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初生有些無言地看了兩人一眼，對於芊怡的拜見，他沒有說同意，也沒有說不同意。
芊怡眨了眨眼，微微抬頭時，才發現前輩的目光，已經不在自己這邊。
林初生的目光，已經看向了那些複生蘇醒過來的人，看向了溫無琊他們。
儘管師尊已經不記得，可作為弟子，怎麼也要上去行一個拜禮。
不過在他行動之前，遠方的江南、羅尼兩人，卻是率先動了，朝著林初生這邊飛來。
他們兩個，一個隸屬鴻蒙道統，一個隸屬黃庭道統，對於這位號作青冥，新出現的至高仙神，都有著各自不同的心思。
他們都能感受到，在對方的身上，也有舊紀元的因果，應也是屬於舊紀元生靈，無論是拉攏，還是了解對方，都想要嘗試一下。
可就在此時，一道黑袍身影，攔在了他們麵前。
虛實天微微抬頭，露出了黑袍兜帽下，一雙冰冷的眼，如凝霜一樣注視著他們。
江南與羅尼，都屬於是老牌至高仙神，可在這冰冷目光的注視下，也禁不住心中生寒，腳步頓止。
下一刻，方圓世界，被一片虛實籠罩，所有的一切都變得虛實不定。
虛實道境，再次降臨。
江南與羅尼雖然被籠罩在虛實之中，可卻被隔絕在道境之外，十分詭異。
虛實天並沒有開口說話，隻是淡淡掃了兩人一眼後，揮手帶著整片虛實道境，消失在了此方天地。
與之一同消失的，還有林初生、芊怡、綠竹，以及包括溫無琊等人在內，所有被複生的人。
終而，此方天地，就隻剩下了江南與羅尼。
遙望著遠方，江南發出了輕歎，道：“這位虛實天，還是如以往那樣，不好說話啊。”
羅尼也看著，眼中帶著些許思索，道：“總覺得這位青冥道友，有些不同，有些眼熟。”
江南聞言，陷入了沉吟，半晌才道：“能不眼熟嗎？他與那姓鄢的，何其相像？”
如今林初生的樣貌，隨著時間的推移，其實與他一開始的時候，已經有了些許的不同。
此乃根據自身所修大道，以及心境，在漫長歲月中的自然衍變，屬於正常現象。
尤其是在氣質方麵，變化更是翻天覆地。
不過這份變化終究是微妙的，除了那一頭飄然白發之外，林初生的相貌看上去，還是有八分像鄢青遠。
“他不是。”
羅尼卻搖了搖頭，一言道出真相。
江南並沒有反駁，其實他也在一開始就看出來了，否則就不會是之前的態度。
他在皇天後土紀元，與鄢青遠也打過幾次交道，這點眼力勁兒還是有的。
“此人道號青冥，與新天地相合，可偏偏又似源於舊天地，總覺得古怪，此前也從未聽聞過對方存在，仿佛憑空出現……”
江南自語時，忽然一頓，猛地想到了一點，讓他瞳孔都為之一縮。
大半年前，天地間的浮光粒子突然消失，娿神依還因為此事，外出了一趟，沿著浮光粒子的因果彙聚之地，追尋而去，至今未歸。
傳聞，那些浮光粒子，便是舊紀元天地，某一位大能輪回失敗後，留下的殘念。
後有采念女，采念不儘年。
若能采得足夠多的殘念，或許是那位大能走過輪回，由死而生的唯一機會。
而天地間浮光粒子的突然消失，也意味著采念女可能已經將其成功複生。
此刻若將這一切聯係起來，這位青冥，是否就是那位被複生的舊天地大能？
甚至仔細回想，在那些浮光粒子中，似乎的確存在了一絲，如林初生一樣的神性。
天地間的浮光粒子，許多人都曾嘗試探究過，隻是因為那些粒子太過細微，其中的神性氣息太過微弱，非至高仙神，根本感受不到。
即便是江南，也不敢說兩者的氣息，一定相同，可又總覺得沒那麼蹊蹺。
或許等到追尋而去的娿神依歸來時，能夠揭曉答案。
可娿神依大概已經進入仙古遺跡中，想要歸來還不知幾時。
那座仙古遺跡在出現時，光芒照耀八方，仙古氣息彌漫寰宇，許多眾生都遠遠見到過，早已經不是秘密。
羅尼也因為江南說到一半的話，眼神出現了微微變化，明顯是想到了相同的點上。
這讓他們對視一眼，都覺得此事，非同小可。
江南轉頭，再度看向遠方，歎道：“不久之後，天地或將再多一位至高天。”
他們其實都能看出來，林初生的修為境界有古怪，疑似輪回大境。
但與尋常的輪回大境，又有著天差地彆，其所掌控的生死大道，浩如淵海，無窮無儘。
尤其是，對方更是一位劫修，並將生死大道，轉化為了生滅劫道。
這種情況下，無論對方真的是輪回大境，還是假的，都已經不重要。
一位至高仙神的隕落，就已經說明了一切。
哪怕這位至高仙神，不過是青塵天的分身，可那至高層次的修為，卻真實不虛。
能做到獨自斬殺至高者，青冥的實力，就已經擁有成為至高天的資格。
更何況，他還做到了逆轉成千上萬人的生死。
終而，江南與羅尼兩人，各懷心思，各自離去。
還有那些潛藏在更遠之外，始終在以秘法洞觀的仙神們，也心懷激動，紛紛遠離。
此地發生的一切，必然會在極短的時間內，傳遍青冥大陸，乃至傳遍整個紀元天地。
至於林初生眾人，正被整個虛實道境，帶著在天地間遠移。
放眼望去，天地間的一切，都處於一種虛實不定的狀態，但又因為道境在天地間移動的速度太快，讓一切看上去又好似殘影，黑白不明，若隱若幻。
不過若是眼力足夠，還是能看到，道境在移動時，天地間掠過的所有景色。
恰如林初生，憑借一雙神目，就能看得清明，不過也有些驚訝。
這虛實道境移動的速度，竟然不比他的星移之法差，甚至還要快上幾分。
他在心中暗道了一聲“小織不賴”，實力比他想象的還要強。
不過這也從側方麵印證了，九大至高天的實力，要遠超過了林初生的預料，已經不能再用舊紀元天地的至高仙神，去衡量他們。
忽然，身邊虛實變換，一道黑袍身影就出現在他的麵前。
林初生轉眸看去，隻見虛實天隨手一揮，便將虛實道境分隔，讓兩人所在的區域，成了一片單獨空間。
至於其他人，溫無琊他們雖然是清醒的，可還在恢複之中，本身就難以動彈。
芊怡與綠竹雖然能動，可也十分遲緩，周圍的虛虛實實，更讓她們異常難受，暫時是管不了其他。
“小織是誰？”
單獨空間內，虛實天抬頭，注視著林初生，露出了兜帽下的玲瓏麵龐，可目光卻極冷極冷，聲音更是冰寒嚇人。
如此目光，如此言語，讓林初生微怔，一時之間竟不知該如何作答。
曾經的小織，雖然呆傻，卻也天真爛漫，不懂塵世間的好壞，也不辯人性的善惡，心中隻念著一個主人，主人待她好，她便好。
林初生也不止一次想過，讓小織變得更聰明些，也時而矛盾，不想讓她去體會世間的好壞與善惡，品嘗人生的苦澀。
但這一切的前提，是要有林初生在她身旁。
後來，紀元更迭，林初生在開辟新天地後，自身也不得不進入一個漫長的輪回。
而他若不在，呆傻如小織，又如何能在天地間存活下去，便隻能為她開靈強智，希望她在新天地中，能以安好。
林初生想了很多種可能，想到了小織在忘記他這個主人後，於新天地裡，或許會有許多種不同的人生。
可怎麼也沒想到，她最後會變成這般模樣，除了樣貌之外，已經完全找不到一點曾經小織的影子。
即便是樣貌，也因為其心境的不同，在漫長歲月裡，發生了不小的轉變。
“我再問一遍，小織是誰？”
小織的聲音更加沉冷幾分，甚至語氣中，還摻雜了絲絲縷縷的殺意。
林初生看著她的模樣，略微複雜，不過最終還是開口道：“小織是你。”
小織的眉頭明顯蹙了一下，接著又道：“你又是誰？在舊紀元裡與我何乾？”
林初生下意識想直接道出，可在即將脫口時，又被他硬生生止住，忍不住懷疑起來，若是直接說出自己是她主人，會不會被打死。
以前的小織，就莫得感情。
好像以前她說要打死吳勤，若是給她機會，她是真的不會留手，要給吳勤紮一萬個透明窟窿，再來個挫骨揚灰的。
而現在，她的眼神當中，更是隻有一片冷漠。
並且，眼見林初生沉默，她眼中的冷意還在越來越濃，仿佛隻要林初生不說，她隨時都會來硬的。
林初生無奈輕歎一聲，當著她的麵，忽然在虛實道境中坐下身來，拿出酒葫蘆喝一口，道：“即便我現在說了，也還要分個真假，恰如你這片道境，虛實難定。”
“我知道，在你的記憶裡，有一片空白，倒不如你自己去想，等你能自然回想起的那一天，方是屬於你的記憶，方知真假虛實。”
林初生說到這裡，微微抬頭，笑道：“但有一點不變，無論新天，或是舊地，小織與我而言，都很重要。”
小織一怔，麵對林初生的笑容，與其眼中的親和，腦海中仿佛有一道身影，即將浮現，要與之重合。
可腦海中的那道身影，終究是太過模糊。
她其實在接近林初生的時候，就已經感受到了，自己與他之間，存在了一絲極其微弱的因果相連。
這份因果，源於萬物化丹訣。
隻是因為林初生在上個紀元的時候，就已經利用萬物化丹訣，劃出了一個完整的圓，導致他無法再施展此法。
同時，其餘所有被他化丹之物上，金色半圓印記，也隨之消失了。
這便意味著，因為萬物化丹訣與林初生產生的聯係，也隨之斷開了。
但小織已經成為至高仙神，並且還是九大至高天之一，實力強大無比。
哪怕是已經斷開的因果，隻要距離近了，她還是能有細微的感應。
再加上這些年她也不斷在回想，想要填補腦海中那片空白的記憶，難免會出現一些模糊印象。
在第一眼見到林初生的時候，她就隱隱覺得那些模糊的印象中，仿佛有對方的身影。
這也是她為何，會在後來出手幫助對方。
此刻，小織微微眯眼，大概是在思索著林初生方才的話。
終而，她不再詢問，低頭又將容貌隱藏在黑袍之中，掌控著整片虛實道境，朝著青冥大陸的一個方向飛去。
林初生能大概猜到小織想帶他們去哪裡，對於虛實天，他也有過些許了解。
在青冥大陸，有五大道統。
其一，為鴻蒙，乃娿神依創立；其二，為蠻荒，乃張地天創立；其三，為黃庭，乃黃老六創立；其四，為混元，乃嬰孩兒創立；其五，為陰陽，乃陰陽流主創立。
這些道統，都是屬於舊紀元的大能者開創。
並且在這五大道統內，就有娿神依、張地天、陰陽流主，三位至高天。
娿神依所創立的鴻蒙道統，位於大陸中央，其餘四大道統，則分屬四方。
不過後來，陰陽流主所在的陰陽道統，從青冥大陸搬遷，去往了其他道域發展。
至此，青冥大陸也就隻剩下了四大道統。
而虛實天，雖為九大至高天之一，可卻並沒有創立屬於自己的道統，隻有一個不大的道場，被稱之為紙淵。
不過林初生也隻知道，紙淵位於青冥大陸的南方，具體在哪裡，就無從得知了。
小織大概正是要帶著他們，去往紙淵。
青冥大陸雖大，可虛實道境移動的速度也極快，天地在林初生的眼中不斷掠過，出現了各種各樣的，不同於舊天地的奇異場景。
雖然其中有不少，都被林初生之前派遣出去的分身看過，但親眼所見，還是彆有一番風味。
沿途也有不少的大勢力，遇見過不少的仙神，乃至大仙神。
可無論是仙神，或是大仙神，都完全感應不到虛實道境的存在，一路暢通無阻。
不過區區數日，小織便帶著他們，跨越了近乎小半個青冥大陸，出現在了南方一片雲海之中，來到一座深淵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