崇晟帝一言未發，原本他也沒料到，事情怎麼就發展成這樣？
明明他都安排好要將此事影響降到最小……
可如今看著商行聿，一個荒謬的想法突然躥了出來！
不、不會的……
“殿下！”一道聲音自人群後傳來，盛芫皓眼中一喜，可很快，便又換成愕然。
董雲海並沒有同這群朝臣們生死搏殺，反而站在他們那邊，看向了自己。
盛芫皓腦中嗡嗡的：“董雲海，滾過來！”
“殿下，屬下有幾句話想要問您。”董雲海沒動。
盛芫皓眼神發直，正要暴怒。
董雲海直直盯著他：“當初害得我董家家破人亡的，當真隻有文家嗎？”
盛芫皓眼眸一閃。
周圍朝臣甚至連崇晟帝也莫名其妙，什麼董家文家？這個小小的侍衛，在說什麼？
這個時候，是他問這些莫名其妙問題的時候嗎？
“你是做什麼的？”一個官員蹙眉詢問。
董雲海咧嘴：“諸位大人，不想知道三殿下為何要殺君弑父嗎？如果想知道，就閉上嘴。”
他沒什麼怕的了。
就在昨日，他已經將老娘送走。
至於自己……
今夜就是自己的死期，他連死都不怕，什麼大人？什麼陛下？他都不在乎。
他隻想親眼從盛芫皓眼中看到後悔，看到瘋魔，看到噬骨灼心的怨恨！隻有這樣，他才覺得夠了。
若是不能讓他知道，這報仇，算什麼報仇？
他這話一說，眾人麵麵相覷，盛芫皓猛然瞪大眼，終於反應過來：“是你！是你這個狗雜種背叛了我？不！不僅是背叛，是你、一切都是你做的？！”
讓他以為父皇懷疑了他？在查他！
讓他方寸大亂，在他的提議下選了這條死路！
又或者，其實父皇會懷疑自己，也是他做的？！
“你該死！！”盛芫皓雙眸赤紅。
其他眾人，除了商行聿以外都沒明白二人究竟在說什麼。
“殿下想不起來了嗎？也是，小小一個董家實在不值一提，那麼汀州的前任知州，殿下總能記得吧？畢竟當初，殿下可是用我董家十幾口人的慘死，將對方從那個位置上拽了下來，而我……”董雲海仰天笑了兩聲：“而我這個蠢貨，居然還覺得你是我董家的恩人！儘心儘力，為你效忠！”
“殿下說的沒錯，屬下的確該死。”
董雲海咧嘴一笑，“畢竟屬下這雙手沾了七千多百姓的血，那麼殿下呢？”
“閉嘴！！董雲海，你瘋了！我看你是真的瘋了！”盛芫皓眼角肌肉劇烈抽搐。
他沒想到，董雲海居然連這些都想說出來！
他就不怕他董家被萬世唾棄？！
“什麼七千多百姓的血？你說的可是臨州？”有一個臨州官員忽然開口，七千多這個數字，實在太敏感了，記在每一個臨州人的心中。
董雲海唇一動。
“董雲海！你住口！”
董雲海不以為意，極為平靜的聲音卻說出石破天驚之事：“是啊，當初便是殿下同盛央合作，將那東西送到了屬下手中，也是殿下吩咐讓屬下將它倒入臨州井中的。”
“嘩！！”眾人嘩然。
盛芫皓身子一軟，幾乎要攥不住匕首。
崇晟帝也眼皮跳了一下，他本以為關於臨州之事知情人除了自己與盛芫皓再無他人。
卻沒想到，盛芫皓這個蠢貨，居然還留著這麼一個把柄！！
蠢！太蠢了！
可這樣愚蠢的人，卻是自己的皇子！！
崇晟帝閉了閉眼。
“住口！你究竟受何人指使汙蔑我兒？今日的事，是不是也都是你兩頭算計？你暗示皓兒以為自己被陛下舍棄，為了自保，又攛掇他一時衝動做下錯事？！”琦貴妃此時終於找回理智。
她知道，自己完了。
楊家也完了。
可皓兒是陛下的親骨肉，為今之計，她隻希望能將皓兒的命保下！
“汙蔑？用命汙蔑嗎？”董雲海提起長劍。
眾人一驚，下意識距離他遠了些。
董雲海毫不在意，伸手用衣袖擦乾淨劍上血跡，“我董雲海此生——不仁不義，認賊做君，愧對家族，殘害百姓！罪孽之深重，縱然萬箭穿心也難贖萬一！唯有一死，下十八層地獄，受油鍋鐵鋸、刀山碾壓之刑，生生世世！不得輪回！”
話落，他看向盛芫皓。
盛芫皓被那雙眼中的森然震駭。
“殿下，屬下在下頭等著你！！”
刺啦——
血肉被割開的聲音，鮮血泉湧一般衝到盛芫皓麵前。
董雲海的屍體還站在原地，大半個頭顱卻耷拉著。
一眾朝臣忍不住嘩然，崇晟帝臉色鐵青。
琦貴妃更是忍不住，直接對著旁邊乾嘔起來。
“砰！”董雲海的屍體直站了好一會才倒下去。
“不……不是這樣的，”盛芫皓驚慌著解釋。
琦貴妃臉色煞白，看了眼董雲海的屍體。
人都死了，這時候解釋還有什麼用？
她以往一直以為皓兒雖然沒有主見了些，但待人處事上極有章法。
可今日才發現，他的路走的太順暢了。
順暢到麵臨一點挫折便會方寸大亂，麵臨危機，更是連基本的判斷都沒有。
“陛下……今日之事都怪妾身，是妾身愚笨，也聽信了此人的話，以為您要對皓兒動手……妾身該死！妾身以死贖罪，隻求陛下放過皓兒一命！”
琦貴妃想用自己的死，為兒子爭取最後活下去的希望。
她毫不猶豫咬住自己的舌頭。
嘴間溢出鮮血。
“啪！”一枚石子卻在此時彈射到她下頜。
“哢啪——唔！！”琦貴妃下頜錯位，滿口的血湧出來，雙手被反剪，卻是無論如何都不可能再尋死了。
商行聿收回手。
盛芫皓雙眸赤紅，看著一個個目光怪異盯著自己的朝臣，忽地，瘋魔一般大笑幾聲。
緊接著，居然一把將崇晟帝拉到自己麵前：“父皇，你不是早就說皇位是要給我的嗎？你說太子皇兄隻是我的擋箭牌，老二是個蠢貨，隻有我才最像您！”
“您現在下旨啊！快下旨將皇位傳給我！！”盛芫皓越說越激動，手中的匕首在崇晟帝脖頸劃出細細的血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