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外表上來說,安南主帥確實長了一副符合絕對大多人對武將印象的模樣。高大、魁梧,乍一看還帶著幾分肅殺之氣。然而走近之後,他一咧嘴,再一開口,那痞裡痞氣宛若市井無賴的氣質,立馬就藏不住了:“太女殿下,您找我?”“尤將軍?”雲舒挑了下眉,有前麵從威遠大將軍口中聽說的那些事兒,她對安南主帥如今這表現倒也沒覺著多麼意外,隻是笑吟吟地抬手示意對方可以坐下聊:“本宮有些問題實在好奇,所以想問問尤將軍,將軍應該不會介意吧?”“殿下這話說的。”尤愈擺了擺手,神情竟是一派坦坦蕩蕩,渾不在意的模樣:“殿下給麵子才叫我一聲將軍,我說白了其實就是一行動稍微自由點兒的俘虜,殿下想問什麼大可隨便問,我保證知無不言,言無不儘!”“尤將軍果然爽快,那本宮便直接問了。”雲舒點點頭,果真也懶得委婉了:“一般尋常將領帶兵守城,明知守不住,亦會血戰到最後一刻。可尤將軍昨日投降的速度卻是格外的快,似乎連半點猶豫都未曾有過,這是為何?”“還能是為何?”尤愈大大咧咧地開口道:“當然是因為我覺得那麼死了沒有任何意義!王上腦子不聰明,聽了那北襄七王子的屁話,就不知死活地非要開戰,我之前勸過他好一陣兒,愣沒起到任何作用,還被砸了一身的茶水。沒有造反給他一大耳刮子那都是因為我膽兒小惜命,到了戰場上明知打不過後,自然也不可能為他去拚命。”“……”沒毛病,很合理,完全符合他的人設。雲舒沉默了一會兒,又問:“你似乎挺看不上你們那位安南王的?”“腦子比誰都蠢,能力比誰都差,野心還比誰都大,擱誰誰看得上啊?”尤愈當場就是一個嫌棄三連:“若非先王子嗣單薄,這王位能輪得到他?”“腦子蠢,能力差,野心還比誰都大……”若有所思地將尤愈這評價重複了一遍,雲舒有些好奇:“本宮記得如今這位安南王在位也有十多年了吧?若隻是有前麵兩個毛病,興許還能混得過去。可野心還大……這麼些年,他難道就沒有給安南帶來什麼禍患?”“怎麼沒有?”尤愈冷笑一聲:“這回向天盛發兵,不就把安南國都謔謔沒了?”“……除此之外呢?”雲舒伸出一根手指,敲了敲桌麵:“本宮是問之前,他難道就隻惹了這一次禍?”“那自然不止!”尤愈都不用刻意去想,隨隨便便就能說出一堆來:“之前和撣國、扶南不也都發生過衝突?全靠我來擺平!若非是我……咳,殿下您這眼神是不是有點兒太明顯了?”好漢回憶當年勇的話說到一半兒,對上雲舒那複雜中透著明顯質疑的眼神兒,尤愈噎了一下:“彆看我昨日投降投得痛快,那純粹就是安南和天盛的實力相差過於懸殊。但跟撣國、扶南這些跟安南半斤八兩的小國乾起來,我還是一點兒不慫的。”“是嗎?”雲舒笑了一下,也沒說信還是不信,隨口便又跳了個話題:“對了,本宮聽說,昨日攻城戰正式開始之前,你還派了四萬大軍到山林外的那段兒路上伏擊過天盛大軍?既然早就打算投降了,為何還要讓那四萬安南軍枉送性命?”“原本那不是打算能多掙紮一會兒……好吧,我說實話。”迎上雲舒含著悠然淺笑,仿佛能夠洞悉一切的雙眸,尤愈無奈改口:“李副將和宋副將都是王上的人,而且是特彆愚忠的那種,他們的兵也都隻聽他們的話。若是不先解決掉他們,殿下可知,一旦我選擇投降,會發生何事?”他唇角勾起了一抹涼薄的笑意:“他們會立刻將刀刃對準我這個主帥。屆時結局隻會有兩種,要麼堅持不投降,九萬大軍一塊兒戰死,邊城城破,百姓的錢財和性命……也不一定能保得住。要麼堅持投降,之後安南軍內部四萬對五萬打起來,九萬大軍,同樣全都保不住。與其如此,倒還不如讓他們先去打一場伏擊戰,不論勝負,皆是我願意看到的場麵。”“你倒是果斷。”邕州軍這回橫穿山林,也算是打了一場突擊戰了。按威遠大將軍以及尤愈交代的這些話來看,尤愈幾乎是在得知邕州軍即將發起攻城戰的瞬間,就已經安排好了這一切。雖然是為投降做準備……但怎麼不算果決有魄力呢?雲舒淡定地點了點頭:“最後一個問題,尤將軍可知,那北襄七王子,如今身在何處?”“這我就真不知道了。”尤愈搖搖頭,真心實意地道:“若是讓我知道他現在還在安南,無需殿下開口,我便第一個想要宰了他!”若非是那個狗東西,安南雖然弱是弱了點兒,但至少也還不會這麼快就亡國吧?尤愈對那北襄七王子的怨念,可是比雲舒要強烈了百倍都不止!雲舒對此也是毫不懷疑:“既如此,那便辛苦尤將軍今日跑這一趟了。”“這算什麼辛苦?既然殿下想問的已經問完了,那……我就先告退了?”尤愈十分懂眼色地起身退下。雲舒也不挽留,拿起一張空白的信紙,提筆就給宣武帝那邊兒寫了封信,寫完之後,還不忘再把這封信與安南王呈交上來的降書擱一塊兒,遞給威遠大將軍:“這兩份一起給父皇送回去吧。”“是。”威遠大將軍接過信封,也不敢耽擱,立刻就讓驛使八百裡加急給送回了京城,他自己則是在猶豫片刻之後,重新又回到了雲舒所在的營帳當中:“殿下,如今安南這邊的戰事已經解決了,臣想儘快領兵趕往寧州。畢竟七國之中,相對而言,就數如今寧州正在抵禦的蒲甘總體實力最強。寧州如今壓力應該不小,所以……”稍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