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趙軍和李寶玉背上行囊,牽著五條狗離開家,一路往永興隊上去。一直走到快中午了,眼瞅前頭就是永興大隊了,就聽身後有人喊道:“趙軍兄弟、寶玉兄弟!”
二人回頭一看,見是黃貴背槍走來。
“黃老哥,你也來啦?”趙軍、李寶玉迎上去跟黃貴打著招呼。
“嗯呐。”黃貴往前一指,笑道:“我跟他們二隊書記認識,前天他打電話到我們屯兒,告訴我今天過來。”
說到此處,黃貴頓了頓,打量兩下趙軍和李寶玉,便問道:“你倆這是奔幾隊去啊?”
“一隊。”趙軍笑著問道:“是不是咱還順路啊?”
“嗯呐。”黃貴朝前一揚胳膊,道:“一隊、二隊都擱前頭。”
說話間,三人一起往前走,在經過二隊時,有人在道邊接黃貴,黃貴便和趙軍、李寶玉分開,和他朋友往東邊村子去了。
趙軍和李寶玉又往前走了二裡多地,找路邊從茅房出來的老頭一打聽,才知道旁邊這片村子就是永興一隊。
看著倆人麵生,老頭便問:“小夥子,你們上我們隊上來,是要找誰呀?”
“是那個陶大寶陶主任讓我們過來的。”
“啊。”老頭看了看趙軍他們牽的狗,恍然大悟道:“陶主任,找你們來打獵是吧?”
“是。”趙軍點頭,說:“這不你們春獵麼,陶主任讓我們過來參與一下子。”
“那你們直接去他家唄?”老頭又問。
“這個”趙軍遲疑一下,問道:“陶主任是不挺忙的啊?”
“那可不咋的!”老頭一歪頭,說:“他一天管多少事呢,都不咋著家。”
“啊。”趙軍想了下,才問道:“那陶老爺子是不也擱他家呀?”
“那不是。”老頭搖頭道:“那老東西跟他老兒子一塊兒住。”
聽這老頭叫老陶頭老東西,想來倆人關係是挺好的那種,趙軍便笑著問他:“那我先去看看陶老爺子吧。”
一聽趙軍這話,老頭倒有些驚訝,問道:“咋的?小子,你跟老陶頭子還認識?”
在老頭看來,趙軍這年紀跟陶福林隔著一輩呢,不像是能認識的。
“嗯呐。”可卻聽趙軍道:“前一陣子,擱山上碰見的。”
“哎喲,你可彆說了。”老頭聞言,一拍大腿,對趙軍說:“那老東西啊,一點都不讓家裡省心,天天背個破槍,尋尋摸摸地就要上山,給他二兒媳婦都愁壞了。”
趙軍聞言,隻是一笑。
在東北,這樣的老頭、老太太不少,他們倒不是故意的,隻是他們並不認為自己老了,很多對於他們來說很困難事,卻被他們視為小菜一碟。
所以,就會出現一些類似於逞能的行為。很多時候,也難免給兒女添麻煩,這就是所謂的老小孩兒。當然兒女小的時候,父母會包容孩子一些不成熟的行為。
而老人上了年紀,成了老小孩的時候,身旁兒女就要回過頭來包容老人的這種不成熟行為。
但不得不說,陶福林這歲數,天天張羅要打獵,這真是有點過了。
見趙軍似乎有些不以為然,老頭一下子還挺激動,繼續說道:“他二兒媳婦那人可好了,家裡家外,天天乾活都不歇氣兒,完了還得跟這老東西提心吊膽的。”
“那個老爺子。”趙軍見老頭說個沒完,忙攔著他,問道:“你跟他二兒媳婦是啥親戚呐?”
“啊!”老頭應道:“那是我外甥女啊。”
趙軍點點頭,問:“那你外甥女家擱哪兒啊?”
老頭伸手給趙軍比劃了一通,趙軍、李寶玉就帶狗往那邊去,在路過小賣店時,趙軍叫李寶玉看著狗,他則進去買了兩瓶罐頭,裝進了挎兜子裡。
然後繼續走不多遠,就見前麵一戶籬笆院,一個老頭正背著手,兩條腿不斷地交替抬起,跟一隻大白鵝打架呢。
趙軍向他這邊望來的時候,老頭也正好向他瞅來,二人視線相觸的一瞬間,老頭臉上瞬間洋溢出了笑容。
“趙小子!”老頭棄了大白鵝,直奔院門口,而那大白鵝還窮追不舍地攆了老頭兩步。
老頭出門來,小跑著向趙軍迎來,邊跑邊說:“趙小子,我這天天擱當院等你,你總算是來了。”
“慢點,慢點。”趙軍忙上前扶住老頭,可是怕可磕著碰著。
“沒事,我身子骨硬著呢。”老陶頭扒開趙軍的手,雖嘴裡說著不服老的話。可他雖然是對趙軍說話,但卻把目光轉向了李寶玉。
這時,他的腳步也停了下來,轉頭看了一眼趙軍,又轉回頭上下打量著李寶玉,口中喃喃道:“這好像不是那天打黑瞎子那個人呢?”
“咋不是,就是他。”趙軍知道老頭說的是誰,但就是跟老陶頭打馬虎眼。其實今天早晨倆人領狗出來的時候,還看見出門倒便盆的張援民了呢。
但前幾天好不容易給這位大俠整回家了,趙軍可不敢再領他出來了。
“你可彆湖弄我。”陶福林指著李寶玉,對趙軍說:“上次那人,都沒這小夥子一半兒高。”
“哈哈”李寶玉一聽,瞬間開懷大笑。
趙軍也笑了,對老陶頭說:“老爺子,你說的也太邪乎了。”
人呐,一看見特彆高的人,就容易描述的很誇張,李寶玉一米九的個子,在這年頭就很難得了。
“走,進院!”這時,老陶頭突然想起不能在院外寒暄,忙把二人往院子裡招呼。
三人進院還好說,而那五條狗一進院子,院裡的大白鵝瞬間就老實了,把翅膀一攏就往後院跑了。
這時,老陶頭也不管大白鵝了,一指西牆邊一溜低矮棚子,對二人:“倆小子,你們把狗拴那邊棚子裡,那裡頭有麻袋,鋪那板子上。”
說完,老頭撂下二人,就往房前跑。到門前,他拽開門就衝裡麵喊:“閨女啊,快點兒,家來戚啦。”
“誰來了?”話音剛落,一個高大粗壯的東北婦女風風火火地就出來了。
她就是老頭的二兒媳婦李雲香。
陶福林衝李雲香一擺手,隨即一邊指著趙軍,一邊往趙軍身前走,並道:“這就是我跟你說那個,打獵的趙小子。”
“哎呀!”李雲香聞言,忙把手在圍裙上反複擦了兩下,才快步走到趙軍麵前,一把就拉住了趙軍的手,道:“小夥子,我可得謝謝你啊!”
“嬸兒,不用”
“不用不行啊!”李雲香道:“你都不知道那天把我們急啥樣啊,要不是你把我爸救回來,那我就得上吊了。”
“不至於,不至於。”趙軍見狀,忙轉移話題,指著身旁李寶玉,對李雲香說:“嬸兒,這是我兄弟寶玉,李寶玉。”
“嬸兒。”李寶玉上前,點頭叫了李雲香一聲。
“哎”李雲香剛答應,抬頭再一看李寶玉,不由得驚歎道:“這孩子咋長這麼高呢?”
“八成是家裡吃的好。”老陶頭在旁滴咕一聲。
“行了,快彆在外頭說了,進屋,進屋。”李雲香側過身,伸展著胳膊,招呼趙軍、李寶玉進屋。
剛進到屋裡,趙軍便從挎兜子掏出兩瓶黃桃罐頭,一邊往炕桌上放,一邊對陶福林說:“老爺子,我這次來也沒給你拿啥,就給你買兩瓶罐頭。都說桃養人,你老好好在家,彆總往山裡跑了。”
趙軍前麵的話,陶福林聽得很受用,臉上笑麼滋的,可說到後來,一聽不讓他跑山了,老陶頭子頓時把臉一板,道:“那可不”
老陶頭不愛聽的話,李雲香可太愛聽了,隻見她上前一步,打斷陶福林的話,對趙軍說:“這孩子說的真好,就是下回來,可彆花錢買這東西了哈。你哥倆先在屋歇一會兒,嬸兒給你們拿吃的。”
說完,李雲香去外出,端水沏茶、洗蘋果、拿瓜子,還拿出兩個黃紙包,都擺在炕桌上。
趙軍和李寶玉是客,李雲香怕他們不好意思,不會自己動手,於是就親自把那黃油紙包打開,將裡麵的爐果、長白糕都露了出來。
爐果,倒是常見,可那長白糕就很少有人能整著了。
“孩子,你倆先墊吧點兒。”李雲香退後一步,一指桌上吃喝,對趙軍、李寶玉說:“嬸兒這就給你們做飯。”
“閨女啊。”這時,老陶頭子開口道:“這眼瞅中午了,你給倆孩子整點吃的呀?”
“啊?”李雲香一愣,有點沒明白陶福林的話。
陶福林看著李雲香說:“人家孩子來咱家,頭一回端飯碗,你可得給整點硬菜啊。”
“那是必須的。”李雲香笑道:“殺大鵝行不,爸?”
李雲香問了老陶頭子一嘴,又抬胳膊往外一指,道:“把剩那大鵝殺了,行不?”
“行!”老陶頭子斬釘截鐵地說:“它剛才跟我得瑟呢。”
東北婦女辦事兒也是嘎巴溜脆,李雲香說殺就殺,趙軍和李寶玉攔都攔不住。
就見李雲香攏柴火點著了燒水的火,然後就氣勢洶洶地出了屋,不大一會兒就聽院子裡大鵝“啊”、“啊”直叫。
隻見李雲香左手抓著大鵝脖子,右手死死鉗住大鵝兩隻膀子,硬將那七、八斤重的大鵝給拎進了屋。
一進屋裡,李雲香抓著大鵝脖子的手不鬆,右手抓著大鵝膀子往地下一摁,腳往大鵝身上一踩,踩住兩隻膀子不讓它撲騰。
然後,李雲香右手就空出來了,從灶台上拿下菜板,仍在地上。
這個時候的大鵝好像明白了什麼,張嘴發出最後的嗷叫聲。
李雲香聽它叫的鬨心,怕他吵到了趙軍和李寶玉,就抓鵝脖子的手往上一挪,抓住鵝腦袋、捏著鵝嘴,把它往菜板上一按。
緊接著從灶台上拽下菜刀,手起刀落,就聽卡察一聲,鵝頭落地。
此時,大鵝雖死,但身子還在掙紮著,可李雲香抓、踩著它不鬆,而且麻利地從灶台上拿下一個小盆,接著鵝血。
等鵝血流乾,大鍋裡的水也開了。
可燙鵝毛,不能用滾開的水。
正好李雲香將開水舀出,等舀到一桶裡後,這水也不到滾開的程度了。
李雲香將大鵝按進水裡,從旁邊拿過爐鉤子,伸進桶裡攪動著大鵝。
攪動兩圈過後,李雲香把大鵝拿出,熟練且迅速地給大鵝褪毛。
大鵝毛難褪,不但有翎毛、羽毛,貼皮還有一層小絨毛。
等褪完了毛,李雲香將鵝開膛,拽著燈籠掛把腸子都扯回來,從鵝珍下一掐,腸子扔了,再把鵝膽從肝上摘下,也扔了。
然後,大鵝剁小塊,清水洗了兩遍,也不焯水,熱鍋燒油,鵝肉下鍋猛炒,將鵝皮炒的微乾,再下醬油翻炒。
等醬油色掛在大鵝肉上以後,李雲香又往鍋裡舀水,蓋上鍋蓋,添兩把柴火以後,李雲香轉身從南牆上摘下個小網兜,回到灶台前以後,從網兜裡抓出兩把土豆乾放進一個小盆裡。
然後,她拿暖瓶往盆中倒進開水。
在東北,小雞得用蘑孤燉,大鵝就得用土豆乾來燉,要不然的話,要放彆的東西的話,哪怕是放新鮮土豆,那大鵝肉都腥。
大鵝下鍋等水開,李雲香在燉大鵝上方放屜簾,在屜簾上放盆蒸米飯。
當李雲香又把鍋蓋蓋上時,她家房門被人從外麵拉開,一個聲音傳進屋裡。
“媽,咱家院裡咋有狗呢?咱家大鵝咋沒了呢?是不讓狗啊?讓你給燉了呀。”
“兒子!快來!”李雲香看見來人,拽著他進屋,給他們引薦道:“這是我兒子陶飛。”
說完,李雲香又對陶飛道:“兒子,這是你趙哥和你李哥。”
這陶飛今年十八歲,而李寶玉剛過完年十九,還比他大一歲,所以他得叫李寶玉一聲哥呢。
趙軍和李寶玉很有禮貌的起身,依次和陶飛握過手,三人上炕陪著老陶頭子吃吃喝喝。
談話間說起明天春獵的事,陶飛笑道:“趙哥、李哥,你倆來的太是時候了,我大爺今天讓人把炮給拽出來了。”
一聽有炮,李寶玉眼睛都放光了,隻對趙軍道:“這要使炮,大爪子也轟下來了吧。”
“這孩子”老陶頭在一旁笑道:“這啥年月了,哪還有大爪子了?”
“咋沒有呢?”陶飛把身一轉,望向陶福林,道:“小西山後邊石砬子,前兩天不說有個石虎子麼?”
題外話
今天沒下去山,托人給我從鎮裡買手機了,明早給我捎回來,今天的更新對付出來了,明天再加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