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軍,你說你抓什麼?”電話那頭,周大夫有些難以置信。她初到永安,還沒被李如海得罪的時候,曾聽那孩子說過趙軍抓虎的壯舉。但此時周淑娟聽趙軍的口氣,好像他抓老虎就跟小孩兒逮螞蚱子、捕蝴蝶一樣簡單呢。“老虎。”趙軍語氣確定地說道:“東北虎。”陶大寶說的不錯,今年雪小,永安雪更小。可即便不用去年的法子,趙軍也有辦法抓那東北虎。聽趙軍之言,周淑娟沉默了兩秒,才道:“趙軍,你抓那玩意乾啥呀?抓那玩意也給不了你多少錢。”周淑娟這麼一問,趙軍眨巴下眼睛,輕輕歎了口氣。他收拾這東北虎還真不是為了錢,要是為了錢的話,王美蘭也不會要懸賞兩千磕那東北虎。“周姨。”趙軍沒辦法,隻能裝回好人,對周淑娟道:“我們這兒前幾天來個老虎,給我們這邊一個人吃了。”“啊?”周淑娟聞言大驚,這種消息對他們城裡人來說,屬實有些駭人聽聞了。“趙軍,吃人的老虎可不能留啊!”周淑娟道:“我聽我公公念叨過,隻要那老虎吃一回人,它就能吃二回。”趙軍知道周淑娟是誤會了,連忙解釋說:“周姨,這個老虎讓我打死了,我要給你抓的是另一個。”周淑娟:“……”譚朝陽:“……”看電話那頭無聲,趙軍道:“我們這兒吧,原來還有一個坐山虎。它以前擱一個地方不動彈,我們大夥繞著它也沒事兒。但昨天呐,我聽我們西屯一個人說的,這老虎也動地方了。我聽了我就怕再跟那個似的,再給誰害了,所以就尋思給它找個去處。”趙軍此言一出,譚朝陽看趙軍的眼神立馬不一樣了。他之前就在想這孩子為啥跟那大爪子過不去,此時才知趙軍這是為鄉親們著想。“這孩子真仁義呀!”譚朝陽看著趙軍背影,不禁在心中感歎:“比他爸可強多了!”譚朝陽尚且如此,周淑娟就更不用說了,深受感動的她對趙軍道:“趙軍呐,你等我給我老公公打電話,完了我再給你回過去。”“周姨呀!”趙軍一聽,緊忙問道:“你明天還上班嗎?”“上班啊。”周淑娟答了一句,就聽趙軍說:“那我明天再給你打電話吧,今天我一會兒就得出去了。”這年頭,電話不是那麼好打。像林區或各個係統內部電話互相打專線還好,要不然的話,通過轉交換台那會相當麻煩。就像趙軍剛才給周淑娟打的這個電話,屬於跨省通話,更是足足打了半個小時之久才接通。而趙軍今天還有不少事,他可沒工夫在這兒等周淑娟。“行,趙軍。”周淑娟很爽快地道:“你有事兒,你就忙你的去吧,完了明天還這時候,你給我打電話就行。”“妥嘞,周姨。”趙軍答應下來,在與周淑娟道彆後掛了電話。緊接著趙軍又謝過譚朝陽,才出屯部往家趕。等趙軍到家時,趙有財、李大勇、李寶玉都已經上班去了。可趙軍進到屋裡,卻發現王美蘭也不在。“姐呀!”趙軍喊了趙春一聲,問道:“媽乾哈去了?”“媽上後頭喂驢去了。”趙春道:“說今天驢上磨,得給它吃頓好的。”趙軍聞言不禁眉頭一皺,自己老娘這話說的,咋好像要給驢吃斷頭飯似的呢。這時,屋外的狗又叫了幾聲,趙軍往窗外一看,隻見解臣吊兒郎當地來了。“姐呀!”趙軍對趙春說:“今天你就跟我外甥擱家。”“那可不行!”趙春當場就不乾了,嚷道:“我自己擱家多沒意思啊,我也得去!”“那你願意去就去吧。”見趙春如此堅持,趙軍也不管她了,而是對倆妹妹說:“你倆彆總讓大姐給穿衣服,自己把棉襖穿上,一會兒咱找鈴鐺去。”說完,趙軍出到屋外衝解臣一招手,帶著他往房後走去。趙家房後,早已扣起了塑料棚。雞、鴨、鵝、小鬆鼠在裡麵過冬,唯有那頭驢自己待在圈裡。但它不怕凍,一直在趙家過著好吃、好喝還悠哉的生活。畢竟趙家有汽車用,也不用它拉車、拉爬犁,驢一天清閒得很。今天王美蘭還給它準備了一頓豐盛的早餐。苞米臍子配黃豆餅,這兩樣用剁碎的白菜葉子一拌,毛驢吃得香甜可口,腦袋悶在槽子吃得那叫一個美。此時王美蘭站在一旁,一雙大眼睛來回移動,從頭到尾地把這毛驢端詳個遍。“啪!”忽然,王美蘭一巴掌拍在驢大胯上,毛驢冷不丁一激靈,就聽王美蘭說:“吃吧,吃吧,吃飽飽的,吃胖乎的。”不知為何,王美蘭說的明明是好話,但毛驢憑著獸類敏銳的直覺感覺脊背發寒。毛驢耳朵向後翻轉,同時一雙驢眼眼珠向後轉動,但對上王美蘭那雙眸子時,毛驢忍不住叫:“呃啊!”“媽!”這時,趙軍到了。“呀,兒子回來啦!”看到趙軍,王美蘭緊忙向他走來。而此時,毛驢身上那種毛骨悚然的感覺消失了。“你周姨咋說的?”王美蘭問趙軍。“讓咱等信兒,我明天早晨再給她打。”趙軍說著,走到驢槽子前,看了一眼後對王美蘭說:“媽,驢這吃差不多了,咱收拾、收拾走吧。”“走!你倆抬米去。”王美蘭說著,伸手就去解栓驢的繩子。趙軍見狀,忙道:“媽,你能行嗎?要不我倆來吧?”“能行!”王美蘭說話時,已將繩子解開掐在手裡,然後衝趙軍一甩頭,道:“你跟小臣,你倆抬米去吧。”說著,王美蘭一手在前、一手在後,雙手攥著繩子,前邊那隻手微微用力往自己這邊一帶。“嗯?”王美蘭愣住了,那紋絲不動的毛驢也是一愣。下一秒,王美蘭兩隻眼睛對上毛驢左眼,然後手上加勁一拽,這次毛驢乖乖就跟著王美蘭走了。見王美蘭成功牽驢,趙軍、解臣緊忙先行,他倆進屋各抱一個七八十斤的大筐往外走。趙家一共準備了三百斤大黃米,淘洗好後用四個大筐裝著。趙軍、解臣把裝米的大筐往車上折騰時,王美蘭一手牽驢,一手扒著牆頭衝西院喊道:“小梅呀,小梅!”“嫂子!”金小梅推開房門,喊道:“你等我一會兒,我給西屋門掩上。”趙家黑虎在李家西屋住著,這狗有前科,金小梅怕它在家禍害東西,就得把它關在西屋。“那你跟趙軍他們坐車走吧。”王美蘭道:“我先過去!”本來金小梅都要關門了,一聽王美蘭這話,忙問道:“你自己咋過去啊,嫂子?”“我走著去唄。”王美蘭說:“我牽著驢走,不讓驢上車,要不它身上灰大,都撲騰米上了。”“哎,軍哥!”聽王美蘭、金小梅倆人對話,在院外的解臣小聲跟趙軍嘀咕道:“我嬸兒整啥都挺講究哈。”趙軍聞言一笑,抬眼看了看那牽驢往外走的王美蘭。趙軍知道他老娘愛乾淨,用以後的話說就是稍微有點潔癖。“軍哥,那你說我大娘嫌乎驢身上有灰,怕都撲騰到米上。”這時,解臣繼續說道:“那一會兒拉磨前兒,驢一圈一圈的,不照樣嘛?”趙軍又是一笑,剛要說話卻聽院子裡傳出一陣狗叫。不同的狗,叫聲是不一樣的,聽到這聲音,趙軍緊忙往院子裡走去。當趙軍進院時,就見黃龍扯著繩子向那毛驢“汪汪”直叫,而其它狗卻都不像它這樣。趙軍見此情形剛要嗬斥黃龍,就見王美蘭一手牽驢,一手指著黃龍喝道:“你消停點兒哈!”在山裡長大的狗,雖然沒見過啥世麵,但每天要自己找食的黃龍非常聰明。就趙軍家裡這麼些人,黃龍知道誰是它主人。同樣,它也能分得清大小王。所以,當王美蘭用手指它時,黃龍立馬閉嘴,在身後豎著的尾巴也撂下了。看到這一幕,趙軍腳步稍緩,可這時卻聽王美蘭又對黃龍說道:“等它回來前兒,你再咬。”趙軍:“……”趙軍感覺不妙,深深懷疑自己老娘是不是把張援民那套《三十六計》小人書借來看了。前兩天琢磨雇凶殺虎,今天又尋思借狗殺驢。“兒啊!”王美蘭看到趙軍,剛指黃龍的手往自家一指,道:“你們抬米,完了媽先過去。”“哎,媽,你牽著它,你慢點兒。”趙軍叮囑道。“嗯,沒事兒。”王美蘭牽驢先走,趙軍、解臣進屋抬剩下那兩筐米時,趙軍喊大姐和兩個妹妹出來。四筐大黃米都搬上了車,解臣開車,趙春自己抱孩子坐副駕駛,趙軍、趙虹、趙娜、金小梅、李小巧上後車箱,一行人直奔張家彆院。趙家離張家沒幾分鐘的路,當汽車到時,正好追上了王美蘭。這時,徐春燕、老太太、解孫氏都已經到了。聽到汽車鳴笛,徐春燕、老太太和楊玉鳳、小鈴鐺一起從張家彆院房後往前來。“啊……啊……啊……啊……”而在她們來的方向,不知多少隻大鵝齊齊引頸長嚎。“這咋的啦?”趙軍、王美蘭異口同聲地問道,解臣則是問:“我媽呢?”是啊,解孫氏呢?“我解嬸兒擱房後抓大鵝呢。”楊玉鳳回手向後比劃著說道:“她說晚上要請客。”之前幾家買大鵝,解孫氏單獨要了幾隻公鵝,說是要請客。這批大鵝到的那天,就宰了兩隻公鵝。今天解孫氏跟老太太過來,看能不能幫上忙。能幫就幫,不能幫就看熱鬨、嘮嘮。結果一到這兒,解孫氏看到大鵝就要抓。“啊?她自己能行嗎?”解臣被嚇了一跳,起步就要往房後跑。大鵝會攻擊對它產生威脅的生人,嘴一掐一擰,人身上就是一個紫疙瘩。雖然冬天穿的厚,但也架不住鵝多,沒準趁人低頭就往人鼻子、臉上啄。這幾家一共養了六十多隻鵝,解孫氏自己進去,哪還了得?“小啊!小!”老太太見狀急忙把解臣攔住,這事可得跟人家兒子說得明白,老太太拽住解臣胳膊,道:“你媽沒事兒。”老太太話音剛落,就見解孫氏自房後,一手掐著一個大鵝出來了。兩隻大公鵝,都得**斤重,解孫氏雙手掐著鵝頭連鵝頸處。而那兩隻鵝,在解孫氏左右不斷地撲騰著翅膀。大鵝挺有勁,但解孫氏可不是善茬,一手掐著一隻鵝,還一溜小跑地奔這邊而來。趙軍、解臣連忙迎過去,倆人各從解孫氏手裡接過一隻鵝。趙軍是雙手掐住鵝一雙翅膀,可如此一來,大鵝鵝頭向後一擰,一口叨在趙軍棉襖領子上。這一口,險些叨到趙軍臉。趙軍一驚,就見解孫氏一把掐住大鵝後腦,將其鵝頭往下一抻,強行迫使大鵝鬆口。“軍呐,你鬆手,你不行!”解孫氏說著,手上用力又把大鵝拽了回去。然後,解孫氏又幫忙手忙腳亂的解臣製住了大鵝,道:“來吧,小二兒,你這也給媽吧。”看著一手掐一隻大鵝的解孫氏,趙軍都忍不住想誇她一聲女中豪傑。而這時,老太太對解臣道:“看著了吧,小?不是我們不幫你媽,我們先頭進去,都讓她給攆出來了。”“你們進去礙事,我一個人就行。”解孫氏很是豪氣地說了一句,然後招呼楊玉鳳拿繩給大鵝腿綁上。等將大鵝捆好後,解孫氏衝解臣一揚下巴,道:“小二,我讓你給我買那家夥事兒,你給我買了嗎?”解臣嘴角一扯,沒好氣地道:“沒有!”解孫氏白了解臣一眼沒說話,而這時一旁的王美蘭道:“姐呀,咋又抓鵝了呢?”“吃唄。”解孫氏道:“咱大夥吃,我請客!”解孫氏還真不是個小氣的人,而王美蘭更大氣,當即一扯拴驢的繩子道:“行,那今天你請客,改天我安排一頓好的。”“呃啊……呃啊……”王美蘭話音剛落,她手裡的驢忽然叫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