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已然黑透,山路並不好走,顧銘夜和裴南渡肯定是要留宿的。
但現在隻有兩間房可以住。
顧銘夜認為,再怎麼樣,秦沁現在明麵上仍舊是自己妻子。
所以於情於理,他都覺得,秦沁今晚會跟自己住。
可不料,秦沁卻是直接看向裴南渡:“辛苦你們倆住一間。”
這算是直接在裴南渡麵前攤牌了兩人的婚姻現狀,已經岌岌可危,形同虛設。
顧銘夜:“……”
……
老舊的鄉村小屋,白熾燈的光暈昏暗,勉強照亮屋內簡陋的陳設,以及靠牆而放的,那張長約一米七的鐵架子床。
兩人都是一米八以上的身高,這張床對兩人來說,顯然有些小了。
恐怕得蜷著。
裴南渡極有風度地問顧銘夜:“顧總睡裡麵還是外麵?”
顧銘夜心裡淤堵著一股煩悶的感覺,語氣淡淡:“你先睡吧,我還不困。”
他自問,自己長這麼大,還沒有跟男人同榻共枕過。
不習慣。
但裴南渡就不一樣了,他看起來很是不拘小節,沒有多說,躺到了裡麵:“顧總記得熄燈,我先睡了。”
顧銘夜悶悶“嗯”了一聲,滿腦子卻都在想著隔壁房間的秦沁。
雖然自己確實有錯在先,可畢竟自己千裡迢迢趕來,那小丫頭卻連個正眼都沒給自己。
心裡煩悶,等床上傳來裴南渡均勻的呼吸,顧銘夜終於坐不住,起身推門出去。
將門帶上,來到院內。
天上密密麻麻的星星,伴隨著光澤柔和的月亮,院子裡像是被撒了一層細碎的薄鹽。
他摸了根煙出來,立在院子內點燃,星星點點的煙頭明滅不定。
他的心事也如同這夜色一樣深沉。
可一根煙還未抽幾口,喉間一癢,他被嗆住了。
開始咳嗽了起來。
與此同時,胃部一陣隱隱的痛感襲來,他眉頭皺了皺。
勉強下壓,才壓下想要繼續咳嗽的衝動。
正在這裡,秦沁所住的那間屋子的房門,傳來一聲輕柔的“吱呀”聲,一道纖細的身影,披了件外套走了過來。
“你怎麼了?”雖然說的是關心的話,可秦沁的語調卻平靜的毫無波瀾。
顧銘夜咳嗽聲止,興許是剛剛咳得太厲害,此刻眼尾泛著淡淡的紅色,漆黑的眸子更是泛著盈盈水光。
秦沁看在眼裡,覺得他莫名有些可憐兮兮的。
“沒事。”他一開口,嗓音沙啞。
雖然他嘴巴上這樣說,秦沁還是注意到了,他額頭有些許冷汗滲出,在月光下泛著瑩亮的光澤。
緊接著,秦沁又注意到,他一隻手抵著胃部位置。
敏感的她直接問道:“你胃病又犯了?”
顧銘夜沒吭聲,但臉色顯然更白了幾分。
秦沁問:“帶藥了嗎?”
顧銘夜搖頭。
秦沁沒猶豫,直接道:“跟我進來。”
秦沁所住這間房,顯然比那間寬敞許多。
到了屋內,秦沁讓顧銘夜在凳子上坐下,而後折身出了院門。
不多時,手裡拿了一塊褐色的根莖狀東西,蹲下身送到了顧銘夜嘴邊:“咬住它咀嚼。”
顧銘夜看起來有些遲疑,但還是聽了她的話照做。
秦沁解釋:“這是草藥‘延胡索’,有止胃痛的作用。”
秦沁又抓住了顧銘夜的手,掐住他的“虎口穴”開始摁壓。
不多時,見顧銘夜臉色好轉許多,試探問:“感覺怎麼樣?好些了嗎?”
顧銘夜確實感覺胃疼症狀減輕了些,點了點頭。
秦沁這才放開他的手,活動了一下自己發酸的手腕。
分析著他發病的誘因:
“晚飯吃的蘑菇是我親手采的,我確定沒有采到毒蘑菇,而且我跟裴學長都吃了,我倆都沒事,那就說明可能是你吃的有點多了,有些消化不良,刺激到了腸胃,明天下山之後,你再去醫院讓醫生看看吧。”
聞言,顧銘夜眉頭微皺,不知怎麼回事,從她語氣裡聽出了幾分因自己“多吃了幾口蘑菇”犯了病,是“自找”的感覺。
心裡有些不舒服,顧銘夜聲音有些發悶:“應該跟那幾口蘑菇沒關係。”
秦沁凝眸看著他,麵露疑惑。
顧銘夜偏開頭,盯著地麵:“最近沒人管著,工作太忙,飲食不規律。”
聞言,秦沁一頓,下意識就想開口責備他一兩句。
但立場全無。
她咽了回去,說了句十分“官方”的話:“身體是你自己的,你自己才應該是自己健康的第一責任人。”
顧銘夜聽著她這句生硬且毫無溫度的話,額角隱隱跳了跳,覺得自己再次被噎到了。
秦沁又倒了杯水給他,看著他喝下去:“好了就回去睡覺吧。”
這是開始趕人了。
顧銘夜沒動,低沉的嗓音略帶沙啞:“你怎麼知道這些的?”
秦沁微愣。
顧銘夜道:“剛剛的一番急救處理。”
秦沁“哦”了一聲,解釋道:
“我養父之前是這村裡的赤腳醫生,我從小跟著他進山采藥草,耳濡目染學到了一點皮毛。”
頓了頓,“在城裡犯了病直接吃藥就能緩解,所以這些一般用不上。現在天已經黑了,下山的路不好走,送你去醫院不太現實,想儘快止住胃疼,隻能用這些‘土方法’了。”
顧銘夜默了默,點點頭,這才發現,自己似乎對她的過去了解的很片麵。
而秦沁說完之後,便又開始“趕人”:“需要我攙你過去?”
顧銘夜:“你這屋寬敞,我想睡在這屋。”
秦沁眉頭微微蹙了蹙,直接拒絕:“不可以。”
顧銘夜看著她:“我們還沒離婚,現在仍舊是夫妻,身為夫妻,為什麼不能睡在同一間屋子裡。”
“馬上就要離了。”頓了頓,秦沁認真看著他,“你突然過來,不就是已經決定要離了嗎?”
顧銘夜被噎了一下。
想起了秦沁當初在醫院留的那張紙條。
默了默:“我過來不是這個意思。”
秦沁:“那是什麼意思?”
“我……”顧銘夜心裡一番話想說,但她喜歡的人,就躺在隔壁。
而自己,當初做出了承諾,若是她想跟她喜歡的人在一起,他會選擇成全和祝福。
如果現在說的太多,就有了違背這個承諾的嫌疑。
顧銘夜突然就覺得心裡有些煩躁。
但……有些事情現在不解釋,便會成為一根利刺,紮在他的喉間,讓他在以後的日子裡,拔不出,也咽不下。
兩個呼吸後,顧銘夜下了決定,耐著性子道:
“我承認,半個月前,我的所作所為的確有些過分,我不強求你的原諒。但關於我跟白家母女之間的那些隱情,還是想跟你解釋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