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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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禮又不是晝川的小太監,當然不可能為了給他買腸粉真的請假,甩他一臉“自己出門買有益身心健康”,收起手機,初禮推開編輯部的門,徑直走向阿象的座位——

一屁股坐下,打開photoshop軟件,一邊強行假裝自己是美工……一邊偷瞄。

索恒的精神狀態看上去糟糕極了,麵色蒼白得近乎於透明,眼底掛著濃重的黑眼圈,唯獨唇瓣被自己折磨啃咬得通紅。她的頭發有些淩亂,長長的發像是門簾似的擋在臉前,這麼熱的天,看上去好像也有幾天沒洗過了——很難想象這副精神緊繃的情況下她是如何進行創作的。

一不小心想到了前幾天的晝川,除了還知道要洗澡之外似乎並沒有比她看起來好很多,好在當時初禮強行把他拽出門去……想到這,初禮收回目光心中感慨:可惜那戲子絲毫不知道領情。

——再看一眼q,這會兒果然還在生龍活虎地鬨著“連個腸粉都不給買要你何用”。

順手回了個“去睡回籠覺吧睡著就不餓了”再關上q,過了一會兒,踏著上班點兒進來的阿象走進來了……看著坐在自己位置上擺弄作圖軟件的初禮,又看看坐在初禮位置上低頭抹眼淚的姑娘,美編姑娘一臉懵逼。

初禮讓了半邊椅子,示意阿象過來擠擠。

阿象放下早餐真的過來和她擠擠,兩人擠在一張椅子上,一左一右拿出手機——

【會飛的象:怎麼回事?】

【猴子請來的水軍:……昨天老苗搞事情啊,老大前腳剛說完讓我們秘密找寫後續的彆聲張,老苗轉頭就跟索恒說:你那個開頭沒人寫後續,現在兩條路子,要麼你自己寫後續,要麼一月刊卷首企劃直接取消,你自己選吧。】

【會飛的象:……】

【猴子請來的水軍:這兩個選項什麼鬼啊,真是往人家作者的心窩窩上戳,在人家尊嚴上墳頭蹦迪呢?不如直接和作者說:上刀山和下油鍋你自己選一個?】

擠在一張椅子上的二人抬起頭對視一眼,就在這時候,索恒突然站了起來,以整個編輯部都能聽得見的聲音說:“我知道現在自己人氣不行,寫得也不好了——讀者天天天天給我私信,大大你怎麼越寫越差;大大好懷念當年那個字裡行間充滿了靈氣的你……我看,我還不懂嗎?我真不用誰來同情我,你們想把我的稿子撤了,想把我的人撤了,都沒關係!”

初禮一把揪住了阿象的衣袖,阿象立刻擺出“你彆抓我我也害怕”的表情甩開她——

一室沉默之中。

索恒抽泣了一聲:“我也不想寫了,這麼些年,我從巔峰走到低穀,我受夠了……隻是,如果你不想我寫了,你自己告訴我,何必隨便找個編輯來侮辱我,打發我走?”

氣氛瞬間變得有點瓊瑤,於姚原本是站著的,這會兒直接坐回椅子上,椅子一轉背對著大家,她低著頭,良久,用略微沙啞的聲音歎息了聲:“對不起啊,都是我的錯。”

初禮和阿象瞬間瑟瑟發抖抱成一團。

【會飛的象:…………瑪德我穿越到什麼奇奇怪怪的文藝片電影裡來了?那老大她又怎麼了來著?】

【猴子請來的水軍:……】

於姚這事兒,說來話長。

初禮在這坐了二十分鐘,表麵上是瞪著photoshop發了二十分鐘的呆,其實是豎起耳朵聚精會神地聽了二十分鐘的八卦——

原來就真的像是晝川和老苗曾經旁敲側擊提醒過的一樣,於姚和索恒是早早就認識的了……七八年前索恒剛剛年少成名,於姚也還年輕,是個剛剛一腳踏入編輯部,內心充滿了熱情的新人編輯。

兩個新人撞在一起,發生了奇妙的化學反應,索恒的第一本書簽給於姚後,初生牛犢不怕虎的於姚厚著臉皮,動用了一切可以去請求、去谘詢的路子,去給索恒這本書鋪路,宣傳……最終,索恒作為新人,第一本書就打到了一個對於當時的出版社來說非常不可思議的印量!

當時於姚一下子在編輯部站穩了腳跟,同時索恒也麵對著各種隨之而來的榮譽……

超級新人;

最有潛力的美女作家;

90後暢銷書女作家;

暢銷書界新星……

之類的。

當時索恒也很感激於姚,兩人一拍即合,成為摯友——甚至在於姚伴隨著工作調動來到g市後,索恒也跟著來到了g市,兩人即是編輯與作者的關係,同時作為摯友一起合租……

每天下班,索恒做好飯在家等於姚,於姚都會和索恒一邊吃飯一邊討論索恒的新書劇情,大綱,討論完了,索恒就會扔了碗筷開始一天的創作……

很快的,在他們的討論之中,索恒的第二本書誕生了,依然還是大賣,本來是挺皆大歡喜的一件事兒,但是這個時候,出幺蛾子了——

人一旦達到了某個高度,就開始幻想正高更廣闊的領域,索恒和於姚都不再滿足於做“三五萬首印量”的“暢銷書”,他們想要把創作的格局拉大,將自己的文推向更多的讀者——

索恒開始第一次認真考慮關於“寫作”這件事兒的技巧和方式;同時,於姚也把一本本創作指導類書籍往家裡搬,什麼《開發故事創意》,《電影劇本寫作基礎》,《story(故事)》……應有儘有。

【通過事件來表達人物的情緒和性格才更加立體。】

【你這樣寫不對。】

【人物的性格必須是豐富的,好人不能完全是好人,他的性格裡必須要有一些無關三觀的缺陷——比如如果主人公是少年,那他擁有中二病就很合理。】

【人物太單調,你應該想想他們本身背後有什麼樣的故事在,把他們當做是活人,擁有過去的活人。你想好寫好拿給我看,我們在一起討論……】

諸如此類的討論開始出現,剛開始索恒按照這套路去改,第三本書的時候,確實有被讀者誇獎“寫作手法更成熟了”之類的說法……

但是第四本書開始,不知道怎麼的,銷量開始下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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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續有“感覺太書麵化了”“教科書一般的寫作,看著挺好,但是沒什麼共鳴啊大大”“這個作者越寫越商業化,沒靈氣了”“江郎才儘”這種評論出現——

用初禮的話說,你可以說一個人作者這本寫得超爛超不好看,但是你不能說她江郎才儘,沒靈氣……這絕對是對著作者的心窩捅刀子。

索恒以為這是自己的瓶頸期到了,也很努力地看更多寫作類書籍,想要走出瓶頸期——

這個過程一直持續到今天,索恒還是在元月社出書,隻是現在再提什麼“有才氣”的作者,人們幾乎已經忘記了索恒這個存在;

於姚也已經不帶她了,兩人就像是逃避什麼似的,於姚搬出了他們合租的公寓,來到《月光》雜種編輯部;

索恒跟著過來了,但是卻是由老苗直接跟她對接……

以上。

其中具體發生了什麼,其實初禮也不知道,隻是看目前的情況,於姚很後悔當初給索恒看那些亂七八糟的寫作書,並認為是自己害了索恒……

瑪德。

狗血。

編輯和作者之間還能搞出如此不落俗套的悲慘結局也是不容易。

至此,初禮總算是明白,打從進入《月光》開始她就感覺到的那種違和感到底是怎麼回事——

為什麼於姚總幫著她說話,大概是因為她早她的身上看見了當年自己的影子,她形容初禮時,一口一個的“熱情”和“熱血”;

為什麼於姚對於初禮要刪減和修改《洛河神書》時,總是態度曖昧,一切以遵重作者的意見為行為標準;

為什麼於姚在麵對“索恒”的事上,隻要老苗提起,她就會顯得比較退讓;

為什麼於姚很少插手管作者寫什麼、怎麼寫,初禮甚至一度認為於姚是不是在這方麵並不擁有自己的判斷力……

——原來,於姚隻是一個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繩的過來人罷了。

初禮和阿象擠在一張椅子上圍觀完了整場大戲,於姚和索恒出去了,出去之前她看了老苗一眼,看上去好像是第一次對他明麵上表達出很大不滿……

編輯部的氣壓再次回複正常後,初禮坐回了自己的位置,打開q,跟晝川討論了一波於姚和索恒的事兒——

【晝川:你也知道了?所以那天我說什麼來著,現在的大環境中,作者其實已經不需要編輯了,因為真正能起到正麵作用的編輯太少。】

【晝川:一個連自己想要什麼都不知道的編輯,盲目地推動著作者前進,這就是害人。】

【晝川:你那天還瞪我,就好像我像是什麼十惡不赦不知好歹的白眼狼。】

【猴子請來的水軍:老師,我跟你評論這件事隻是想感慨一句,索恒和於姚這波同居套路和咱們倆有點像。】

【晝川:哪裡像?】

【晝川:我沒有和你坐在餐桌上討論我正在寫的書;也沒有在飯後穿著睡衣坐在梳妝鏡前一邊互相給對方梳頭發一邊討論我的新書主角下一個壞蛋該殺誰……】

【晝川:十幾年後或許我過氣了,但是我不會坐在你的麵前哭著對你說——我可以不寫了,但是如果你要放棄,請你親口對我說。】

初禮:“……”

晝川打字速度超快,快到初禮還沒想好怎麼反駁他上一句的發言,他的下二句三句就已經出現了——

【晝川:你趕把教寫作的書往家裡搬,說出一句“老師請你看一看”,我就敢站在家門口跟你打一架,然後把那些書撕掉點燃了為你的屍體火葬儀式添磚加瓦。】

【晝川:我真的會,不信你試試看。】

【晝川:我將會在監獄裡完成本人的最後一本巨作:《殺死編輯》。】

初禮:“……………………………………”

媽的智障。

【猴子請來的水軍:我隻是心中有少女情愁千萬縷,想和你聊聊天,你卻把天聊死了。】

【晝川:聊個屁啊,當我很閒?】

……

下午,出去了整整一個白天的於姚回來了,她看上去很疲憊地告訴大家,一月刊卷首企劃不取消,大家繼續找人代筆,把三位作者的後續寫好。

眾人得令。

這一天,於姚再也沒和老苗說上哪怕一個字。

……

晚上,初禮回到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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照常給那個幾個小時前揚言要寫一篇名叫《殺死編輯》的作者做了飯,兩人坐在餐桌邊保持基本禮儀地彼此沉默著吃完飯,初禮放下碗筷。

初禮:“今天我洗鍋,老師,你花二十分鐘的給索恒寫個後續怎麼樣?”

晝川翹著二郎腿捏著一張紙巾擦嘴,眼角一條,那樣子看上去異常老婊砸:“於姚叫你找我啊?”

初禮沉默了下:“沒有,隻是這事兒你既然知道了,我也不想再去求彆的作者,這種事圈內的人知道的越少越好……”

“哦。”晝川上下打量了下初禮,沒說話,臉上似笑非笑的模樣,像是在嘲笑她吃飽了撐著爛好心,索恒又不是她在帶,瞎操什麼空心?

在男人那樣戲謔的目光打量下,初禮咬了咬下唇,搬著碗筷進了廚房,往洗碗池裡一扔,打開手機,找一個唯一她覺得能幫的上忙的圈外人——

君。

簡單的說了下這次事件的前因後果後,君很快就給了初禮回應——

【消失的君:這事兒你找正兒八經的寫文的幫忙更合適啊,找過晝川了嗎,你最近跟他關係不是挺好的?】

【猴子請來的水軍:?????他早上還揚言要跟我打一架,並寫一本記錄他自己殺人過程的書《殺死編輯》……瑪德這個大雷比,還以為自己東野圭吾啊!!!!!!】

【猴子請來的水軍:剛才我當著他麵求他了,不願意的,還用那種“你是不是有病還是以為我有病”的眼神看著我。】

【猴子請來的水軍:說著都來氣。】

【猴子請來的水軍:請他不如自己寫。】

將手機一扔,初禮開始哐哐洗碗。

此時她聽見晝川開門帶二狗子出去散步的聲音,伸腦袋看了眼,這家夥出門還不帶手機。

對著男人的背影做了個鬼臉,初禮縮回腦袋繼續洗碗……二十分鐘後,當門外重新響起開門聲,和狗爪子踩在地上的噠噠聲,初禮正好將最後一個擦乾的鍋塞回櫥櫃裡。

在圍裙上擦擦手,解開圍裙團成一團,初禮一手抓著圍裙一手抓著手機走出廚房……此時,手上手機震動,她低下頭正好看見君在沉默了一會兒不知道乾嘛去了之後,終於回她——

【消失的君:這麼生氣啊?】

【消失的君:你又沒跟他說你很著急啊,對不對?】

【消失的君:嗨呀行行行,我幫你啊,著什麼急,不還有我呢嗎?】

【消失的君:明天早上天亮之前發給你。】

初禮長籲一口氣。

正想跟晝川炫耀一波老子找到人幫忙了不用你了你哪涼快哪呆著去,結果抬起頭就看見,此時剛回家的男人這會兒依靠在沙發邊上,一隻手拿著他的手機,這會兒不知道在跟什麼人聊天,叮叮咚咚的新消息提示音中,他目光難得柔和,唇角微微挑起……

他低著頭,專心致誌又耐心的模樣,在和某個不知道是誰的人在聊天。

——初禮站在他麵前站了老半天,他都沒抬起頭看她,哪怕一眼。

到了嘴邊的炫耀和耀武揚威一下子吞咽回了肚子裡……剛剛洗過碗的手這會兒手背還有些濕潤,抓著圍裙的手指微微收緊,圓潤的指尖因為這樣的動作微微泛白……

初禮忽然想到自己剛才進廚房洗碗前,這家夥用的那種打量非人類的方式打量著她的眼神兒——

……待遇差彆太大了吧?

他什麼時候用過這種表情和我說過話?!

心中忽然泛起一陣煩躁和酸勁兒,初禮皺著眉,將手裡的圍裙往沙發上狠狠一扔,頭也不回地上樓去了。

小姑娘拖鞋踩在閣樓樓梯上,發出“啪啪”巨響。

坐在樓下的男人這才抬起頭,一臉茫然地看了眼被扔在沙發上皺巴巴的圍裙,又看看身後閣樓樓梯——

雖然是以君的身份,但我他媽不都屈尊降貴答應給她寫了?

還有什麼不滿意?

這又怎麼了?

啊?

作者有話要說:說好的二更!

這算啥?

我覺得虐甜虐甜的,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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