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楚裳並沒有直接回答,而是問道:“見過相思豆嗎?”
謝傅輕輕點頭,相思豆就是紅豆樹的果子,在江南很常見。
“那成熟的相思都紅豔豔的是不是很美麗迷人?”
“兩岸人家微雨後,誰抬素手摘紅豆。”
秦楚裳微笑道:“很多人都對紅豆愛不釋手,亦有不少人把歡喜閒愁付此物,可是依我看,還是得親口嘗一嘗,嘗過之後才知道這看起來美的東西,裡麵的味是香還是毒!”
謝傅突然伸手就勾住的她的纖腰,這個舉動像一隻蟄伏許久的野獸突然偷襲。
秦楚裳眼神裡掠過一絲驚訝,身體一顫,顯然極為不習慣,那厭惡的表情就流露在臉上。
很快她就臨危不亂的笑道:“你想搞我嗎?就不怕被我毒死啊!”
她嘴角翹起的玩味,還有微眯著眼的輕蔑,能夠讓人感受到她的揶揄譏諷。
謝傅想嗅著獵物一般,把臉輕輕湊近她的麵容。
帶著些許汗味的男子氣息就灑在她的臉上,秦楚裳閉上眼睛道:“親吧。”
周圍無聲,也遲遲沒有動靜,隻感覺到臉上的陽光暖暖的,秦楚裳從厭惡到有些忐忑複雜。
這種心情就好像自己養的狗咬了她一口,有幾分憤怒又不舍得下死手。
她又有點想讓這隻狗再咬一口,好讓她下定決心把狗給宰了。
安靜無聲中,那一口遲遲沒有咬下去,突然秦楚裳就感覺有隻手在撥弄自己的頭發。
她好奇的睜開眼睛,看見謝傅手指縫夾著幾朵小花,正在將花彆在她的頭發上,這讓她的眼神充滿驚訝,那抿著有些嚴肅的嘴唇也自然的往上一翹。
“我剛才在路上摘了幾朵野花,不知道配不配你,可我又覺得它們像極了今天的你,春花如笑,紅情綠意。”
秦楚裳沒有說話,隻是盯著這雙給她戴花,格外親昵的手,隻感覺這雙修長乾淨的手,溫柔得能融化某些冷酷的東西。
謝傅手放下的時候,發現她有點臉紅,笑道:“你臉紅了,沒有人給你戴過花嗎?或是你貴為公主,接觸不到這些市井鄙陋的事。”
秦楚裳眼神裡蕩漾笑意瑩然:“沒有。我寧願你親我一口,真的。”
謝傅微笑:“我希望與你之間能保留更加珍貴的東西,真的。”
連謝傅自己都不知道他想表達什麼,或者是朋友,或者是知己,或者是誌趣相投,抑或希望兩人的認識不摻雜心懷鬼胎,彆有用心……
他也不知道秦楚裳能不能聽懂這句話。
“長青,我有點喜歡你了,怎麼辦?”
她舉止輕佻,能隨時隨地的與自己談情逗笑,她思想開放,能目睹自己的丈夫與彆的女人鬼混而談笑自若。
但是此刻她卻問得那麼端莊嚴肅,甚至聲音中還透著對未知的擔憂。
這一刻謝傅似乎讀懂了她的心扉,他們兩個的身份並不單純,要去做一件單純的事,終究不能如願。
謝傅微笑:“公主,送到這裡吧,以後不要見麵了。”
謝傅說完這句話轉身就走,秦楚裳微微一呆之後也轉身就走。
都走得非常灑脫,秦楚裳已經表達了她的彆有用心,謝傅也表達了他的不願如此。
秦楚裳的驕傲和自信隻堅持到橋頭就停下腳步來,轉身回望,謝傅留給她的隻有背影,一直消失在她的視線中。
這是她第一次望著一個男人的背影這麼久,心情有點惆悵的走到岸邊,看見水中頭戴野花的自己,不禁嫣然一笑,似乎向水詢問:“好看嗎?”
河水微微漾動著水草,泛起的漣漪,讓水中的模樣變得更加嫵媚動人。
秦楚裳撿起一顆石頭狠狠朝河中扔去:“謝傅,你惹到我了!”
……
“湘兒姐,你慢點。”
“唔……”
門外傳來一把女聲:“掌樓,魏爺來了。”
秦湘兒站了起來,鼓著嘴巴端起桌子上的酒水一飲而儘,聲音乾啞道:“知道了,跟他說我在洗澡,等一會。”
然後揉了揉自己的腮幫子,嗔了倒在榻上閉眼一動不動的謝傅一眼,斥道:“還不起來。”
謝傅睜了下眼,揮手道:“姐兒,你有事忙去吧,不用管我。”
秦湘兒卻上前將他強拉起來:“讓他看見你在我房內,會把你給殺了。”
謝傅頓時有些不太高興:“原來他才是正主,我是候補。”
秦湘兒哄道:“彆吃這種乾醋,我跟他沒什麼,與他的關係也跟你解釋不清楚,到隔壁房去,我招呼完他就來陪你。”
見謝傅走路有點腿軟,不由撲哧一笑,突然想到什麼,特地叮囑一句:“你聽的到也好,聽不到也好,最好也不是露出真氣試探,會惹上很大的麻煩。”
謝傅一笑:“姐兒,我相信你不會背著我偷漢子。”
秦湘兒罵道:“滾!”
謝傅走後,秦湘兒覺得不妥當,又將冰兒叫來:“冰兒,安排幾位小娘子去隔壁陪謝公子喝酒,跟她們說有什麼勁都使出來。”
冰兒笑道:“掌樓真寵謝公子。”
當然寵了,那是她從小看到大的小郎。
一會之後,魏無是就走進房間。
秦湘兒坐在梳妝台望著鏡子梳妝,插著珠簪,嘴上淡淡道:“桌子上有酒,想喝自己倒,有什麼事就說,說完就走,我困了,想休息了。”
“這會正是秦樓熱鬨的時候,你有這麼早睡嗎?”
秦湘兒正插著珠簪,聞言扭頭瞪向魏無是,惡狠狠道:“我想什麼時候睡就什麼時候睡。”
“好好好。”
魏無是立即服軟,在桌子前坐了下來,卻看到闊大的桌子隻有酒一壺,杯一個,露出苦笑道:“你就算把我當做一個客人也好。”
秦湘兒冷笑:“把你當做客人,那你還真走不到這兒來。”
魏無是好聲道:“能給弄幾個小菜配酒嗎?”
秦湘兒不予理睬,魏無是有點可憐道:“我晚飯還沒吃呢。”
秦湘兒卻冷冰冰道:“事真多。”說著朗聲:“冰兒,給魏爺弄幾個小菜。”
魏無是露出笑容,突然看見秦湘兒腮頰有些微微發腫,人就衝到秦湘兒跟前,冷聲道:“誰動手打的!”
這眼睛可真毒,秦湘兒有點尷尬,心中暗罵,這個死小郎,姐姐都半點不心疼的。
嘴上冷漠應道:“誰跟你說是被打的,我最近有點上火。”
魏無是掐了秦湘兒的臉仔細瞧了一眼,哦的一聲。
秦湘兒憤怒的把魏無是的手甩開:“你彆碰我!”
魏無是淡道:“好歹我是你爹,碰你怎麼了。”
秦湘兒怒發衝冠:“你再說這個字試試看。”
“湘兒,我是你爹,這就是你的孝道!”
“魏無是,我活著的每一天就是為了殺你,這就是我的孝道!”
秦湘兒說著一掌朝魏無是胸膛拍去,魏無是也不躲避,受秦湘兒這一掌,卻毫發無傷,嘴上淡道:“你傷勢還未痊愈,這是我地宗的療傷聖藥,恢複的快。”
秦湘兒揮手將魏無是遞過來的瓷瓶扇掉,怒道:“你怎麼不死!”
“我不死,是為了活著保護你。”
說著轉身走回桌前坐下,倒了一杯,喝了口悶酒。
秦湘兒氣勢洶洶:“滾,馬上給我滾,這裡不歡迎你!”
魏無是陰沉道:“你信不信我把秦樓的人都殺了。”
秦湘兒知道魏無是說得出做得到,殺神二個字不是白叫的,強行控製住自己心中的怒氣。
魏無是又連續喝了幾杯悶酒之後,才聲音柔和示弱道:“湘兒,從今往後我不再提那個字,我吃完這頓飯就走。”
一會就送來幾個小菜,房間內的氣氛安靜而又壓抑,隻有魏無是吃飯喝酒的動靜。
時間像這夜一樣漫長,終於這頓飯吃完了,魏無是站了起來,呆呆一動不動像根木頭,他的表情複雜的變化著,像個窘迫到不知如何自處的少年人。
他這一生無情無愛,唯鐘武道、橫笛兩樣,可比起女兒,這兩樣根本算不了什麼。
他的後半生隻求能得到女兒的認可,發自內心的喊他一句父親。
可這對魏無是來說卻是可望而不可求的奢望。
其實湘兒願意假顏假色的跟他說幾句話,他就很高興,所以湘兒對他再拒之千裡,他總是厚顏的不請自來。
“湘兒,等我辦完了事,給你個交代,再來看你。”
魏無是離開之後,謝傅立即就趕了過來,儘管幾個陪酒的小娘子一直嘰嘰喳喳,耳力聰敏的他卻將魏無是和秦湘兒的對話聽得一清二楚。
原來殺神魏無是竟是湘兒姐的父親,可湘兒姐為何對她的父親如此不待見,甚至恨之入骨呢……
進入房間就看見秦湘兒站著一動不動,臉上表情丟魂落魄。
謝傅柔聲:“湘兒姐。”
秦湘兒看到謝傅,淚無聲就流了出來。
在謝傅的印象中,秦湘兒談笑風生,天塌下來都臉不變色,何曾見她這副悲然落淚的模樣,心疼的不得了。
人走到秦湘兒身邊,將她擁住:“姐姐,不管發生什麼事,小郎都在。”
這一番柔聲的話立即擊潰的秦湘兒堅強的偽裝,痛哭起來:“小郎,幫我殺了魏無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