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他整個人看上去,就像是霜打的茄子,蔫蔫的。
餘至明先去了病房區,把中心最近幾天接收的患者,快速的查體一遍,然後來到了主任辦公室。
正在換穿白大褂的亓越,看到餘至明,輕笑道:“昨夜之事,你師母都告訴我了。”
“說你臨危不亂,頗有大將之風。”
餘至明笑了笑,說:“其實,我心裡也慌得很,好在火災沒有真正的發生。”
停頓片刻,他又轉而問:“老師,整形外科,你有認識的專家嗎?”
“整形外科?”
亓越邊回憶邊問:“至明,有朋友托伱做整形美容?還是有人要做整形修複?”
“做整形修複!”
餘至明指了指自己的左鼻翼,說:“很小的傷勢,這裡的鼻翼缺失了一塊。”
“老師,昨夜在回家途中,遇到了不平之事,原本我見義勇為來著,沒想到到了最後卻是一場誤會。”
他不等老師詢問,就吧啦吧啦的把半夜一個丈夫舉著明晃晃的鍋鏟,追著妻子打的事情,述說了一遍。
亓越忍著笑,問:“那一對夫妻,最後賴上你們了?”
餘至明搖頭道:“這倒是沒有!”
“警察來了後,那男的也醒了。”
“那兩人倒是沒有隱瞞,把他們兩口子的所作所為向警察說了一遍。”
“那男的還主動表示,不怪我們。”
“警察就把他們訓斥了一頓,說他們這是故意製造誤會,要負全責。”
“要是他們還不依不饒,就追究他們擾亂治安的責任。”
餘至明輕笑道:“我見那男的確實破了相,想到我們醫院整形外科的實力相當可以,就提議給他們介紹一位專家。”
“當然,我隻是負責介紹,相關的費用,還是他們自己來支付的。”
亓越點了點頭,說:“整形外科,我與一兩人的關係,也還算可以。”
“我這就打電話……”
聯係好整形外科的一位主任醫師,餘至明回到了大辦公室。
比往常晚了一些時間來上班的周沫,陪著滿臉的笑容,湊了過來。
“餘醫生,實在對不起了,昨夜讓你受累又受驚,還在危急之時,力挽狂瀾。”
餘至明擺了擺手,一臉大度道:“不用道歉,昨夜就是意外,你們也不想的。”
“哎,這後續的工作安排?”
周沫輕歎道:“我媽說,一共準備了八套衣服,拍攝了五套,也算夠用啦。”
“那三套,就不補拍了。”
停頓一下,她又輕笑著說:“攝影師說,這次意外,是他們的設備出了問題。”
“還有,餘醫生你一開始就提醒了,但沒能引起他們的重視。”
“所以,這次是他們的責任,為表示歉意,就沒有收我們的拍攝費用。”
“我媽也沒追究他們的責任。”
說著這話,周沫就拿起自己的手機,在屏幕上點了幾下。
“餘醫生,你的酬勞,轉過去了。”
“你接收一下。”
餘至明點開自己的手機看了看。
“一萬?不是說好了兩千嗎?”
餘至明還知道,當初議定的兩千這個價格,還是朋友價。
如果聘請一位小模特,或是兼職模特,幾百一千就能搞定了。
周沫解釋道:“餘醫生,多出來的是我們表示歉意和感謝的心意。”
“我媽今早起來,還後怕不已呢。”
“還說,要是沒有餘醫生你及時的站出來鎮定人心,主持大局,萬一有人滾落樓梯,後果就很難預料了!”
餘至明淺淺一笑,心安理得的在手機屏幕上點了點,接收了轉賬……
昨夜,因為接連兩次的意外事件,讓餘至明隻休息了三個多小時。
雖然休息嚴重不足,餘至明頭腦有些昏沉,但一天的工作量,並沒有因此減少。
除了既定的工作之外,亓越還告知餘至明,今天又會來四位患者。
好在餘至明早就擁有了,豐富的應對睡眠不足的經驗。
沒事之時,他整個人看上去渾渾噩噩,木木呆呆,但是一有正事,就像是打了雞血一般,立時精神抖擻了。
這讓餘至明很好的完成了上午工作。
午飯,是周沫特意讓家裡阿姨準備的,有清蒸鱸魚,蝦仁雞蛋等,說是補償昨夜讓餘至明餓了肚子。
食欲滿滿的餘至明,正要大朵快頤之時,卻被亓越喊到了主任辦公室。
餘至明在主任辦公室,見到了一對眼睛紅腫的母子。
兒子看上去二十二三歲的模樣,是一位留著中分發型,戴著大耳環,打扮有些前衛的紅發青年。
他聲音略帶沙啞的說:“餘醫生,我父親周一在公司突發腦溢血。”
“搶救到現在還沒有脫離危險。”
“神經內科的醫生說,餘醫生你可以通過體外穿刺術,讓我爸的大腦部位恢複充足供血,恢複清醒。”
餘至明微微一怔,急忙解釋道:“我這體外穿刺之術,可是屬於應急之法。”
“它很可能會加重大腦損傷,說是飲鴆止渴,也不為過。”
紅發青年臉上露出哀色,說:“我爸的主治醫生也說了,就我爸的這種情況……”
“主動蘇醒的可能性是微乎其微,也撐不了多長時間了。”
“我和媽媽,就想著和爸爸好好的說說話,和爸爸做一次告彆。”
說到這,紅發青年的眼淚就流了下來。
他用力擦了擦眼睛,語帶哽咽道:“這個時候,我才發現,我還有好多好多的話,想對父親說。”
“餘醫生,請你幫幫我們!”
說著話,紅發青年和他的媽媽,就朝餘至明欠身不起。
餘至明沒有頭腦發熱的立時應下,而是沉聲道:“這個體外搭橋術,屬於冒險應急之法,它不一定成功,即便成功了,也不一定讓患者蘇醒。”
“兩位,明白嗎?”
紅發青年又擦了擦眼睛,說:“明白,我們知道,這是冒險,不一定得償所願。”
“餘醫生,請放心,無論出現什麼後果,我們都會接受的。”
見紅發青年這麼表態,餘至明就準備應下,隨他們去神經內科去一趟。
亓越忽然開口道:“你們知道四十八小時的規定嗎?”
紅發青年和母親對視了一眼,搖頭道:“亓叔叔,我們不知道什麼四十八小時,這有什麼特彆規定嗎?”
餘至明見亓越朝自己看過來,心領神會的對這對母子解釋道:“這四十八小時,是我國工傷認定的一個規定。”
“在工作時間,工作地點,突發疾病,四十八小時之內搶救無效死亡的,視同工傷。”
“超過四十八小時,不算工傷。”
亓越幽幽的道:“算不算工傷,這補償費用,還有之後的待遇,區彆不小的。”
在餘至明和亓越說話之際,這對母子已經拿出了手機,搜索了起來。
餘至明和亓老師對視了一眼,默契的沒有再出聲,安靜的等著。
幾分鐘後,和母親目光交流了幾回的紅發青年,臉色尷尬的說:“餘醫生,這體外搭橋術,既然是飲鴆止渴,我想和媽媽再商議商議,考慮考慮。”
“這是應有之意,確實需要慎重考慮,慎重做決定!”餘至明麵無表情的回道。
等這對母子離開了主任辦公室,餘至明就繃不住表情了。
他有些憤然道:“剛才還是一副情深難舍的悲痛模樣。”
“但是轉眼……”
餘至明止住了話,長呼出一口氣,唏噓道:“在實實在在的利益麵前,父子之情、夫妻之情,都像豆腐一樣脆弱不堪。”
“老師,這社會越來越現實了。”
亓越一副見怪不怪的樣子,說:“這可是幾十萬,甚至上百萬的利益差彆。”
“對普通家庭來說是難以抗拒的誘惑。”
“尤其是,做主的還不是躺病床的那位將死之人,而是獲利者。”
亓越輕嗬一聲,語帶譏誚的說:“這個四十八小時的限製規定,就是考驗人性的。”
“一方麵,用人單位不計代價的讓醫院積極搶救,隻要撐過四十八小時,之後的死活他們就不管不問了。”
“另一方麵,家屬會在臨近期限之時,放棄搶救,讓醫院停掉生命支持係統。”
“至明,這樣的事例,你彆說,你之前沒有經曆過?”
餘至明輕聲回道:“在縣醫院工作之時,還真沒有遇到家屬主動放棄之事。”
“主要是我們縣裡的正規單位不多,交保險的公司就更少了,這樣特殊的患者情況,少之又少。”
亓越哦了一聲,又鄭重其事的告誡道:“至明,千萬不要考驗人性。”
“每個人都有價格,也包括你和我在內,之所以不背叛,隻是因為彆人開出的價碼,還不夠高……”
下午的工作,依然繁多,好在餘至明終於撐過去了。
傍晚過六點,他完成五十名癌症極早期項目誌願者的快速篩選後,身心放鬆的回到了大辦公室。
意外發現,有人在等著他。
正是昨夜那個追妻子的男子。
餘至明看了看他包紮的左臉和左鼻子,問道:“修複手術做好了?”
男子老實回道:“上午就做好了,謝謝餘醫生你給推薦的專家。”
餘至明注意到這家夥目露猶豫,有些不耐煩的說:“有什麼事,你就直說!”
他又告誡道:“想要賠償,免談,昨夜之事,我可沒有做錯。”
“你要不服氣,可以去法院起訴。”
男子一邊擺手,一邊道:“餘醫生,我絕對沒有要賠償的意思。”
“我有其他事情要跟餘醫生您說……”
他看了看辦公室的喬磊和周沫,說:“餘醫生,方便私下談嗎?”
“我要談的事情,很重要,需要保密。”
餘至明臉色一冷,說:“要談就現在談,私下談是不可能的。”
“我還有工作,有事就趕緊說。”
男子掙紮片刻,下一刻,就雙腿一屈,撲通一下跪在了餘至明身前。
“餘醫生,求求你救我一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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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