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天後。
極樂山莊的事情,傳遍了整個臨安城。
人們感到無比的震驚。
街道小巷,議論紛紛,朝廷上下,也都被震動。
牽扯到此次事件的官員,皆受到了嚴厲的懲罰。
殺的殺,流放的流放。
南河郡王直接被剝奪了爵位,全家被流放到了荒蠻之地,再無重回臨安的可能。
賈家也因為這個案子,被剝奪了所有的爵位和官職。
賈赦和賈珍則因為直接出資參股的緣故,不僅失去了從祖宗那裡繼承來的爵位,還直接被關進了牢獄,將要麵臨五年牢獄之災。
若不是賈貴妃和賈探春的緣故,整個賈家將會直接覆滅。
因為當初賈探春幫助洛子君調查賴大時,洛子君曾經答應過她,會儘量幫助賈家求情,所以這次當賈家被判抄家,全家都要坐牢時,洛子君連忙進了宮,在王後娘娘麵前幫忙求情,因而最後才保全了賈家其他人。
另外幾個家族,除了白家以外,都受到了牽連和懲罰。
自此,內城四大家族,除了白家依舊屹立不倒以外,其他三大家族,皆開始走向沒落。
當然,大家都清楚,極樂山莊的案子,其實隻是一個引子。
很早之前,許多人都感覺到,朝廷要開始對四大家族動手了,並且早已開始付諸行動,隻是溫水煮青蛙,一步一步來而已。
這次突然出了極樂山莊這樣令人所有人都震驚的案子,剛好,以賈家為首的幾個家族都或多或少有參與,這正給了朝廷徹底翻臉的機會。
這一次,朝廷從這幾個大家族那裡共得到了一百多萬兩白銀,剛好可以緩解一下最近因為七國之亂帶來的財政危機。
其中賈家最慘。
因為修建大觀園的緣故,賈家本來就已經捉襟見肘,如今又被沒收了大半的田地房屋和商鋪,以及十幾萬兩白銀,直接讓這隻百足之蟲,徹底僵硬。
而且,他們花費了大量錢財和精力修建的大觀園,賈貴妃甚至還沒有回來看過,就直接被沒收了。
這一日。
當賈母聚集賈家眾人,親自清點了賈府剩下的所有財產後,頓時身子顫抖,滿臉絕望。
她不得不痛苦地做出了一個決定。
遣散大部分的丫鬟下人,以及護衛,每個人隻能留下一個丫鬟。
兩座府邸的護衛,各自留下五個,下人則各自留下十個。
即便如此,應該也撐不了多時。
賈府的下人們聽到這個決定,皆是如晴天霹靂,末日來臨,惶恐至極。
府中到處都是哭聲和哀求聲。
畢竟許多下人從小都在府中生活,早就習慣了錦衣玉食的生活,也早就失去了其他的生活技能,如今被趕出賈府,他們該怎麼活下去呢?
男子還好,可以依靠苦力生活。
那些丫鬟們,嬤嬤們,該怎麼辦呢?
賈母吩咐完後,聽見府中到處傳來的哭泣聲,又想到以後艱苦的日子,以及賈家曾經的榮耀,頓時胸口一悶,吐出一口鮮血,暈厥了過去。
鴛鴦幾人,慌忙把她扶到了後麵休息。
賈政強撐精神,開始帶著人,處理府中的下人們。
“老爺,求求您,不要趕我們走啊……”
“小姐!小姐!奴婢寧願死在這裡,也不要離開您……”
“夫人!求求您,奴婢還想留在這裡伺候您啊……”
一時間,府中的丫鬟嬤嬤們,都跪在地上,不斷磕頭,不斷哀求,甚至還有哭暈過去的。
然而,事已至此,誰也改變不了什麼。
從賈母開始,賈府所有的主子,都開始遣散身邊的丫鬟嬤嬤。
賈母隻留了鴛鴦和一名嬤嬤。
王夫人,邢夫人,趙姨娘,王熙鳳等等,都開始行動起來。
賈探春去了後院時,侍書,翠墨等丫鬟嬤嬤,都跪在院子裡,哭著哀求。
賈寶玉,賈惜春幾人的丫鬟嬤嬤,也都號啕大哭。
林黛玉在一旁拿著手帕,抹著眼淚,她的幾個丫鬟嬤嬤,也都哭了起來。
紫娟雪雁和春纖,哭著道:“奴婢們死也不會離開小姐。”
其實林黛玉帶著這些丫鬟嬤嬤們來這裡時,是帶了幾人一輩子都花不完的財產的,奈何她帶來的錢財,都被賈府建造大觀園給花完,如今大觀園也被收走,賈府已經倒塌,她也無可奈何。
賈探春與自己的丫鬟哭了一會兒,來到林黛玉這邊,握著她的手道:“黛玉,你的丫鬟嬤嬤不用讓她們離開。老祖宗說了,我們賈家即便隻剩下一口飯吃了,也不會對不住你的。”
林黛玉哭著哭著,便咳嗽起來,吐了幾大口鮮血。
紫娟雪雁慌忙把她扶進了屋裡,去床上躺下,直到天黑,林黛玉都沒能從床上起來,看起來極為虛弱。
一晚過後,她臉色蒼白,病得更重了。
賈母聽說後,慌忙派人去請來了大夫,大夫看完後,搖頭歎息,連藥都沒敢開,出了房間後,便道:“哎,給姑娘準備後事吧。”
眾人一聽,頓時哭了起來。
然而此時賈府又有各種事情需要操勞,眾人哭了一陣,便都離開了。
隻有賈探春和幾個丫鬟抹著眼淚,守在床邊。
林黛玉躺在床上,睜著眼睛,氣若遊絲,不斷地咳血。
賈府昨日已經遣散了許多丫鬟嬤嬤,還有一些死也不願意離開,跪在地上哭泣,一直跪了一夜。
賈探春賈惜春等人的丫鬟,都不願意離開。
賈寶玉的丫鬟,哭著走了兩個。
賈母無奈,開始發狠。
“今日她們若是還要賴在這裡,那就立刻拖了出去,扔在外麵……哎,不是我們無情,實在是養不起了……”
賈政歎了一口氣,答應下來。
賈探春去幫自家丫鬟哀求,卻得到一陣訓斥,沮喪回到後院,哭成了淚人兒。
這時,賈迎春聽到消息,慌忙帶著丫鬟嬤嬤回來探望。
見到賈府如今淒慘模樣,她也忍不住哭了起來。
賈母看到她後,哭著道:“迎春啊,還是你命好啊,提前找到了依靠……”
跟著迎春的司棋繡橘等丫鬟嬤嬤,見到賈府其他丫鬟嬤嬤這般淒慘的命運,心頭皆暗暗慶幸:幸好咱家小姐被老爺賣了,因禍得福,跟了洛公子……
賈迎春在賈母的身前哭了一陣兒,又去了林黛玉那裡。
看到林黛玉病的如此重,聽說了大夫讓準備後事後,她頓時哭成了淚人兒。
賈探春也過來哭。
林黛玉強撐力氣,睜著失神的雙眼,有無無力地道:“我命如此,又能奈何,隻怕撐不過今晚了……如此去了,倒也乾淨,倒是你們……哎,二姐姐還好,有洛公子依靠,三姐姐,寶玉,惜春,雲兒她們……該如何是好啊……”
賈迎春突然想起了什麼,連忙抹了抹眼淚,站起身,帶著哭腔道:“黛玉,彆說傻話,你一定會沒事的。我去找柳姐姐,讓柳姐姐找洛公子幫你……”
林黛玉聽到“洛公子”這三個字,暗淡的目光微微亮了亮,卻又苦澀一笑,道:“洛公子早已幫我算好了命……天命如此,誰又能改變……”
賈迎春不聽她說話,連忙帶著丫鬟嬤嬤離開。
與此同時。
洛子君與白二小姐正坐著馬車,從宮裡出來。
今日王後緊急召見他,告訴他,昨晚得到消息,果然如他所料,吳楚兩國大軍突然調轉方向,向著大梁撲來,還好之前聽了他的意見,邊境早已屯軍,嚴陣以待,才抵擋住了對方的偷襲。
王後與他聊了一個上午,聽取了他的大部分意見,開始在臨安儲存大量糧食,把老弱病殘都遷移到洛陽等地方,同時各處大軍開始向著臨安聚集……
同時,王後還給了他獎勵。
賈府被沒收的大觀園,二十餘畝田地,幾處莊園,店鋪,都賞賜給了他,並讓他隨時進宮商議戰事。
“姐夫,恭喜你哦。”
馬車上,白青桐笑著道。
洛子君問道:“有賴尚榮的消息嗎?”
白青桐道:“極樂山莊被剿滅的那天,賴尚榮就帶著一家人逃走了,至於逃到哪裡去了,現在還沒有消息。”
洛子君沉吟了一下,又問道:“賈家那邊怎麼樣了?”
白青桐歎了一口氣:“昨日我本想去看看,不過賈家沒有讓我進門,探春她……她也沒有出來,估計心裡在怨恨我們。”
洛子君也跟著歎了一口氣:“探春姑娘幫了我不少忙,這次賈家出事,也的確是我們造成的,怨恨我們,也是理所當然的。”
白青桐猶豫了一下,看著他道:“姐夫,我們要不要幫幫她們?我昨日去那邊,看到好多下人們跪在門口哭泣,許多丫鬟跪在那裡,被人挑選……”
洛子君想了一下,道:“那三小姐可以去收一些丫鬟進白府,如果需要的話。其他人,如果實在不願意離開賈府,可以讓她們暫時去旁邊的大觀園居住。”
“大觀園?”
白青桐一愣。
洛子君道:“王後把大觀園賞賜給我了,我暫時也沒用,閒著也是閒著,讓她們住進去便是。”
白青桐微微蹙眉道:“姐夫,那麼多人,可是要花錢養的。”
洛子君道:“隻要小姐和丫鬟,其他人都不要。”
白青桐:“……”
“三小姐,你這是什麼眼神?我沒有其他意思,我隻是覺得,那些小姐和丫鬟都沒有生活技能,若是真被趕出去,命運會非常悲慘。”
說實話,他真的隻是想要改變書上那些名字的悲慘命運。
“對了,還有史姑娘,她也可以帶著丫鬟進去住。”
洛子君清楚的記得,史湘雲的命運似乎也不太好,雖然有好幾個版本,但史家沒落,她一個女孩子又能好到哪裡去。
白青桐柳眉一挑:“雲兒妹妹可是高挑個子大長腿,我就知道姐夫不會忘記她。”
洛子君道:“說什麼呢,養這些人,也花不了幾個錢。王後娘娘賞賜我的那些田地,莊園,店鋪,每月收的銀子,養她們綽綽有餘。”
白青桐似笑非笑道:“對了,還有一個人,姐夫肯定也不會忘了,估計早就想到要把她養起來了。”
洛子君無語:“誰?”
白青桐哼了一聲,道:“自然是你家柔柔弱弱的林妹妹。”
洛子君臉上露出一抹冷笑:“若是賈家連林姑娘都要趕走,那就真的禽獸不如了。沒有林姑娘帶來的家產,他們可撐不了這麼久。”
白青桐輕輕歎了一口氣道:“趕走倒是不至於,不過這個時候,估計探春惜春黛玉她們,都要被賈府逼著嫁人了……”
洛子君沒再說話,掀開窗簾,看向了外麵的街道。
白青桐道:“姐夫,現在就去賈府嗎?”
洛子君看著外麵道:“你一個人去吧,我去不太好,估計現在賈家想殺我的心都有了。待會兒到前麵的街道,放我下去就是了。”
白青桐道:“初見書屋?”
洛子君猶豫了一下,道:“保安堂,我去買點藥。”
白青桐問道:“什麼藥?姐夫生病了嗎?”
洛子君沒有回答,目光突然看向前麵店鋪的門口,臉上露出了一抹驚訝之色。
“師姐!”
他連忙把腦袋探出去,喊了一聲。
保安堂門口,穿著一襲白裙,高挑靚麗的師姐,正與賈迎春和柳初見站在一起,準備登上路旁的一輛馬車。
賈迎春似乎正在抹著眼淚。
聽到他的聲音,幾人的目光都向著他看了過來。
這時,白青桐突然也湊過來,與他一起把腦袋湊了出去,看向了那邊。
窗口不太大,兩人這般模樣,像是抱在一起。
白青桐剛把腦袋湊出去,就突然感到一雙冰冷的目光看了過來。
她第一眼就看到了那道穿著一襲素白衣裙的高挑身影。
因為對方太醒目,太美於常人了。
那身影站在那裡,清清冷冷,安安靜靜,卻仿佛一顆絕美無瑕的稀世寶石,在陽光下閃耀著最奪目的光彩,令四周所有的一切景物,都突然黯然失色。
這種奪目光彩,她隻在自己的姐姐身上看到過。
這麼美,是一種震撼心靈的美。
即便是“天仙下凡”這幾個字,也不足以形容那道身影此刻所散發出來的美。
她呆滯了數十秒,方怔怔問道:“姐夫,那人是……”
說話時,她也舍不得挪開目光。
估計她自己也沒有想到,某一天,竟會突然有一個女子,讓她失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