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鴻誌眸子微動。
楊竣康卻顯然誤會了，猖狂大笑道：“姓方的，你死定了，你敢汙蔑我，我父親一定會想方設法釘死你！你覺得陛下是信你還是信我們楊家？哈哈！”
楊竣康笑著，等著看方鴻誌露出畏懼。
然而很快，他臉上的笑便僵住了。
因為他看到方鴻誌勾起唇角，也看到了那道自方鴻誌身後走出的身影。
“陛、陛下？！”楊竣康瞳孔震顫。
崇晟帝已徑直來到他麵前，抬起腳，狠狠踹在他身上：“混賬！都是混賬！”
因為楊意媛，他寵信楊家不假。
當年楊意媛死在他對她感情最深的時候，她走之前，千叮萬囑讓自己為她照顧楊家。
所以這些年，他無論對琦貴妃還是楊家，縱容至極。
甚至從沒動搖過，要將皇位傳給最像楊意媛的盛芫皓！
可他們呢？
就是這麼回報自己的？狼子野心、居心叵測，不將他這個皇帝放在眼中。
之前敢瞞著他炮製瘟疫去謀取民心，如今又打主意在軍權上，私鑄假錠……
是想乾什麼？篡位、謀反嗎！！
崇晟帝額角的肌肉劇烈抽搐著，差役小心地再通傳一遍：“陛下，楊尚書求見……”
他冷笑一聲：“讓他滾進來！”
他倒是要聽聽，楊樊有什麼好說的。
楊樊臉色極為難看，尤其是在看到地上躺著爛泥一樣的楊竣康後，手指狠狠顫了一下，緊接著，沒有絲毫猶豫跪在地上。
“陛下！求陛下恕罪！”
“哦？恕罪？楊尚書且說說你有什麼罪可恕？”
“臣……臣不知，但既然康兒被方大人押入大理寺，那肯定是做錯了事，臣隻求陛下看在媛姐兒和琦姐兒的份……”
“住口！”崇晟帝一聲厲喝，重重喘息幾聲。
“楊尚書還真是治家有方啊，以往朕隻以為楊竣康隻是無能了些，倒沒想到，還能為楊家做這樣重要的事。”
楊樊猛地抬頭。
心頭因為這話狠狠跳了兩下！
他的確不知道為什麼康兒也在方鴻誌押審的犯人中，但有一件事毋庸置疑，楊家，遭到了彆人的算計。
那個彆人是誰，楊樊不清楚。
但楊竣康所犯的事，他是隱約察覺到一些的，除了私鑄假錠，不會再有其他事能讓陛下如此生氣。
更何況來親審了！
而陛下方才的話，則讓他更為警醒，陛下是懷疑康兒做的事是同楊家有關？
而楊家，代表的便是三殿下！
是了……康兒以往的表現，怎麼看都不像是能涉及私鑄假錠的，混吃等死、耽於享樂，腦海裡裝著的都是彆人家的夫人小姐……
他以為自己是螳螂，布置好陷阱等著韓家跳入，卻渾然不知也有人早早等著自己入局！
甚至這個局根本不需要確鑿證據，隻要陛下懷疑，就足夠了。
短短刹那，楊樊腦海中便想明白這一切。
可想明白能如何？
對方的目的已經達到了！
要對付楊家和三殿下，難道是盛芫淇？不，盛芫淇不會有這個腦子。
韓家？韓家要真這麼有謀略，也不會被埋了這麼久的釘子都沒發現，當年韓子安更不可能死……
到底是誰？
“朕在問你話，怎麼，楊尚書是想著怎麼敷衍朕嗎？”崇晟帝的聲音再次傳來。
楊樊額頭已經有了細密的冷汗。
“陛下，陛下的意思臣不明白……”他說到這，目光忽然望向楊竣康：“孽子，還不趕緊坦白你都乾了什麼？！”
“我、我隻是想弄些銀子花……”楊竣康這回是真怕了。
他從未見過父親這幅模樣。
“嗬，怎麼，楊府給不起你花用？”崇晟帝聲音冰冷。
楊竣康支支吾吾：“可我也想讓父親和大哥刮目相看。”
“你讓他們刮目相看的方式，就是私鑄銀錠？”崇晟帝臉上神色難辨。
這個借口太拙劣了。
現在他甚至都懷疑，楊竣康這幅愚蠢無能的樣子是不是一直都是裝出來的，為的便是迷惑自己？為的便是在出現今日這樣的境況時，讓他出來頂罪？
“陛下，臣教子無方，臣有罪！”楊樊深深叩首。
崇晟帝眼神落在他身上，甩袖離去。
直到他的身影徹底消失在刑房之內，楊樊才戰戰兢兢從地上抬起頭來。
有差役押著楊竣康離去。
楊竣康一邊大喊一邊掙紮。
楊樊看著這一幕臉頰抽搐，方鴻誌卻笑著對他一拱手。
楊竣康這個禍害他早就想收拾了，但以前楊家為他處理的尾巴太乾淨，如今總算是露出馬腳，栽在自己手上。
而那些被他害死的良家女子，總算能瞑目了！
小小的韓家親族侵田案，竟牽扯出私鑄假錠之事，又從私鑄假錠的案件，查到楊家身上。
消息一出，朝野嘩然！
而更令朝野嘩然的則是此次陛下的態度——
私鑄銀錠的罪首楊竣康直接判死刑，一月後審明其他罪責，公開問斬；而楊樊，更是從原本的從二品兵部尚書貶為正四品侍郎！就連楊竣南都被牽連，從翰林學士的官職上撤下來。
陛下這是，徹底厭棄了楊家？
要知道當年陛下登基時，楊家最先鼎力支持，陛下對楊家也極為寵信。
陛下在位多年，楊竣康作過的惡事不少，哪次不是高高舉起、最後卻水花都沒濺出來？
可這次，太不一樣了。
而且，這樣的不同還讓許多朝臣忍不住去揣測，陛下此番舉動，是否連帶著也是對三殿下的一種打壓？
楊府。
楊樊在聽完陛下判決的瞬間隻覺得頭暈目眩，狠，太狠了！
不管是誰，這一招是又準又痛地打在了楊家的七寸上。
可偏偏打完了，痛完了。
竟還摸不到敵人的半絲影子……
楊竣南不肯置信：“父親！陛下怎麼能這般對楊府？老二可是媛姐兒的親二哥……”
“閉嘴！”楊樊一句嗬斥。
如今的情形能讓此事儘快揭過去才是，越是糾纏，越是能牽扯出的事情更多，楊家並非鐵桶一塊。
陛下以前不懷疑也就罷了，若真查起來，處處都是可以問罪的理由！
“微臣，領旨……謝恩！”楊樊的頭重重落在地上。
楊竣南嘴唇翕動，眼眶赤紅，卻也隻能眼看著父親將聖旨接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