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玄驚了。
永盛帝這是擱這兒一點一點兒的薅羊毛呢!
抬頭環顧了一下禦書房內的諸人。
那眼神幾乎與永盛帝無異。
好家夥,這事兒是準備強行落了我頭上了是吧?
心中腹誹,旋即躬身:“陛下,臣可以提出建設性的建議,但畢竟是軍國要事,乾係重大……”
“你隻管提建議,采納與否在朕與諸公,自然不會追你責任。”
“謝陛下!”
疊了一層護甲後,葉玄安心了不少。
“陛下,臣想問今年春夏兩季,草原上是否真的少雨?”
“當然!此消息乃是我大靖散布在草原最精銳的碟子傳回來的,因為少雨,水草欠豐,突厥各部餓死、渴死的牛羊數不勝數,這斷然不會有差錯。”
鎮國公郭茂才朗聲說道。
葉玄輕輕頷首,“倘若消息屬實,那臣以為突厥之患不足為慮,而西南南詔國才是我大靖首當其衝需要解決的問題!”
“一派胡言!小子,你可知道曆年來北境突厥各部一直都是我大靖的最大威脅,他們現在遇上旱災,正是南下的大好時機,你竟然說他們不會進犯,你懂不懂軍事常識?”
“鎮國公所言不錯,葉小侯爺,你雖然作詩不錯,可不代表你也擅長軍事,說錯話,可是要招人笑的。”
不光是鎮國公,安國康此刻也是流露出幾許戲謔之色。
永盛帝與爺爺葉定邊也是皺起了眉頭。
大靖立國兩百年,與北境突厥各部大大小小的仗打了不下百餘次。
每次北方遇到荒年,南下劫掠幾乎是板上釘釘之事,這近乎成了大靖君臣、武將心中的一個常識。
現在葉玄竟然說突厥之患不足為慮,簡直是胡來!
葉玄絲毫不慌,臉上帶著玩味輕笑:“幾位大人,陛下隻是讓在下提個建議,接納與否那是後麵的事兒,現在就抻脖子瞪眼是否早了一些?”
“這……”
鎮國公、安國康等人神情隨之一僵。
永盛帝趙崢:“你繼續說。”
“謝陛下!”
葉玄躬身點頭,“陛下,臣之所以說突厥進犯我大靖的可能幾乎沒有也是基於我方碟子從草原各部傳來的情報。試想一下,既然今年春夏少雨,水草欠豐,牛羊餓死、渴死。那馬匹呢?”
“馬匹也是牲畜,牛羊可餓死、渴死,馬匹就不能了?而突厥號稱馬背上的民族,不論是平日放牧生產亦或者對外作戰,儘皆都需要馬匹作為工具,沒了馬匹,突厥戰士戰力至少削弱一半,這一點諸位大人應該沒有異議吧?”
葉定邊:“玄兒你說的沒錯,突厥就是靠著馬匹作戰,在馬上他們是一等一的戰士,脫離了馬匹,其戰士的戰法與我大靖普通士兵相比都不如,更不要說精銳了。”
“爺爺所言極是。這種情況下,我想突厥各部的首領不會傻到讓自己的戰士送死吧?”
葉玄的話讓永盛帝等人陷入了沉思。
他們聽出了其中的畫外音。
草原上遭逢旱災,死的不僅僅隻有牛羊。
馬匹也會死。
而馬匹又是草原突厥各部戰力的保障。
馬匹一死,突厥戰力必定受損。
正常情況下,不應該在對外作戰才是。
“葉小侯爺話是沒錯,可是近些年來,每每遇到荒年,突厥對邊境的進犯總是變本加厲,這又如何解釋?”
文臣之中,又有人提出了一問。
葉玄看向對方,戲謔一笑:“這位大人,鄉下人走個親戚還知道穿身好的出去招搖一番,突厥想要從我大靖手裡搶奪錢糧,難不成還要派病秧子出來?”
“那豈不是正中下懷,讓我大靖瞧出破綻嗎?”
“在下看來,突厥曆次荒年劫掠隻不過是他們強行集結了僅剩的一下精銳兵力走個過場而已,實則外強中乾!”
“而縱觀我大靖建國兩百餘年與突厥大戰敗多勝少,是為如何?陛下,諸位大人,可曾想過深層次原因?”
“是何原因,你說個清楚。”
鎮國公郭茂才此刻對葉玄沒了先前那種輕視,神色凝重了許多。。
永盛帝眼神更是灼灼。
大靖號稱天朝上國,坐擁天地間最為豐沃之地。
子民眾多,兵強將廣,裝備精良,可每每在對外作戰之中,尤其是對突厥作戰之上屢嘗敗績。
以至於現在朝野上下談及突厥,聞虎色變。
此已經成了其去除不掉的心病。
今日,葉玄之見,算是近些年來他聽到了唯一不同之聲音。
葉玄掃過禦書房內君臣諸人,輕輕一笑。
“原因很簡單,無非是我大靖怯戰,且在對突厥製定的戰略上出現了重大失誤!”
“我大靖明明子民之數遠勝突厥,兵力將帥,裝備的精良程度,方方麵麵都遠勝突厥,卻偏偏抱有怯戰心理,每每與突厥對壘都采取了防禦姿態,而不主動出擊,根本就是舍本逐末!”
“怎麼會是舍本逐末?千百年來曆朝曆代對草原民族作戰都是這樣打的呀,這還能有錯?”
“這位大人,那我問你,曆朝曆代都是這樣打的,他們可有於北境開疆拓土過?”
“這……”
後者一陣語結。
“回答不上來了?那我來回答,沒有!”
葉玄話音斬釘截鐵。
“陛下,諸公,要知道突厥也是人不是神,他們遇上荒年也會擔心我大靖會進犯他們,所以才會整軍造勢,可每每這個時候,反倒是我們以為他們要進犯我們,提前露怯,人家不進犯你又進犯誰呢?”
“那依你之見,我們要轉守為攻,趁這個機會進攻突厥不成?”
這時,安國康突然插嘴。
“彆怪安某沒提醒你,我大靖雖然在各方麵都壓突厥一頭,可突厥不同於我大靖有固定的城池可以攻伐,突厥各部居住的都是氈房,見勢不對大可以直接跑路,我們貿然進入草原,隻怕撲空的機會更大一些。”
“嗬嗬,多謝安大人提醒。”
“在下隻是闡述一下攻守的理論,並非現在就要我大靖出擊。兵法之道,生死大計!若毫無準備,豈不是對我大靖將士的性命不負責?”
“那你以為現如今我們當如何處置突厥可能進犯一事?”
永盛帝再次發問。
此時他看向葉玄的眼神又多了幾許讚賞。
本以為這小子隻是在詩詞之上頗有造詣。
不曾想這一番軍事上的言論,也是如此新奇,卻又令人心悅誠服。
“對於突厥進犯一事,臣的建議是邊境練兵外加禍水東引!”
“邊境練兵,禍水東引?你詳細說來!”
“陛下,所謂邊境練兵這很好理解,突厥不是正在集結兵馬整軍造勢嘛,那我們大靖也如此,我大靖在北境有百萬雄兵,隻需拉出其中精銳在與突厥的邊境操練一番,足可以起到震懾作用。”
“哼!小侯爺此話說的輕巧,突厥各部遇到災荒乃是不爭的事實,牛羊馬匹渴死餓死,百姓生活困難,他們總是要想法子解決,你這來個邊境練兵,等於更是將他們往絕路上逼,豈非讓其狗急跳牆?”
安國康冷哼一聲,反駁道。
“哦,是嗎?那以安大人所說,難不成我北境不守了,等著突厥來劫掠,以供突厥百姓取用?安大人果然高風亮節,舍己為人,高,實在是高。”
葉玄臉上帶著揶揄戲謔的笑,對著安國康舉起了大拇指。
後者臉色瞬間大變。
“本官不是這個意思。”
“那你是什麼意思?”
“我……”
永盛帝麵色陰沉如水死死的盯著安國康看了許久,旋即收回目光望向葉玄。
“葉玄,不必抓安大人的語病,他的忠心,朕最是清楚。”
“還是說禍水東引吧。”
“是,陛下!臣之所說禍水東引,是指可以將突厥這一股不穩定因素引向與我大靖敵對的勢力一方,讓他們互相爭鬥,如此我大靖北境之安危不僅得解,而且還可以削弱敵對一方力量,此為一箭雙雕!”
“黨項國!”
葉玄話音未落。
禦書房內,包括永盛帝在內君臣諸人同時呼出了一個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