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0 被賣的女子 五(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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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我們有事,是蠻子家的小草,方才孩子哭鬨,二丫又不在,她一怒之下直接將孩子扔出了門,孩子摔得頭破血流的……蠻子這脾氣也太大了。”李氏歎口氣:“自己的血脈,他也下得去手。”

李大夫臉色都變了:“孩子如何?受傷重不重?有沒有哭出來?”

李氏唉聲歎氣,隻搖了搖頭。

楚雲梨急忙道:“摔在了頭上,流了好多的血,都已經沒聲了。您快看看去吧!”

李大夫一臉嚴肅,進屋拎著藥箱拔腿狂奔,轉瞬間就消失在了小道上。

“就你能!”李氏瞪了楚雲梨一眼:“以後你可要好好對待孩子,彆動不動對他下手。這些年,我為了寶子費了不少心神,換作彆人,早沒耐心了。就能寶子他爹,聽到彆人笑話都會回來拿孩子撒氣。若不是我攔著,寶子不一定能長大。”

李氏和村裡其他買來的媳婦不同,她是村裡長大的姑娘。李家人多,胡父根本不敢朝她伸手,哪怕隻得了一個傻兒子,也隻能認命。

“所以,孩子他爹不像樣,你就得多看著點。夫妻嘛,就該互相體諒。”

最後一句,才是她想說的話。

楚雲梨隨口答應下來。

兩人很快回了胡家,楚雲梨進屋躺在床上。李氏隔著門吩咐:“一會你起來把飯煮了,我看看就回。”

楚雲梨:“……”所以說,什麼生了孩子就把她當祖宗供起來的話,壓根就不能信。

孩子還沒生呢,李氏吩咐起人來就這麼隨便。等到孩子落地,她更不會客氣。

稍晚一些的時候,楚雲梨得了消息。小草受傷太重,隻剩下一口氣。好在李大夫去得及時,又用上了針灸,才僥幸撿回了一條命。

不過,這也隻是暫時的,能不能好起來,還得再看看。

聽說二丫對著李大夫千恩萬謝,不停的磕頭。結果,李大夫還沒走,李蠻子就對她拳打腳踢,怪她丟了自己的人。

翌日早上,楚雲梨剛起身在院子裡打掃,二丫就來了。

此刻的二丫滿臉都是傷,嘴都是歪的,臉頰上紅腫了一大片,牙都掉了兩顆。

她隔著籬笆院,一臉的感激:“花椒,昨天的事謝謝你,要不是你,小草可能就沒了。你這恩情,我會記一輩子。”說到這裡,她麵露苦澀:“不過,也隻能記著了,我實在沒法報答。”

楚雲梨看到這般情形,拎著掃帚到了籬笆院旁:“你……他又打你了?”

二丫摸了摸臉上的傷:“他脾氣不好,又不想要救小草,昨天晚上還想把孩子扔出去,我想攔著,就這樣了。”

“那就是個畜牲。”楚雲梨咬牙切地道。

“這就是我的命。”二丫滿臉苦澀:“總之,謝謝你。”

“彆說這種話,護好自己要緊。”楚雲梨低聲提醒道:“周蘭靈就比較聰明,不管心裡願不願意留,臉上都會做出一副安心留下來過日子的模樣。”

二丫笑容愈發苦了:“我都已經在這裡好幾年,鐵了心要留在這裡,他都不管我了。男人跟男人是不一樣的。”

張大虎可以被哄得團團轉,李蠻子跟他完全是兩種人。

接下來幾天,楚雲梨聽說二丫好幾次為了護著小草,又挨了幾頓打,後來更是下不來床了。

前後休養了七八天,楚雲梨身上的傷已經好得差不多,她也實在等不及了。

山上的人睡得很早,也是為了節約燈油。本來油就不便宜,下山來回一趟,需要幾天,因此,如非必要,都是不點燈的。

深秋的夜裡掛著一輪明月,明天應該又是個好天氣。忽然,胡家的院子裡攛出了一抹人影。

楚雲梨出門時沒有驚動任何人,山裡的夜滿是蟲鳴聲,各院子之間都是小樹林,風吹得樹葉沙沙聲響,聽著有些慎人。

她一點都不怕。

因為這世上某些人比鬼更可怕。

村裡人本來就不多,除了起來上茅房,眾人人躺下後都不會再起,楚雲梨一路很順利地到了李蠻子的家外。

比起彆家的安靜,此刻院子裡正有慘叫聲傳來。楚雲梨皺了皺眉,輕手輕腳放進了院落之中,奔到了傳出動靜的正房。

黑暗中,她看不清裡麵的情形,隻隱約看得到高壯的男人正在猛扇巴掌。二丫的哭聲斷斷續續傳來,還夾雜著求饒聲,期間似乎還有男女交和的聲音。

楚雲梨:“……”這也忒不是東西了!

她猛地跳了進去,拎著手裡的棒子狠狠朝著男人的頭敲下。

李蠻子應聲而倒,二丫縮成了一團,她隻看到奔進來的纖細人影,認不出來是誰。顫著聲音問:“你……你想做什麼?”

楚雲梨沒有應聲,衝著地上的人又敲了兩下,聽到男人斷了氣,她立刻翻窗離開。

二丫奔到窗前,努力瞪大眼睛,總覺得那人影熟悉,本想張口喊人,想到什麼,又將到了嘴邊的話咽了回去。

楚雲梨回到家裡,院子裡安靜如初,她很快躺下睡覺。

小半個時辰之後,村裡傳出了女人淒厲的叫聲。

“快來人啊,殺人了。”

這一生不亞於石破天驚,各家紛紛亮起了火把,李氏一邊穿衣,一邊咒罵:“也不知道出了什麼事,大半夜的叫魂似的。”

胡父不太想起,翻了個身:“管求他呢,睡覺吧。”

李氏喜歡看熱鬨,不願意錯過。很快出門點了火把。

楚雲梨已經站在了院子裡,李氏看到她,先是嚇一跳,然後沒好氣道:“大半夜杵在這裡,你想嚇死人?”

想到什麼,她看向另一邊的屋子:“寶子呢?”

楚雲梨搖頭:“他不跟我睡。”

李氏怕傻兒子不知道輕重傷著了孩子,在發現楊花椒有身孕之後就不讓二人同住了,她走到窗邊,看裡麵的人呼呼大睡,這才放下心來。

“滾回去睡,我去看看怎麼回事。”

楚雲梨立刻道:“我也要去。”

“你這還懷著身孕呢,大半夜的想往哪去?小心被衝撞了……就算沒遇上那些臟的,萬一摔上一跤,摔著我孫子怎麼辦?”李氏說話將已經準備出門。

楚雲梨追了兩步:“我來這麼久,村裡好多人都不認識。也不知道該叫什麼,實在太沒禮貌。娘,我想留在村裡,可不能再跟以前一樣。”

李氏聽了這話,覺得有道理。兒媳不再像以前那般抵觸村裡人,還想主動認識,她挺欣慰的,乾脆又去取了一個火把:“小心看著腳下的路,肚子要緊。萬一摔了,先護著肚子。”

楚雲梨:“……”這都什麼跟什麼?

耽擱了這麼久,婆媳倆到的時候。李蠻子的院子已經擠滿了人,他也已經被人挪了出來了,此刻二丫正趴在他身上哭的肝腸寸斷,邊上兩個孩子哇哇大哭,看著特彆可憐。

李蠻子的爹已經不在。他娘……聽說是瘸了腿的,被他給扔到了山裡去。

所以,這院子裡他出了事之後,就隻剩下了二丫母女三人。

李大夫也已經到了,他蹲在李蠻子的身邊,一臉的嚴肅,卻並未動手救治。其實村裡的人都知道,如果大夫正在忙乎,那肯定是有救的必要。這都不動手……應該是沒得救了。

“怎麼會受這麼重的傷?”

此刻李蠻子的頭上滿是血,他眼睛還瞪大了的,在這深秋的夜裡有些瘮人。二丫哭著搖頭:“我不知道……他說要起夜……剛走到門口就有一個黑影出來,我眼前一花,還沒有看清楚是誰,他就已經倒下了。然後那人又補了兩下……”

“這是蠻子在外頭得罪了人吧?”

“可咱們這大山裡,外人一般也不會來呀。村裡養的狗都沒叫喚。”

“這都敢進門殺人了,也不知道是哪來的惡人。萬一不是私仇怎麼辦?”

“不會的。”有人語氣篤定地接話:“外人一般不會到我們這裡來。蠻子這些年也沒怎麼出去,應該沒時間跟人結仇。他這弄不好就是咱們村自己人乾的。”

眾人麵麵相覷。

是誰動的手?

所有人都想問這話,李大夫若有所思,問:“你有沒有看清楚那人有多高?”

二丫哭得渾身顫抖,聞言哭聲一頓,遲疑著道:“好像是又高又壯,我也沒看清楚。”

反正一問三不知。

找不到凶手人,又已經死了,村裡人開始籌備著辦喪事。李蠻子這些年來攢下的銀子全部用來買了媳婦,媳婦進門後他養兩口人,後來又多了兩個閨女……家裡的糧食本就不多,銅板就幾個,這喪事都辦不下來。

著實是窮。

二丫哭著道:“買不起棺材,就……我家有一床涼席,就這樣吧。”

越是窮的地方,眾人越是大方不起來。自家都窮的揭不開鍋了,哪有空接濟彆人?

於是,村裡人雖然覺得不妥當,卻也沒有人反駁。李蠻子喪事隻辦了一天,草草下葬。

傍晚時,事情已經辦完了,楚雲梨本以為能回家歇著。李氏卻沒有離開,她還拉著楚雲梨一起看熱鬨,低聲道:“二丫就一個女人,帶著兩個丫頭片子,不能頂門立戶。村裡的光棍多著呢,咱們看看她的歸處。”

楚雲梨:“……”男人剛死,要什麼歸處?

還有,二丫是一個人,不是個物件,怎麼能任由人爭搶?

她張了張口,將到了嘴邊的話咽了回去。跟村裡的這些人講道理,壓根就講不明白。

李家本家的人很多,李蠻子有一個弟弟,今年三十多歲,兄弟倆平時感情不太好,除了逢年過節都不來往。此刻卻跳了出來:“我哥哥留下了兩個女兒,我家就得我們兄弟二人,本來就該由我來照顧他們一家人,你們都散了吧!”

“想得美!”另一個李家的年輕人出聲:“你們兄弟二人都不是一個爹,這些年跟仇人似的。憑什麼撿蠻子哥留下來的東西?論起來,我跟他親近些,真要有人照顧他的家人,那也是我。”

“我呸。”李蠻子的弟弟厲聲道:“二丫是我哥哥買回來的,就跟這院子一樣,那都是屬於我哥哥的東西。你一個外人,憑什麼沾染?哥哥沒能讓她留下一個男娃,日後有我……我讓她生了孩子,我們這一次也不算是斷子絕孫,哥哥當初買人的銀子就沒白花。”

楚雲梨忍不住抹了一把臉。

真的,她自認為見多識廣,卻還是第一回見到這麼不要臉又不講道理的地方。

關鍵是,所有人都覺得這是應該的。

二丫臉上一片麻木,楚雲梨有察覺到她目光落在自己身上好幾次。

當著這麼多人的麵,楊花椒一個剛從外麵買回來的媳婦,又跑了幾回,是沒有立場開口的。正要開口說話,也會被嗬斥不懂規矩。

一直爭到了大半夜,也爭不出個所以然來。二丫從頭到尾都沒有開口,整個木木地坐在原地,眼看都要打起來了,她終於出聲:“誰願意幫我救小草,我就給他生兒子。”

此話一出,一片靜默。

李二弟尖叫著道:“一個丫頭片子,救來做甚?”

“我就這一個要求。”二丫眼神執著,整個人都是執拗的:“如果你們不答應,又想占我的身子,那我就去死。”

眾人啞然。

“你也太……”李二弟都已經是三十出頭的人,到現在還沒有女人,他咬了咬牙:“我答應你。”

除了他之外,沒人願意救小草。於是,二丫的歸處就這麼定下了。

當天夜裡,眾人走的時候,李二弟就儼然一副主人的模樣送他們離開。很明顯,他打算留下來過夜。

楚雲梨簡直無言以對。

那李蠻子剛剛才埋下去,真的是屍骨未寒。李二弟就這般迫不及待,也不怕他哥哥的棺材板壓不住。臨走時,楚雲梨頗有些不放心,想要勸一勸二丫。

可惜,李氏盯得很緊,一直沒給她單獨說話的機會。

反而是二丫湊過來道謝:“花椒,你是個好人,懷著身孕還留這麼久,你放心,我不會有事。”

李氏並沒有察覺到不對勁,若不是臉皮厚,她會不好意思,畢竟,她是想留下來看熱鬨的,又不放心讓兒媳婦一個人回去……萬一又跑了怎麼辦?

所以,婆媳倆才留到了現在,沒想到二丫會錯了意。

婆媳倆走在小林子裡,李氏好奇:“你們倆感情似乎挺好的,二丫對你那麼客氣,為什麼?”

楚雲梨隨口道:“可能是之前我幫她救了小草。”

李氏氣哼哼道:“若隻是你一個人,你怎麼可能去找李大夫?那是我答應的,也是我去喊的人,她要謝也該謝我。”

“大概是我們都是山底下來的姑娘,她對我比較親近。”楚雲梨打了個嗬欠:“都快天亮了,我們快回去睡吧!肚子動得厲害,孩子不高興了。”

李氏聞言,驚喜道:“我摸摸。”

孩子確實已經在動,她摸到了胎動之後,特彆的高興:“你確實不該熬夜,往後能歇就歇著。家裡的事有我呢。”

楚雲梨壓根沒把這話放在心上,這些天她沒有再挨過打,並不是因為李氏改了性子,而是她足夠聽話,想做什麼做什麼,平時也不說讓李氏討厭的話,偶爾還會刻意討好,撓在李氏的癢處。就比如說孩子動了這話,李氏就特彆的喜歡。

回家後,楚雲梨剛進屋,就聽到了床上有呼吸聲傳來。

大概是進門的動靜吵醒了床上的人,他翻身坐起:“媳婦,你回來了?”

床上的人是寶子,他往裡挪了挪:“快過來睡。”

楚雲梨聊了這麼久,從來沒有和他同處一室,甚至兩人都很少說話。傻子每天醒來就往外跑,就在這山上到處亂竄,什麼活都不乾,但每天吃飯的時候會準時回來。對著妻子,他就當是一個認識的人,從來沒有閒聊過。

“娘說過,讓我們分床睡。”

寶子嗬嗬直樂:“可是夜裡太冷了,我一個人睡在那邊周身都凍僵了。娘跟我說過,媳婦就是給我暖被窩的,你得陪我。趕緊過來,彆傻站著。”

他腦子比較簡單,說話也含含糊糊的。曾經楊花椒都不太明白他說了什麼,也就是楚雲梨才能猜個大概。

楚雲梨:“……”我陪你祖宗!

她站在原地沒動:“你出去,不然我要告狀了。娘會打你的!”

“她隻會打你!”寶子哈哈大笑。

楚雲梨退了出去。

李氏聽到了這邊的動靜:“大半夜的,彆折騰了,趕緊睡。”

也就是說,她知道兒子進了兒媳的屋子,卻沒打算多管。

楚雲梨暗自咬了咬牙,進屋關上了門,走到床邊後,還想著要怎麼對待寶子呢,床上的已經伸手過來一把抱住了她:“我想……親親……”

說話間,一張臭嘴就湊了過來。

楚雲梨忍無可忍,一抬手,將人敲暈在床上。

寶子在這個屋子裡已經睡了半晚上,滿屋子都是他的味道,特彆的難聞,這種時候本來該開窗通風,但外頭隱隱有點月光,楚雲梨又怕被李氏過來看見……到時候又是一場風波。

楚雲梨坐在旁邊許久,聽著隔壁傳來了夫妻倆均勻的呼吸聲。她才起身出門,順便還在路旁的林子裡找到了上一次用過的棒子。

還是李蠻子的院子,深夜中卻並不平靜。兩個孩子的哭聲此起彼伏,二丫的求饒聲夾雜在其中。聲音最大的還是李二弟,他正哈哈大笑。

那聲音聽著讓人特彆不舒服,楚雲梨跳了進去,直接將人打暈。

然後,她準備轉身就跑。

二丫追了一步,帶著哭聲喊:“花椒!”

楚雲梨腳下微頓:“就像你說的,打他的是一個高壯的人,是來找兄弟兩人尋仇的。反正你力氣小,不可能打得過他們,不會有人懷疑你。問得多了,你就說自己什麼也沒看見就行。”

二丫抽噎著道:“謝謝你。”

楚雲梨擺了擺手,跳過籬笆牆,很快消失在小道上。

寶子腦子不夠數,這樣的人也有好處。就比如昨天晚上,明明是被打暈的,結果他睡了一覺之後,什麼都不知道。,照樣樂嗬嗬的一大早就起來離開了。

李氏沒有發覺不對,也是因為兒子大了,他不可能時時刻刻查看他身上,這才沒有發現他脖頸上的傷。

“昨天夜裡睡得如何?”

楚雲梨搖搖頭:“我都沒敢睡。寶子翻來覆去的,我怕他踢著我的肚子。娘,我知道這個孩子很要緊,哪怕不睡覺,我也要護著他。”

李氏頗有些不好意思:“昨天晚上我太困了,所以才沒有管,你放心,今天晚上我會讓他去另一間房睡,不讓他來吵你。孩子落地之前,你們倆先彆在一起。”

楚雲梨暗自翻了個白眼。當初楊花椒剛來的時候,怕兒子不懂,夫妻倆可是教了不少。寶子記住的就是,如果媳婦不聽話就打。

昨夜換作楊花椒,寶子起了那樣的念頭之後,她很難不受傷。

孩子能保得住才怪。

楚雲梨沒有反駁這話,滴滴投進了廚房,還沒開始乾活呢,就聽到外頭有急促的腳步聲過來,又有人在喊:“蠻子那院子又出事了。”

李氏手裡拎著鍋,追了出去:“出什麼事了?”

“他弟弟你被人給打死了。”

話音落下,那人已經跑走。

李氏一臉驚詫:“前天晚上才死人,昨天晚上又死了?這到底是得罪了誰?”

楚雲梨動作微頓,若是沒記錯的話,她隻是把人給打暈了。再有,她動手很有分寸,說是把人打暈,絕對不會傷得太狠。

結果這人死了,那是誰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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