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六早上十點,華山醫院綜合辦公樓,一樓新聞發布廳。
這裡人頭攢動,至少有三四十人。
他們各自占據有利位置,架好了用作支撐的三腳架,讓手機或網絡攝像頭,穩穩的對準了新聞發布台。
發布台的後麵,站著一位身穿白大褂,挺拔清瘦,麵容清雋,一臉嚴肅,一看就很有專家範,令人信服的氣質老男人。
在他犀利目光的掃視之下,發布廳現場那嗡嗡的議論聲如日出後的薄霜,在快速的消散,很快恢複了安靜。
“我是華山醫院亓越醫學研究中心的亓越,也是餘至明醫生的老師和領導!”
亓越先朗聲介紹了自己,又接著道:“我這一次,隻發布一個消息。”
“不接受提問,也不回答問題,一切等結果出來,再做正式回應。”
說完這話,亓越就拿出一張手繪簡圖,展示給了在場眾人。
來此地參加發布會的,除少數幾個正規媒體外,多數是蹭熱度的網絡紅人。
他們沒有多少醫學知識,但這簡圖繪製的簡單,卻又形神兼備,讓他們一目了然的看出,畫的是一位女子左胸示意圖。
在左胸乳-根斜上右側約三四厘米處,標記出了一塊一元硬幣大小的區域。
亓越一邊展示簡圖,一邊道:“濱海交大附屬醫院的王雅嫻醫生,還有劉萱女士,我猜測你們一定都在看我這個網絡直播。”
“我那徒弟餘至明告訴我,劉女士的乳腺癌變部位,不在她的乳腺小腫塊,是在圖中標示的這一小塊區域。”
“這一小塊區域的活檢病理分析報告結果出來後,還請在第一時間廣而告之。”
說完這話,亓越收起簡圖,就準備離開,卻又生生的把身形給止住了。
他衝著眾多直播攝像頭,淺淺一笑。
“你們肯定想知道,為什麼餘至明他不親自出來回應?”
“難道是他心虛不敢,藏了起來?”
“我告訴你們,餘至明他沒有躲藏起來,正在給他人檢查身體。”
“昨天,從早上八點半到晚上七點,餘至明一共給129人檢查了一遍身體。”
“其中,查出兩人得了癌症。”
“幸好這兩人經過詳細檢查,都被確診為癌症早期。積極治療,問題都不算大。”
“今天,又有一二百人排隊,著急等著他的妙手做檢查。”
亓越忽然提高了一下嗓門,高聲道:“餘至明他忙的很,沒時間回應這個破事。”
說完這些,亓越頭也不回,大步離開了新聞發布廳……
亓越有一點沒有猜對,濱海交大附屬醫院的王雅嫻醫生,並沒在看這場網絡直播。
年近六十歲的她,正在自己的辦公室,用手寫的方式撰寫一篇論文。
這是她的習慣,或者說是怪癖,在家裡寫論文,就沒有那種感覺,也沒靈感。
而且,王雅嫻也不喜歡用電腦打字。
她總是用筆手寫出來,再反複修改,最終定稿後,再讓學生幫忙製作成電子版。
王雅嫻雖沒有看網絡直播,但她的學生卻有在看,並在第一時間告知了她。
王雅嫻看著通過畫麵截圖打印出來的手繪簡圖,輕輕的呼出一口氣。
“通知劉萱,讓她儘快的趕過來,再做一次穿刺活檢。”
王雅嫻又抬頭看向自己的得意學生張蕊,露出了些許苦笑,緩緩的說:“這一次,我們很可能冤枉了餘醫生。”
張蕊就是一愣,忍不住問:“老師,為什麼這麼說?”
王雅嫻伸手點了點簡圖上的標示區域,輕聲歎道:“看到這塊標示區,讓我意識到,昨天對劉萱做乳腺檢查時,我也曾對這一塊區域產生過一些疑問。”
“隻是,被我輕易的放過去了。”
“能被以見微知著聞名的餘醫生,還有我同時產生懷疑的區域,出現問題的可能,是大概率的。”
王雅嫻忽然產生了一種自己果真老了的感覺,心中不由的有些傷感。
她有些艱難的說:“這餘醫生果然厲害,我必須承認,在細致檢查這一方麵……”
“我,不如他。”
張蕊沉默片刻,試探性的問:“老師,那我們這一次的活檢?”
王雅嫻注意到張蕊目光閃爍,就是表情一肅,眼神也是陡然犀利。
“張蕊,你想要做什麼?”
“我們是醫生,患者生命大如天,絕對不允許做違反醫德醫規之事。”
“劉萱的這一次檢查,你不用插手了。”
“你給我出去……”
“老師……”
張蕊還想繼續解釋,但是看到老師那眼神如同刀子一樣鋒銳,嚇得不敢說話,趕緊的退出了辦公室。
張蕊一離開辦公室,王雅嫻的臉上,就露出了痛苦神色。
曾有人委婉的提醒過她,說她這位得意學生的心思,有些活泛。
王雅嫻不以為然,認為年輕人心思靈動一些,是一件好事。
但是從張蕊剛才流露出的意圖來看,這位學生的心思,是太過活泛了。
活泛到都跨過了底線的約束。
如果不對她的想法和行為加以羈籠,早晚有一天,會出大事的。
隻是一位三十歲,人生觀和世界觀已經牢固的成年人,王雅嫻對成功改變她的信心,可以說是半成都沒有……
此時此刻,餘至明暫停了體檢工作,在主任辦公室,與亓老師一起,與轄區派出所的靳峰警官交流這兩天的信息。
“有些疑點,但是又合情合理!”
靳峰一臉嚴肅的介紹道:“高筠自從大學畢業來濱海後,就一直在耀明藥業工作。”
“隻是她的個人生活有些難以描述,欠下了信用卡、個人貸等累計近四十萬。”
聽到這,餘至明就是一皺眉頭。
真的沒想到,高筠竟然是這樣一個人,如此被他人收買也就不足為奇了。
“但在三天前,她交了一個男友,名叫徐安,耀明藥業一名股東的兒子。”
“她這位新男友,很是豪爽的把她所有的欠款都還了。”
“那位劉萱,也在耀明藥業工作,也有一位男友,名叫袁修強,其父親也是耀明藥業一名股東。”
靳峰喝了一口水,接著道:“高筠說,她見你堅持要給劉萱檢查乳腺,心生擔心,就偷偷的拍下視頻,然後發給了劉萱男友。”
“劉萱男友氣憤不過,就把視頻發到網上,並動用關係和錢,擴散視頻,目的讓你身敗名裂,受到應有的懲罰。”
靳峰雙手一攤,說:“餘醫生,如果你把自己的說法變更為,是你自己堅持檢查乳腺,而不是對方主動請求你檢查。”
“那整件事,就非常的合情合理了。”
餘至明輕嗬一聲,道:“是啊,對方把什麼都算計到了。”
“我的說法,一人之言,沒人可以佐證,更像是一種脫罪的謊言。”
他又問道:“靳所長,中途闖入包間的那幾個醉醺醺的家夥?”
靳峰緩緩的說:“根據我的調查,他們那時是結賬走人。”
“出了包間後,他們邊走邊聊,有一人喝的有些多,不小心撞開了你們包間的門。”
“我仔細看過過道的監控視頻,一點也看不出他們幾人是有預謀闖進包間的。”
“也沒查出他們幾人與高筠、劉萱,還有耀明藥業有什麼聯係。”
“他們真是路人?”餘至明很是懷疑。
亓越沉聲道:“看來設計這個圈套之人,很是小心謹慎啊。”
“除非有人反水,至明你想要脫罪,那幾乎是不可能的。”
“隻是人算不如天算,他沒算到至明你真的檢查出劉萱的乳腺有大問題。”
靳峰看向餘至明,提醒道:“就我目前收集調查到的信息來說……”
“餘醫生,確認劉萱的乳腺有大問題,就是你唯一的脫罪機會。”
“你最好有絕對的把握……”
絕對把握?!
如今到了最後的決戰時刻,餘至明心中反而沒有之前那麼肯定了。
他不免心中惴惴,忐忑不安起來……
p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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