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彥武發現,郝佳的身影出現在院子裡的一瞬間,所有人臉上的笑容如同春日殘雪,眨眼就消失得無影無蹤。
隻有小鳳、金柱和銀柱三個孩子,死死抱住自己的飯碗,乾瘦的小手因為太過用力,手背上的青筋一根根地凸起。
郝佳進了屋子,見眾人正在吃飯,這才想起自己從早上折騰到現在,一口飯沒吃。
“趙彩霞,趕緊給我端碗飯去,餓死了。”
郝說著話,如同往常一樣上炕坐好,等著人伺候。
“哎,哎……”
趙彩霞下意識地應了一聲,就要從椅子上站起來。
過去的兩年,隻要到飯點,不用等郝佳開口,她就會主動把小炕桌放在炕上,然後把郝佳的飯單獨端過來放好。
“嫂子,你坐著不要動!”
林彥武眼見嫂子要站起來,立刻開口阻攔。
趙彩霞的屁股剛剛離開椅子,這會兒站也不是,坐也不是,滿臉的局促。
她倒不是怕郝佳,主要是這會兒距離彥武醒來已經有些時間了,她怕彥武慢慢回過神來,又後悔離婚了。
到時候,伺候郝佳的活兒還要落在自己身上,這狐狸精肯定會變著法兒地折騰自己。
她一天到晚,忙完地裡的活忙家裡的,忙完家裡的還要管孩子,實在是沒多少精力。
林彥武從椅子上站起來,走到炕邊麵無表情地看著郝佳,一字一句地開口:
“郝佳,下炕,從哪兒來的滾哪兒去!”
一想到這個女人上輩子乾的那些事情,林彥武恨不得將她抽筋剝皮,碎屍萬段。
如今終於離婚了,怎麼可能還留她繼續在家裡作威作福?
郝佳的肚子“咕嚕”叫了一聲,抬頭看了林彥武,滿臉的煩躁:
“林彥武,從早上折騰到現在,我還沒吃飯呢,實在不想跟你吵吵,趕緊給我端飯。”
林彥武見郝佳到現在都認不清形勢,也是被氣笑了。
“郝佳,我以前怎麼沒發現,你這臉皮真是比城牆還厚!”
“我再提醒你一次,咱們已經領了離婚證,分了戶口,分了糧本,你沒資格再在我家吃飯。”
郝佳的臉本來就白,如今聽林彥武這麼說,更是沒了半分血色。
“彥武?好歹我們一個鍋裡吃了兩年飯,你非要這麼絕情嗎?”
她抬頭看向林彥武,眉頭微皺,貝齒輕輕咬著嘴唇,圓溜溜的大眼睛裡寫滿淒怨,眼眶微紅,已經蘊滿眼淚。
以往,不管她捅了多大的簍子,隻要稍微服個軟,林彥武就心疼得不得了。
郝佳當然知道自己現在沒有理由繼續留在老林家。
可不留在老林家她去哪兒?
知青大院?
那地方房子有多破就不說了,還要自己動手洗衣做飯。
再說了,她現在一點糧食沒有,真去了知青大院吃什麼?
林曉彥看著郝佳又擺出這副狐狸精的模樣,忍不住跺跺腳,低著頭小聲嘟囔著:
“又裝狐狸精,又裝狐狸精。”
以前,隻要她這麼嘟囔,彥文總要瞪她一眼。
可今天,趙彩霞下意識地扭頭看自己爺們,見他一臉陰沉,不知道在想什麼。
郝佳見林彥武皺著眉頭不說話,還以為自己的“美人計”起了作用,心底不免生出幾分得意來。
她一邊伸手想去牽林彥武,一邊輕言輕語地說話:
“彥武,知青大院那邊什麼情況你也知道,我……”
就在她的手快要觸碰林彥武的瞬間,林彥武像是突然回魂了,猛地後退一步,緊繃的臉似乎裂開了幾道血口子,表情也變得猙獰起來,朝著郝佳怒罵:
“滾,郝佳,我再說最後一遍,你給老子有多遠滾多遠!”
郝佳被嚇得渾身一個哆嗦,感覺渾身上下的汗毛都炸起來了。
她咽了口唾沫,強忍著內心如同潮水一般向四周擴散的恐懼,弱弱地開口問:
“彥武,你……你怎麼了?”
看著眼前這個矯揉造作的女人,林彥武再沒有半分耐心,直接動手把人從炕上拖到地上:
“滾,有多遠滾多遠,我們家不歡迎你!”
郝佳連鞋都來不及穿就被推搡著跌在院子裡,不等她起身,包袱和鞋子就被丟了出來。
“砰”的一聲悶響,房門重重地關上。
郝佳坐在地上愣愣地看著那扇緊閉的門,不知怎的,心裡發酸,眼眶一紅,眼淚就落下來了。
此時此刻,她終於認清楚了一件事情:
林彥武,是真的不喜歡她了!
從林彥武醒來時對自己的態度,到兩人離婚,再到分戶口,分糧本,郝佳一直沉浸在回城的喜悅中,覺得林彥武隻是想通了,不願意耽誤自己的前程。
但他心裡還是有自己的。
可是,剛才,他滿臉怒容地將自己掃地出門,郝佳感覺自己的心臟被一隻巨手狠狠捏住,疼得喘不過氣來。
透過玻璃窗,看著屋子裡一家人坐下吃飯,郝佳滿臉的不甘心,但最後還是咬著牙轉身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