到腳的檢查,還是正反麵。
讓餘至明眉心蹙起的是,沒有值得深入探索的發現。
當然,曹賢的身體問題,還是有的,餘至明發現了幾處。
其中,比較嚴重的有兩處。
一是肝臟損傷。
二是胃腸道功能有比較明顯的退化。
這兩處問題,都可以解釋,就是經常吃降溫藥退燒藥造成的。
是藥三分毒。
退燒藥物的主要副作用之一,就是會導致肝功能輕度受損。比如出現穀丙轉氨酶、穀草轉氨酶的升高等等。
副作用之二,是對胃腸道的不良刺激。
比如,出現上腹部悶脹不適,出現隱痛、惡心、嘔吐、飽脹、噯氣、食欲減退等消化不良症狀。
如果長期服用退燒藥物,可能會出現消化道潰瘍,甚至出現出血或者穿孔的可能。
此外,退燒藥物還會作用於神經係統,可能會導致頭痛、頭暈、耳鳴、耳聾、嗜睡、失眠、感覺異常等症狀。
除了這兩處比較嚴重的身體問題外,餘至明在曹賢身上探查到的,就是很多人身上常見的小問題了。
肝損傷、胃腸道問題,還有其他幾處身體小問題,餘至明能確定,它們都不是造成曹賢發熱不斷的罪魁元凶。
不然的話,今天也輪不到餘至明來給曹賢做身體檢查了。
總而言之,餘至明接連給曹賢做的這三次身體檢查,就沒有發現與發熱相關,值得進一步研究和分析的身體異常。
不過,餘至明也沒氣餒。
國內外醫學專家都沒有發現的問題,要是被他輕而易舉的找到,也太看不起彆人的本事了。
帶回住處的隔音臥室,做檢查?
思慮中的餘至明,忽然之間意識到一個小問題,曹賢此時的體溫,是正常的。
“曹先生,你的體溫是用降溫藥控製住了?還是現在的身體就沒有發熱?”
曹賢坐在了檢查床上,回道:“餘醫生,我現在的體溫是正常的。”
“沒發熱。”
他又介紹說:“餘醫生,我有了這莫名發熱症狀後,之前在美國,短則一兩天,長則三五天就得發熱一次。”
“攝氏體溫三十八度,三十九度不等。”
“最近一個多月,我在京城接受中醫治療,有了一些效果,讓發熱的時間間隔最長延長到了一周。”
“隻是,還是沒能得到根治。”
停頓一下,曹賢又補充說:“距離我上次發熱發作,已經過去三天了。”
餘至明點了點頭,坦言道:“曹先生,我需要告訴你,我接連給你做了三次檢查,但是沒有與你發熱相關的特彆發現。”
“等你身體發熱後,需再做一次檢查。”
餘至明見曹賢點頭表示記下了,接著叮囑道:“你的發熱發作時,如果在我的上班時間,就直接來醫院找我。”
“如果不是上班時間,在晚上十一點之前,可以先電話聯係我。”
曹賢又點了點頭。
餘至明再交待說:“曹先生,記住,發熱來做檢查時,不要吃退燒藥物控製體溫。”
“那種情況下,造成發熱的身體異常,應該會最顯著。”
停頓一下,餘至明又轉而告戒說:“曹醫生,退燒藥物,你要是再不停的吃下去,你的肝,還有胃腸道,會出大問題的。”
曹賢麵露苦澀道:“餘醫生,我也知道退燒藥物吃多了,會傷肝傷腸胃傷身體。”
“但是我一發熱就頭痛腦脹,全身無力難受的很,根本做不了多少事情。”
“我也是沒有辦法啊。”
“而且,我現在吃退燒藥物也有了很強的耐藥性了,以前吃一兩粒就很管用,現在必須要吃四五粒了。”
曹賢又一臉懇求道:“餘醫生,我如今可是把全麵希望寄托在你身上了。”
“請你多多費心了。”
餘至明輕聲道:“我會儘力而為的……”
接下來,餘至明帶著曹賢又回到了大辦公室。
他接過周沫打印好的兩份協議,遞給了曹賢。
“曹先生,這是象棋的轉讓協議,你先看一看,如果有不同意見,可以再商議。”
曹賢看也沒看協議,康慨的道:“餘醫生,這副象棋,就是我的見麵之禮。”
“你無需如此,收下就是。”
餘至明義正言辭道:“這可是貴重的文物,怎麼能隨便收下?”
“醫院規章製度,也不允許的。”
“我們還是走正常的轉讓程序吧。”
人心隔肚皮,防人之心不可無。
還比如那個女孩父親,昨晚大許諾,但是孩子安全的找到了,卻有了反悔之心。
這位曹賢現在說的非常好聽。
但是病治好了,或是餘至明無能為力,到了那時,他變了說法,換了一副嘴臉,也是有可能的。
餘至明需要一些形式和手段保護自己。
他看了一眼時間,接著道:“曹先生,我和他人約好了,三點要去會診一位患者。”
餘至明又一指身邊的古青檸,說:“這是我的女朋友古青檸。”
“她可以替我簽署協議,全權代我與曹先生你商議轉讓條件……”
接下來,古青檸一人留在大辦公室,與曹賢簽署象棋轉讓協議。
餘至明則是在周沫的陪同下,腳步匆匆的離開了中心小樓,趕往心外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