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情況有些尷尬，但朱先烯還是第一時間穩住了局勢：
“愛卿彆想太多，第一個吃的人是我啊。”
“哦”李幕點了點頭。知道天子是第一個吃的，他的心態就好了不少——主要就是個心態。畢竟到了這份上，他也知道這藥多半是沒問題的。但從科學的角度考慮，第一個讓他來試藥這本身就有些
當然，如果是天子自己先吃過了，那讓臣下再吃，這就是榮幸了。這時候越靠前就越榮幸，天子之後第一個吃簡直讓李幕受寵若驚。
他確實和朱先烯的關係還不錯，但沒有好到鄭世傑那個地步。兩人隻能算是認識，偶爾也有私人層麵的聚會，但也確實不太熟。不過如果真的不熟的話，他也不會知道朱先烯的修為。
“那這個，吃了之後會怎麼樣？”
“看到我肩膀上的兔子了沒有？你會變成兔子。”
“這是能吃的？？？”
“來來，讓商天君和你說。你們還不認識吧？”
“新聞上見過。”商洛點了點頭。
當時是蘭芳做了些不合道理的事情，被人鬨到禮部大門口，鬨得許多人來圍觀。本來朱先烯確實是想幫他們處理的，但他們一鬨起來，朱先烯就不想處理了。
“我先替你鋪墊下——上次他替我打人的時候確實上新聞了。我跟你說，這種手法其實很下作，很小兒科，但有時候用起來也方便得很。因為有許多人，它根本就聽不懂人話，他們的水準太低了。本來可以好好說明的事，他們非要鬨得哭天搶地，搞得不好收場。我事後也責問國姓了，他還真是饑不擇食，這種貨色也要吃，也不怕吃壞了肚子。”
“對啊。”李幕點頭道，“當時就是這樣。所以，前代不好說。近些年都是我來幫著解決，因為我有幸與天子在上學的時候結識。”
“我和他都是國子監附屬中學畢業的，他在我隔壁班。不過我大學才正經去學校上，中學的時候一年也去不了幾次學校。嗯不過說是同學也沒錯，雖然我畢業了也沒見過他幾次。所以話說回來，李幕，我剛才提到讓你幫我洗大街的意思是什麼你知道嗎？是所有的朝貢國都是有等級的，與我們有親疏遠近之分。”
“那朝鮮是”
“朝鮮當然是忠臣、良臣。所以我給你的藥可不是害你，而是在幫你。一般人還沒有這個呢。”
“啊？”李幕問道，“這是隻有我們才有的嗎？”
“商洛，到你了。”
“咳”商洛解釋道，“實際上不隻是朝鮮有。但，按照我們目前的規劃，隻有朝鮮、琉球兩國可以獲得全國範圍內的揚升。這粒丹，你們每個人都有份。”
“要把我們所有人都變成兔子？？？”
“並非是兔子，準確來說是月兔，或者說默工。”
商洛將整個機製都同朝鮮王李幕說了一遍——
“原來是這樣。”李幕鬆了口氣，“也就是說，我吃下這個就可以長生不老？”
“是有限的長生。”商洛補充道，“吃下去之後，意識確實是不滅了。但需要隔段時間就轉換為默工來修養。”
商洛也是後來才知道，默工的本質就是通過節製一部分意識來確保意識本身得到休養。人在閉嘴的時候，除了可以更加節能之外，還能更加專注於工作和更高級的思考。
這在《周易略例》中被記作“意以象儘，象以言著”，也即語言（言）、符號（象）與意義（意）的三個層次。三個層次中，語言處在末梢，隻是表達意義的工具。做默工時，高級的思維能力是不可或缺的，但末梢的對言語的認知能力並非必需。
“所以。”商洛解釋道，“吃下去之後，就會變成不會說話的默工。這是月球的規矩，所以你們會去月亮上做工。然後像我剛才說的，用月海的水盛滿命漏，就可以重新獲得陽壽。”
“我再確認一下——我的意識在這個過程中不會變化？”
“當然不會，所以我說這是給朝鮮的獎勵。不完全的永生也是永生，你們將離開短生種的行列，成為長生種。哦對了，你現在吃下去也不會有什麼變化。不過，你倒是可以知道自己的陽壽有多少。因為吃下去的時候，你的命漏就會生成。在命漏流乾之前你絕對不會死。”
“也不會變老。”朱先烯補充道，“你們會保持現在的狀態——當然了，距離你的正常的陽壽肯定是有些距離的，畢竟這是長生不老的算法。具體有多少，你吃下去就知道了。”
“那我吃了？”他拿著藥。
如果他不是朝鮮王，而是路邊上隨便什麼人，他恐怕是不敢吃的。但他是朝鮮國王，雖然現在已經內附了，朝鮮國政也和他沒什麼關係，但他的價值顯然不隻是試藥。稍微琢磨一下他也能知道，朱先烯絕對是已經有了把握之後才給他藥。
仰頭，他將那枚青瓷似的丹藥一口吞下——
幾乎是立刻，他便睜開了眼：
“29年我還有29年的光陰。”
“是，沒錯了。”朱先烯回道，“看起來沒問題。29年之內，你雖然不會獲得什麼仙力，也不會因此而學會什麼法術，但你不會生病也會變老。29年之後，命漏流乾，你就會變成默工去攢時間。”
“天子啊！！！”李幕一下子就衝了上來，抱著朱先烯的胳膊使勁地搖，“你們長生竟然真的帶上我了！我隻是和你提了一句，你竟然真的記著了！”
“啊對對。”朱先烯被他晃得整個人都在抖，“我們是朋友嘛。”
“我一直以為，你隻把我當小跟班，我以為你把我當成狗！”
“哪的話。我確實把你當成小跟班來著，但我從來沒有把你當成狗。”
“我從沒想到，我從今天開始竟然就長生不老了！我從來就沒有修仙過啊！”
“我早些年就跟你說過，等我成了也不會忘記你們。對你的是這樣，對你們朝鮮國也是這樣。”
“啊”說到這，李幕忽然頓了一下，“天子啊，還有商天君，我有個問題——二位是不是也要給朝鮮的百姓也發放這枚仙丹，一人一個？”
“對啊。”兩人點了點頭。
“那他們到了點，也要去做默工攢時間嗎？”
兩人又點了點頭。
“那我能不能讓他們去攢時間，賺了月海之水來給我用呢？”
“嗯？？？”
【？？？】
不隻是商洛和朱先烯，連阿波羅尼婭都沒想到這種思路。他們第一反應都是自己給自己賺，但李幕一下子就想到讓彆人去工作來給自己換時間。
“商洛，這個能行得通嗎？”
“這個還真彆說，徐福也沒說不行啊。”
徐福卻說沒說能不能用彆人攢的命漏。不過，積攢的命漏是以實體來計時的，既然有實體就可以交互。
“你們說，我能不能讓他們把海水滴到我的命漏裡麵？”
【他怎麼連方法都自己琢磨好了啊！】
“我說什麼來著。”朱先烯朝商洛看了過去，“我說他們是人才吧。”
“這確實是確實是人才。我怎麼就沒想到呢”商洛捂著額頭。
這確實不是他的思維習慣。他和朱先烯都沒想到，是因為他們倆對修仙的第一反應就是“修仙是自己的事”，本就不該麻煩彆人。但李幕反手就開始想著怎麼去壓榨彆人。
【這家夥是不是有點問題？】
“與其說是問題，不如說是”他也對朱先烯發了文字的私聊，“師兄你看著這是不是讓問題變複雜了？”
“倒也問題不大。複雜有複雜的做法。如果命漏中的時間可以流動，那我們就用可以流動的法子來管。如果不能流動，那就按不能流動的辦法來管。辦法總比困難多嘛。”
以及，這隻是管理上的問題。實際的作用展現出來後，這些管理上的問題可以說是無足輕重的。因為事情已經辦成了，要解決的隻是怎麼把這件事辦好。
通過這枚“半永恒”的仙丹，這些朝貢國可以精確地卡在仙人與凡人之間的半仙境界。他們和天庭的仙人有同樣的壽命，因而與他們建立關係是有意義的。他們的不朽又可以被剝奪，被操縱，使得他們可以被各種手段調控。
至於具體怎麼管理，那就是展現傳統藝能的時候了。原先朝廷就精於此道，可以把天下治理得井井有條。而現在又有了“壽命”這令人生畏的終極財富，足可以讓所有人都在朝廷麵前噤若寒蟬。因為朝廷一聲令下，就可以剝奪任何一人的長生。
然而被威懾是一方麵。能夠得到賜福，並且獲得長生，這本身就最令人欣喜了。
李幕雖然剛才問了“能不能讓彆人代他做工”，但他也不太關心答案。因為隻要能長生，就算做工他也不在乎。好死不如賴活嘛。
“那天子啊，我現在能走了嗎？”
“你做什麼，還怕我收回去不成。”
“啊啊！”李幕忽然問道，“我能不能也給父母請兩粒？再給我的妻兒也請幾粒？還有我的叔叔嬸嬸，七大姑八大姨他們可都是好人啊！”
“都有，都有。”朱先烯擺了擺手，“你先放寬心，都會有的，很快就能有。”
正兒八經的長生不好辦。但徐福那裡，這種半截長生可有的是。而且朱先烯看過之後，他自己也能試著煉一煉。這都不難，畢竟這根本就不是長壽，因為這丹吃下去就會把人往年富力強時引導，反而會減壽。得配合默工的循環，才能讓人長生。
“我且問一問，你們家有沒有人得了急病？”
李幕答道：“沒有。”
“那你就不用急，一點都不用，反正都會有的。”
“那具體是個什麼時間？我真的”剛剛得到了長生，李幕並未寬心，反而愈發急切了。他想讓自己的家人也能享到自己的福。甚至不顧自己發言有些失禮，他也想著要追問下。
“沒有時間。”朱先烯嚴厲地拒絕了。這很重要。因為這雖然是半成品，但半成品也有用。
屬於赤縣神州的真正的永恒尚且醞釀之中，但半成品也足夠誘人。如果這消息泄露出去，恐怕立刻就會引起大亂，到時候所有人恐怕都會想要搞一粒來“保底”。本來等一等也問題不大，但要是泄露了消息，很容易因為“擠兌”而造成朝廷的信任危機。
所以李幕這裡不能開口子。
“除非是急病，否則不要來找我要。”朱先烯強調道，“這是什麼性質，你自己清楚吧?”
李幕也是稍稍冷靜後才發現：“啊這好像很危險？”
“你明白就好。稍有問題，就會引起大亂。記住，現在隻有你一個知道。所以隻要消息泄露，我們都會知道是你搞的。我能把長生給你，自然也能回收回來。”
“是！我明白！”李幕猛地點頭，“我一定不會說的！一定會！我可以立字據。”
“立字據就不必了。我，還有商天君都在這。如果你泄露了，我們兩人之一就會去削了你的頂上三花，把你打落凡塵，讓你重回生老病死之中。”
李幕做了個拉鏈地封住了自己的口：“商天君不知道，但天子您是知道的。我向來守口如瓶。”
“這倒是。”朱先烯說道，“他還算可靠，所以我才願意讓他來試藥。不過事關重大，我也不得不強調一下。”
“我倒是有個問題。”李幕微微舉起了手，“如果有外傷，我會不會死？”
“會。”商洛回道，“這隻是讓你長壽，不是讓你金剛不壞。所以要是被大貨車撞上，你還是會死的。”
李幕聽了便是背後一涼：“我不會再出門了絕不會。”
“不過修為是另外的價錢。”朱先烯沉聲道，“你，好好乾。將來能給你的，遠不止這些。就算給你個真正的天人之體，也不是不可以。你自己，好自為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