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月在交界地上交替輪回七八次。
抬頭一看,入目皆是蛇人、蛛人、鼠人……雜亂無章的分布在大地上,一些用手在草地上刨著各種蟲子、蚯蚓填腹,一些則掘著可食用的植物根莖。
它們已經走了七八天,這段時間隨身攜帶的食物早已經吃的差不多了,隻能走到那裡吃到那裡。
好在雖然餓但是還沒有餓到極致,所以暫時沒有發生同類相食的慘劇。不過一些強壯的神仆已經把目光放在那些抱著奄奄一息母親痛哭的孩子身上。
長久的逃亡,總有人會因為各種問題倒在半路上,從此長眠長眠這片荒野。
在一雙雙已經快發綠的目光中,李維和克米西們圍坐在一起啃著麥子烙的餅。
因為是前往不知名的新世界,領主大人直接往係統商店裡充了一萬金克,所以並不需要為食物擔心。
就算是最簡單的乾糧也讓四周逃命的神仆族人們看的望眼欲穿,但是沒有人敢上來搶——因為那名貓人身邊躺了一地淒厲哀嚎的人。
這些人就是最簡單有效的威懾。
轟隆!
幾人剛吃下食物沒多久,大地又開始震顫起來。
就連三歲幼兒都知道,神孽追來了。
仿佛提前排練過的一樣,所有人停下手裡的動作,開始齊刷刷起身朝著北方前進。
從一開始的驚慌,到現在的麻木,七八天的時間它們都是這麼過來的。
在地平線儘頭,幾尊高大的身影若隱若現,僅僅隻是看了幾眼,李維抱著法蒂爾加入人流中繼續前進。
他終於感覺到為什麼有一種荒誕感了,這一切都仿佛是一個提前規劃好的劇本!
這些神孽在大肆捕殺著這群神仆,可明明能直接追上,偏偏墜在最後麵屠殺一些掉隊的神仆族人。
“李維,你覺不覺得這個神孽很眼熟?”在漫長的無聲趕路中,法蒂爾率先受不了這種壓抑的氛圍,如藕的玉手摟住李維的脖子,吐氣如蘭的小聲問道。
“它們身上穿的盔甲如果我沒看錯的話,有聖光教廷的圖案吧。”李維懷裡溫香軟玉,莫名覺得這種旅途越漫長越好。
“沒錯,它們身上穿的盔甲是被女神賜福過的。”法蒂爾平靜的說道:“但我沒有在上麵感受到一絲聖光氣息,反而有一種龐大到凝聚成一團的能量。”
身為一名施法者,她的精神力早已經達到了視物的程度,因此也能察覺到常人難以發現的東西。
“這不是一個無魔世界嗎?”李維好奇的問道。
“確實是無魔世界,但這股能量並不屬於元素的範圍。”法蒂爾搖了搖頭。
就像鬥氣這個在元素潮汐出現的職業,或許在魔力濃鬱的時候不夠看,但是在魔力低微的時候卻展現出自己獨有的優勢。
這種從人體內部產出的能量,並不太受魔力潮汐的影響。
可以說就連修煉了「聖言秘典」的聖騎士,體內的聖光也不受低魔影響,李維在這裡用不了聖光的原因也是因為這是試煉世界,被女神專門限製了。
一旦涉及到魔法類的知識,領主大人就頭疼的厲害,因為光是介紹魔法是什麼的書籍就足足有一掌厚。
所以每一位魔法師可能不是很強,但知識一定淵博,否則也玩不轉魔法。
“萬一我們完不成試煉任務,回不去,隻能在這裡孤獨終老怎麼辦?”李維忽然說道。
他到現在還不知道那所謂的“試煉任務”到底是什麼。
“李維如果你都完不成試煉任務,那沒有人能完成。”法蒂爾說道:“或許你的信仰並不如以往的聖騎士們堅定,但你是我見過進入試煉世界最強的人,而仁慈的女神隻會在乎你的所作所為,恰好你的善良少有人能及。”
“胡說!”領主大人睜著眼睛說瞎話:“我明明是女神最虔誠的信徒,我的信仰簡直比安帝拉山上的鋼岩還要堅定!”
他說的斬釘截鐵極了。
恍惚間,要不是看見對方微微勾起的嘴角,法蒂爾還真差點信了。
法蒂爾有些對這個肆意玩弄信仰的人氣憤,伸手就去掐李維的腰肢,李維也沒有躲,任由對方掐在自己的腰間,一點兒反應也沒有。
“謝謝,但我現在還不癢。”
如同掐在一塊精鋼上的法蒂爾把反而弄疼的手不動聲色的塞進領主大人脖頸裡,平靜的說道:“我剛剛真該拿把刀來捅!”
“那你還是彆折磨刀了吧。”李維油鹽不進的說道。以他如今的身體素質,尋常的刀劍注定隻能是雞蛋碰石頭。
“我印象中的聖女可不是一個暴力狂。”
法蒂爾試圖用冰冷的手掌讓某人感受到痛苦,但這注定隻能是無用功——她的手掌反而短時間就被如同太陽般灼熱的身軀烙的熱乎乎的。
她調轉視線,此時此刻太陽的餘暉灑落在某人的側臉上,看起來輝煌而耀眼。
“那你印象中的我是什麼樣?”
“嗯……善良,大度,從不會為任何外物有情緒起伏,看起來聖潔如神,但偏偏喜歡說些不知道從哪兒看來的葷話,結果卻僅限口頭上,一旦認真了就露怯。”領主大人前麵還一本正經的說著,到後麵嘿嘿怪笑兩聲,畫風頓時突變:“當然人也長的漂亮,腿又細又長,最主要的是以後的孩子肯定餓不著。”
“父親父親,法蒂爾姐姐的孩子為什麼餓不著?”小布唧立馬從李維腦袋上鑽了出來,露出了好奇又探尋的目光。
“大人的事,小孩子少打聽。”李維遞了塊白奶糖堵她的嘴。
“沒想到我在李維大人眼裡居然是這樣的人,但是誰又知道我是僅限口頭上呢?”法蒂爾依舊在嘴硬,故意伸手摸了摸領主大人如山嶺般寬厚的胸膛,臉頰上的一絲羞紅卻沒人發現。
她此時此刻就像純潔無瑕的聖女墮落凡塵,直讓世間的男人欲罷不能,更彆說高崖堡領主這樣的陽剛男兒。
“沃日,爵爺我真想當場辦了你!”領主大人恐嚇著:“反正這裡也隻有你和我,等出去後也已經生米煮成熟飯,伊戈聖也隻能吹胡子瞪眼的看著我把聖光教廷的聖女給霍霍了。”
“到時候說不定,還要讓我當一把教皇也說不定。”
他說著說著,就嘿嘿直笑。
“沒想到李維你居然是這樣的人?”法蒂爾仿佛重新再一次認識了這一位高崖堡領主的本質。
“什麼叫這樣的人?我隻覺得我會做所有正常人會做的事,如果一個男人沒有這種念頭,他反而不是正常人,我覺得我特誠實,不像那些道貌岸然的家夥一樣表麵一套背後一套。”李維完全是君子坦蕩蕩。
他要是看上一個女人,就算是王後他都敢虜回高崖堡當壓寨夫人。
彆管強扭的瓜甜不甜,隻要水多解渴就行。
法蒂爾看著一臉坦蕩的李維,這種話從對方嘴裡說出來,反而有種難言的光明正大。
……
荒野上又走過了一天,終於到了目的地,中心地,罪惡之塔。
這是一座矗立在高地之上,起碼上百公尺用黑石砌成的黑塔,四周有著柵欄和瞭望塔。
從交界地逃亡而來的神仆們再難掩喜色,一些多愁善感的人甚至垂下淚來,不斷念叨著神主的仁慈,讓它們得以逃脫神孽的捕殺。
高高的瞭望塔上的哨兵看到了這個龐大的逃難隊伍,它們仿佛一點兒也不為此感到奇怪,不急不緩的吹響了嘹亮的牛角號。
四名穿著白色長袍的夜遊人貴族從罪惡之塔裡走了出來。
這幾名夜遊人頭上都帶著不同冠冕,分彆是用金、銀、銅、石打造。李維走近了仔細打量,這四名夜遊人外貌都不同,有的是蛛身,有的是蛇身,而且擁有的不同種族部位達到了七種以上,幾乎已經不能稱為半獸人。
簡直和前世他玩的某個遊戲裡的接肢貴族一樣。
如果說克米西和克米妮很難讓他往墮落神仆身上聯想,那麼當看到這些冠冕聖席的樣子後,對方和伊戈聖描述的那些墮落神仆幾乎有六成相似。
“神主在上!保佑祂的子民們安全到達!”一個蛛身,牛角,有著明顯女性特征的人邁著八隻肢足走上了前,驚喜地大叫了出來。
“是的,大祭司大人,我們遭受了神孽的襲擊,聖席大人為了給我們拖延時間,已經慘死在了地城裡。”一名地城的夜遊人貴族喜極而泣道:“曆經一路艱辛,在神主的庇佑下我們才能抵達這裡。”
“大祭司大人你怎麼知道我們會來?”也有夜遊人貴族詢問道。
畢竟神孽襲擊地城太過突然,它們甚至沒有時間去準備坐騎,因此並沒有信使提前來到中心地通知。
“事實上並不止交界地遭受了神孽的突然襲擊,其它三個地區也和你們一樣,它們比你們更先抵達中心地。”大祭司歎了一口。
“這怎麼可能?!”所有交界地趕來的人頓時大驚失色。
不過也不需要過多解釋,當隨著交界地的人跟隨著四位聖席走到罪惡之塔下麵,這裡已經聚集了密密麻麻和它們一樣難掩疲憊的人。
柵欄裡麵是一片極大的空地,空地上一頂頂白色帳篷如同雨後的蘑菇一樣聳立,一直遍布至巍峨矗立在最高點的黑塔下方。
數不清的神仆族人們穿著破爛的亞麻衣服,圍著篝火癱坐在地上,雙目裡麵有著一絲亮光,虔誠的看向罪惡之塔,因為在塔頂上方正有一顆光滑如玉的巨型卵鞘正在如同心臟一般鼓動著。
那是聖卵!是孕育希望之子的搖籃!
是神主給所有人降下的夢境中的希望!
李維冷眼旁觀著,身旁的法蒂爾緊緊摟住他強而有力的手臂,輕聲說道:“李維我感受到裡麵正有一個生命在孕育,很強!”
雖然體內的聖光不能動用,但李維的五感本就超出常人,自然也能感受到這枚卵鞘裡麵的生命屬性。
嗚嗚嗚!
沉悶嘹亮的號角聲響徹整個空地上,所有人都將目光看向了罪惡之塔下方的大祭司身上。
“孩子們,我們的苦難將在今日終結,從此不再為安全所憂慮,我們將重回地麵,每個新月都能在太陽下生活。”它高聲說道,“因為預言中的希望之子將在今天降臨,祂會殺死那群神孽,為我們慘遭毒手的血親報仇!”
就在這時,輕微的震顫感傳來,打斷了這位大祭司的話語。
所有人目光看向四方,眼睛裡掩飾不住的驚恐,身子仿佛害了瘋病一樣抖動——視線儘頭起碼上百頭身高幾十公尺的神孽正朝著這裡圍攏過來,祂們的手裡拖拽著一根細長的麻繩,串滿了死不瞑目的屍體在地上拖行,留下一條筆直的血路。
“希望之子大人!”
“請救救我們吧!”
“神啊,看見你的子民們蒙受的苦難了嗎。”
所有人開始失聲痛哭起來,不斷的大聲祈禱著。
隻需要一個新時,這些神孽就能趕到這裡,開始肆無忌憚的屠殺,將這裡上百萬的神仆屠戮的一乾二淨。
哢擦~哢擦~
就仿佛是它們的祈禱有了用處,罪惡之塔上方的卵鞘傳來一陣陣裂紋聲,而且越來越大,這使得這些神仆們以為自己的祈禱有了用處,更加虔誠起來。
就連克米西也跪在地上不斷念叨著祈禱詞。
無數的祈禱聲彙聚在罪惡之塔上方,形成洪流湧向卵鞘。
李維沒管它,隻是和法蒂爾站在人群中,冷笑一聲:“正角終於要登場了。”
他指節捏的嘎巴作響。
“嗯~真是沉睡了太久呢。”
伴隨著一聲呢喃,又仿佛是宣告,整個卵鞘已經化為灰燼,一個昂藏男兒矗立在罪惡之塔上方,高傲的神情引領著所有人的目光。
這個男人的身軀如同神話中的戰士,身高達到了駭人的八公尺,下半身是雄壯異常的虎軀,簡直像大海中的礁石一樣不可撼動,就仿佛造物主把所有的肌肉和陽剛全部集中在了它一個人身上。
它八條大理石柱一般粗壯的臂膀抱胸,一頭紅色的長發在陽光下泛著光,隨風舞動。
一雙眼睛裡閃爍著睥睨一切的光芒,這種光芒掃過的地方,仿佛就連巨龍都得俯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