愛狗的人,見不得狗死、狗傷,哪怕這些都不是自家的獵狗。
聽那黃狗陣陣哀嚎,趙有財快步走到它跟前,一見有人來了,此時的黃狗,卻是想抬頭都費勁了。
它隻能把眼皮上挑,眼珠上翻,一眨一眨地看著趙有財。
此時看到來人的黃狗,似乎忘記了疼痛,不再哀嚎,隻把嘴巴大張,大口地喘著氣。
來在這黃狗身前,趙有財蹲身一看,忍不住又是一聲長歎,這狗大椎折斷,沒得治,救不活了。
就算帶回去精心照料,它最多活不過五天。
而這五天的每一分、每一秒,對這條狗來說,都是痛苦和煎熬。
“唉!”趙有財不住地搖頭,這時王強過來想跟趙有財說些什麼,但看著見黃狗如此,王強先問趙有財道:“姐夫,咋辦啊?”
趙有財麵露哀傷,伸手在黃狗胸脯上摸了摸,卻見那大黃狗閉上了眼睛,口鼻中發出了聲聲痛苦的呻吟。
趙有財深吸一口氣,又長出一口氣,從背後抽出侵刀,反手如握匕首一樣。
“姐夫。”王強在旁邊叫了一聲,但接下來,他卻不知道該說什麼了。
聽王強叫自己,趙有財卻如凋像一般蹲在大黃狗身前,沒有答應。
然後趙有財緩緩閉上了眼睛,左手按住輕輕按住狗頭,右手一翻,侵刀直接沒入大黃狗脖子。
噗!
一股鮮血噴出,黃狗兩條後腿往下一蹬,嘴裡不再有痛苦之聲。
趙有財抽刀、收手,看了眼麵前黃狗,右手反握刀把往地上一拄,左手扶著左邊膝蓋緩緩站起。
趙有財收刀入鞘,語氣低沉的喊了王強一聲,道:“強子。”
“哎,姐夫。”
趙有財說:“咱倆看看,給這幾個狗埋了吧。”
“姐夫,先彆埋。”王強對趙有財說:“你過來瞅瞅,這有個狗還活著呢。”
“啊?哪兒呢?”趙有財一聽來了精神,被王強帶著,來到那被野豬挑出腸子的黑狗身前。
黑狗那腸子,長拖拖地墜在外麵,趙有財仔細查看,見其腸子未斷,卻是一喜,道:“這狗能救!”
“嗯呐!”王強也笑著點頭,他雖不打狗圍,但也不願意看著狗死。
可下一秒,卻聽趙有財說:“快,強子,拿水壺。”
“啊?”王強一愣,但聽趙有財說:“給狗洗腸子,洗完了才能往回塞,這都不知道啊?”
“水沒了。”王強一搖掛在身前的軍用水壺,說:“早晨吃鹹著了,都讓我喝了。”
趙有財白了王強一眼,問:“水都讓你喝了,那你有尿不?”
“尿?”王強聞言,忙問:“姐夫,這玩意還能擱尿洗麼?”
“咋不能?”趙有財沒好氣地說:“冬天上山不帶水,狗讓挑出腸子了,不都得擱尿洗麼。先洗淨了塞進去,等回去了,再處理。”
說到此處,趙有財追問王強說:“彆說沒用的了,你到底能不能尿啊?”
“姐夫,我剛才擱上頭,不都尿完了麼?”
一聽王強如此說,趙有財鼻孔出氣,撇嘴使眼睛夾了王強一下,然後說道:“那你把著狗腸子,我尿,你洗。”
“姐夫。”王強聞言大驚,忙道:“那你不都呲我身上了麼?”
“去,去,去。”趙有財沒好氣地推開王強,說:“不用你了,我自己洗。”
“啊?”王強聞言一愣,隨即看著解褲子的趙有財,笑道:“姐夫,你自己尿,還自己洗,你手有那麼長麼?”
趙有財斜了王強一眼,把褲子往下一退,隨即往那黑狗麵前一蹲。
王強見狀,忍不住笑出聲來,但聽趙有財說:“今天的事,你要敢跟彆人說,我就給你拽到山裡喂黑瞎子。”
“咳……”王強輕咳一聲,道:“不能啊,姐夫,我誰也不能跟誰說。”
還彆說,趙有財對狗還真用心,他蹲在那黑狗身前,自尿自洗,給黑狗洗淨了腸子,然後把那狗腸子,一節一節地給塞回去。
完事以後,趙有財起身,半舉著雙手。
王強上前,幫趙有財把褲子提上、係好,不管平時怎麼說、怎麼鬨,他還是挺佩服自己姐夫的。
特彆是剛才對狗這一出,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
待褲子被係好,趙有財把右邊大胯往起一提,對王強說:“我這兜裡有繃帶,你給我拿出來。”
“好嘞!”王強答應一聲,把趙有財兜裡的成卷繃帶拿了出來。
這東西,林場保衛處可不提供,這是趙有財今早從趙軍那屋裡順的,本想著以防萬一,卻沒想到在此處派上了用場。
見王強把繃帶遞來,趙有財沒有接,他先是就近抓了兩把土搓了搓手,然後揪了兩把青草,攥在手裡狠狠地揉搓,待到青草綠汁流了滿手,再抓土搓手。
以這種方式簡單洗了手,趙有財才接過繃帶,給黑狗纏裹傷口。同時,他還叫王強把那五條狗,全都拖到一棵鬆樹下。
現在他著急救這條黑狗,肯定是沒時間埋那四條狗了。
等纏裹好了,趙有財把黑狗背起,下到山坡下,捋著運柴道一路往前走。
“姐夫,你真行啊!”感覺趙有財身上有味兒,王強跟他保持一段距離,但卻開口誇道:“救完狗,還給人家送回去。”
“啥?”趙有財一怔,反問道:“給誰送回去?”
“啊?”被趙有財這麼一問,王強倒有些懵,下意識地往前一指,說:“咱不是回那個愣場麼?”
趙有財聞言,澹澹道:“咱回家,不也得走這條道麼?”
王強這才明白,這條黑狗怕是要改姓趙了。
見王強不說話,趙有財冷哼一聲,道:“我連我兒子都沒背過幾次,背條狗,還能叫它跑了?”
王強:“……”
一時間,王強隻覺得好笑,但卻說道:“姐夫,你沒跟我姐說,你今天出來打獵吧?”
“你不知道麼?”趙有財沒好氣地說:“你知道還問?”
王強道:“你一早就從家出來上班,這整得狗背回去了,你咋跟我姐說啊?”
“呀!”趙有財腳步一頓,停下來轉頭看著王強,眨眼說道:“可不咋的?那這狗放哪兒啊?”
說完,趙有財緊緊地盯著王強。
王強一看,就知道趙有財在想什麼,連忙道:“你可彆往我家整,我一天都不咋著家,趙玲整倆孩子就夠費勁了,還得幫你伺候狗?”
“你還好意思說。”趙有財直接懟道:“一天也沒個正事兒,就知道耍錢。”
“你有正事。”王強毫不示弱地回懟,道:“你不上班,出來打獵,還跟我姐撒謊聊屁的。”
“去!”趙有財抬腿要踢,王強往旁一閃,這時二人卻見後院不遠處,走來一個老頭。
老頭穿著樸素,衣服、褲子上都打著補丁,肩上扛著把槍,槍把使手壓著,槍口那邊吊著兩隻野鴨子。
見有人來了,趙有財和王強也不鬨了,但趙有財看著這老頭,卻是一皺眉頭,因為他感覺自己好像在哪兒見過這老頭。
而這老頭從趙有財身旁經過的時候,也是一皺眉頭,因為趙有財身上的味兒不太好聞。
可見這老頭皺眉的一瞬間,趙有財眼前一亮,問道:“老哥,你是姓邢不的?”
趙有財此言一出,老頭卻把頭一轉,連看都不看趙有財了。
但趙有財卻認定,這老頭就是自己好兄弟胡滿堂的姑爺,邢誌勇的三叔。
“老哥!”趙有財又喊道:“你認識胡滿堂不得?我倆是把兄弟呀!”
這老頭,正是邢三。
可聽趙有財的話,邢三不但沒停下,反而是越走越快。
能在山裡當山狗子的人,性格大都孤僻,還特。
這半年來,邢三連邢誌勇都不願意搭理,就更彆提他胡滿堂了。
見其這種態度,趙有財也不敢確定了。
可就在這時,王強問趙有財道:“你說那個邢三,是不是我外甥給他買酒那個?”
沒想到,王強話音剛落,就見那老頭腳下如生根,瞬間紮在原地,轉頭問道:“你們認識趙軍?”
王強聞言,脫口答道:“那是我外甥!”
“哎呀!”邢三大笑,兩步來在王強麵前,伸手抓住王強的手,道:“兄弟呀,我是邢老三呐,咱可是第一次見啊!”
“啊。”王強一笑,指了下旁邊背狗的趙有財,道:“老哥,這是我姐夫。”
說到此處,王強見邢三沒反應,忙又補一句:“就是趙軍他爹!”
“哎呀!”邢三聞言,瞬間動容,忙鬆開王強的手,直奔趙有財而來。
此時趙有財正背著狗,強空出一隻手來,但往出一伸,就見自己這隻手又黑又綠的,不是好色啊。
趙有財很不好意思,如觸電般地把手一收,邢三哈哈一笑,伸出去的手順勢往趙有財肩上一拍,道:“跟趙小子一樣,都這麼有意思。”
一旁的王強聽邢三這話,不禁暗皺眉頭,心想這麼多年,還是第一次有人誇自己姐夫有意思。看樣子這老頭在山裡待久了,不知道人心險惡呀。
這時,邢三看了眼趙有財身上背的狗,很感慨地說:“大兄弟呀,我是真想請你上我那窩棚待一會兒,可你這背著狗,是著急回家吧?”
“不著急!”讓邢三沒想到的是,趙有財往前一步,對他說道:“老哥,你窩棚裡這兒遠不啊?”
“啊?”邢三一怔,很快反應過來,道:“啊,啊,不遠,不遠,咱走一會兒就到了,你們跟我走,等到了窩棚,我把這鴨子燉了,咱哥仨喝點。”
邢三說著,好像一副很高興的樣子,然後就在前引路,帶著趙有財和王強往他那窩棚去。
沿運柴道走了十多分鐘,邢三又帶著趙有財和王強往左上了山坡,翻山過崗半個小時後,來在了邢三的地窨子前。
邢三這地窨子,屋後有山溪,他給趙有財接了水,又給趙有財拿來胰子洗手。
當把胰子遞給趙有財時,邢三笑道:“這還是趙小子給我拿來的呢。”
趙有財聞言,乾笑了一聲,對邢三說道:“老哥,麻煩你給我燒點水唄,這狗腸子讓野豬挑出來了,我還得給它處理一下。”
“哎,好。”邢三起身,從旁邊木頭架子上拿下一個鐵壺,出門就往屋後去打水。
見邢三出去,王強采對趙有財說:“姐夫啊,你有這兒子,可是老有麵兒了。”
趙有財眨了眨眼,沒有說話,但嘴角卻微微一揚。
當趙有財在邢三窩棚做客的時候,趙軍等人已經帶著狗,坐車回家了。
今天一小天兒,卻是什麼也沒找著,眼瞅著都快三點多了,趙軍便帶狗回到車上,叫解臣開車往回返。
可半個小時後,汽車即將出山場的時候,爬在趙軍腳旁的黑虎突然把腦袋豎起來了。
緊接著,就見小熊站起,衝著道南的山坡上,連叫了幾聲。
趙軍一個激靈,忙反手往車廂上拍。
這時,黑虎似乎想叫,但趙軍一砸車廂,卻是把它嚇了一跳,連忙閉上了嘴巴
汽車停下,解臣、張援民慌忙從車廂裡下來,趙軍向後一指,讓解臣把車箱尾部擋攔放下。
待擋攔一放,被趙軍鬆開的小熊自車箱上跳下,直奔南坡而上。
緊接著被趙軍放開的白龍、大黃、大胖、三胖、花貓、花狼、小花,一一隨小熊而去。
然後,趙軍才解開黑虎,這狗一條前腿有傷,自車上跳下,落地一下撲倒,等它再翻身而起時,青龍、黑龍已相繼而下。
“嗷!嗷!嗷……”說來也怪,黑虎一叫,青龍、黑龍跟著它就跑。
可它仨一跑,卻是把趙軍給嚇壞了,因為它們不跟狗幫往南坡上去,而是沿著運柴道原路返回。
“我特麼……”趙軍忍不住罵了起來,這關鍵時刻,黑虎竟然又出了幺蛾子。
如果黑虎不領那倆小的,沒準趙軍真就不管它了。但青龍、黑龍是趙軍的心頭肉,萬萬不能有失。
可此時,狗幫又奔山上而去,小熊發現了什麼,還不知曉。
“解臣!”趙軍喊道:“你開車,跟大哥你倆去追那仨狗。追上了,給它仨拴車上,再上山找我。找不著了,就打槍!聽槍聲。”
說完,趙軍自己一人,端著槍直往南山坡上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