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有騎警鳴笛開道,餘至明與趙山等十幾名醫院的精兵強將,乘坐三輛救護車,風馳電掣一般趕往事故現場。
上車前,餘至明就得到趙主任的叮囑。
抵達現場後,餘至明將依托一輛救護車,成立一個臨時醫療中心。
他負責對重傷員進行快速探傷,並根據需要進行緊急救治。
目的就是讓傷員能夠有足夠的時間,支撐到醫院進行搶救。
趙山主任還給餘至明配了兩位助手。
一位來自普外科的副主任醫師孫明奇,還有一位來自門急診的主治醫師陳立。
快速抵達事故地的途中,餘至明聽到了更多有關事故的信息。
一輛載客近五十人的旅遊大巴,不知因何原因衝下了近十米高的高架橋,正好衝進了高架橋下的主路之上。
這讓餘至明心中一緊。
這個時間點,可是下班高峰期啊……
被安排協助的孫明奇醫生,注意到坐在對麵的餘至明麵皮緊繃,表情異常嚴肅,曉得他這是緊張了。
孫明奇提點道:“餘醫生,在事故現場處置重傷員,骨折傷不需要特彆處理,首要處理的是大出血,這可是分分鐘要人命的。”
“餘醫生,能否止住大出血就靠你了。”
餘至明聽到這話,不由的低頭看向手中的神兵利器。
一套專供穿刺使用的擴張性球囊。
這是一種頭端帶有可膨脹球囊的軟性導管。它能在影像的引導下,擴張人體內狹窄的空腔臟器,如血管、消化管道、泌尿管道、呼吸管道等。
在不膨脹情況下,把球囊導管頭端送入靶病變部位,然後在靶病變部位膨脹球囊。
達到治療目的之後,可以回縮球囊,並撤出球囊導管到體外。
在應急條件下,這種球囊可以膨脹梗阻大血管,實現快速止血的目的。
這是趙山主任給餘至明特意準備的。
趙主任很是期待,餘至明在探查出主要的出血點後,再通過精準的穿刺方法,把這球囊準確的送進破損血管的上方,實現快速止血,為重傷員的轉運和搶救爭取時間。
孫明奇繼續介紹,“其次是臟腑傷勢,以應急處理為主,讓傷員能支撐到醫院就行。”
“還有,就是要狠心取舍。”
孫明奇語帶殘酷的說:“一些傷勢實在嚴重的傷員,要及時放棄,我們沒時間浪費。”
餘至明點點頭,道:“謝謝孫醫生指點,現場急救方麵的知識,我也是學過的。”
“隻是一直沒機會實踐,而且還是這麼大的一個救治場麵。”
他看向身旁旁的三十一歲的陳立,說:“陳醫生,你準備好紙和筆……”
“跟著我記錄好傷員的傷情,好讓他們到了醫院時,快速得到有針對性的搶救。”
陳立嗯了一聲,說:“餘醫生,我會把你的探傷結果,一個不漏的記錄下來的……”
七八分鐘後,華山醫院的急救車隊終於趕到了拉起警戒線的事故現場。
餘至明下了救護車,滿耳朵聽到的都是此起彼伏的呼喊聲,號令聲,還是夾雜其中令人窒息的哭聲,慘叫聲……
下一刻,餘至明後腦勺就挨了一巴掌。
“傻愣什麼?快點乾活!”
醒悟過來的餘至明,就看到趙山主任提著大大的急救箱,帶著兩人,從他身邊經過,跑向了還有幾縷青煙冒出的事故地……
餘至明、孫明奇和陳立三人剛把兩張折疊輪床從救護車上搬下來,就有兩名消防員用擔架抬著一位渾身是血的傷員跑過來。
在傷員過床之際,餘至明的雙手已經按在了傷員的身上。
“大腦……無礙!”
“左肺萎縮,穿刺氣胸!”
“左鎖骨、左,右二胸肋骨折……”
“腹腔積液約五百毫升,右腎,肝臟有少量出血,膀胱破裂……”
最多也就兩分時間,餘至明就完成了傷員的胸腔和腹腔的臟腑傷勢探查。
這個探傷速度,讓孫明奇有些咋舌。
他剛給傷員做完氣管插管,還沒來得及處理傷員的右臂開放性骨折傷。
這時,孫明奇見又有一名傷員被消防員送過來,而眼前這位傷員的右臂開放骨折,也可以在救護車上處理。
他就對等在一旁的救護車醫務人員吩咐說:“快把這傷員送去醫院。”
聽到這話,陳立把快速記錄了傷情的便簽紙撕下,貼在那傷員的胸口上……
第二名傷員,餘至明一把手按在他的胸口上,就是心中一暗。
他的胸口,下塌了五六厘米。
心臟被斷裂的一根肋骨刺穿不說,還被壓的扁扁的。
餘至明能清晰感受到,這顆心臟處在四分五裂的破裂崩潰邊緣。
但是驚奇的是,它還在跳動!
“我是不是沒救了?”
餘至明看向這位還保持著清醒的,有明確預感的中年男子,沒有隱瞞的點點頭。
“那我還有多少時間?”
餘至明實話實說道:“你現在還清醒,還能說話,就是奇跡。”
“或許,隻有三五分鐘了。”
中年男子緊接著道:“事發突然,我還有一些重要事情需要交待。”
“請幫我錄製一下遺言吧?”
餘至明趕緊讓陳立醫生,給這位保持清醒和冷靜的瀕死傷員,錄製告彆視頻……
“我是劉以智,大腦依然保持清醒,現就我的身後事,做以下安排……”
“一,我的公司和在其他公司的所有股份,由我的妻子和女兒……”
在緊接而來的第三位傷員身上,餘至明終於用上了擴張性球囊。
他的腎動脈撕裂,出血不止。
餘至明使用穿刺針,隻穿刺一次就順利的把擴張球囊送進了腎動脈近心端,然後充氣膨脹,使腎動脈暫時處在梗阻狀態。
從探查出腎動脈撕裂,到定位血管,最後到止血完成,前後用時不超過一分鐘。
這再一次驚住了孫明奇……
“快,快,醫生,快救救他……”
在一位消防員的催促聲中,餘至明迎來了第四位傷員。
“不用過床了。”
餘至明止住了兩位消防員的過床動作,把手從擔架上那人的胸口上拿開。
“沒心跳和呼吸了,把他抬去另一邊。”
餘至明的這個判斷一出,其中一位消防員就禁不住喊道:“怎麼會?”
“怎麼會?!”
“他剛才還和我說話呢,說不想死,說他還沒有結婚,說父母還等著他回去過國慶。”
“醫生,醫生,你彆放棄,好多人不是沒了心跳和呼吸,也能搶救回來嗎?”
“救救他,求你救救他啊!”
餘至明看著這位比自己還要小幾歲,還帶著一些青澀的消防員,搖了搖頭。
“他傷勢太重了,我們無能為力。”
年輕消防員一下子就情緒漰潰了,用力捶了自己腦袋一下,哭道:“要是我剛才再抓緊一些時間,早一步救他出來就好了。”
“怪我,怪我,嗚嗚……”
看到年輕消防員這個樣子,餘至明也很是難受,恨不得自己有起死回生的能力。
可他就是一個能力有限的青年醫生……
在接下來的近一個小時內,餘至明又相繼迎來了八名重傷員。
其中有兩人,餘至明又是無能無力。
對於另外六人,餘至明在探查清楚臟腑傷勢之餘,竭儘所能的給予了緊急救治。
其中一傷員,光是用擴張球囊止血,餘至明就在他身上用了五個。
還有一傷員的腹腔支動脈撕裂,餘至明在給他做了球囊止血後,看到還有時間,就接著給他做了體外搭橋供血小手術。
腦細胞和心肌細胞對缺氧敏感,缺血四到六分鐘就會出現細胞壞死。
人體其他機體和組織細胞,耐氧性強一些,一般在二十分鐘後才會出現細胞壞死。
需要說明的是,出現部分細胞壞死,並不意味著整個器官就沒用了。
比如人體器官、肢體,在離體幾個小時之後,依然能夠成功的再植成功。
但是,這細胞層次的壞死損傷是在所難免,需要一個較長時間的恢複過程。
所以,再植和移植手術,中間間隔的時間,是越短越好。
臟腑缺血,也是越短越好。
餘至明通過體內搭橋手術,部分恢複了傷員腹腔支動脈的供血,可以減輕一些腹腔器官的缺氧損傷……
在驚心動魄中忙過了一個小時,就再無傷員送到他這邊。
餘至明對此也是心中了然。
就之前那種程度的重傷員,沒有得到有效救治的情況下,很難支撐過一個小時。
傷勢較輕的傷員,也無須送到他這裡。
終於有了一點空閒,餘至明的目光不由自主的轉向了旁邊不遠的空地上。
那裡有三個灰色袋子,裡麵躺著三人,包括之前冷靜拍攝遺言的那位中年人!
他們安安靜靜躺在那,等待著轉運。
餘至明心裡有一種說不出的難受,還有一種深深地無能無力之感……
孫明奇輕拍了餘至明肩膀幾下,安慰道:“往好處想,你還救了八個人呢。”
餘至明長呼出一口氣,說:“隻是暫時保住了他們一口氣罷了,到了醫院還有生死大關在等著他們呢。”
“他們之中,能有五人最後活下來,我就很謝天謝地了。”
這時,有一位青年醫生朝他們這邊跑了過來,還邊跑邊大聲喊。
“餘醫生,快過來,這裡需要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