片刻後,沈蘭晞終於找回一點理智,收斂好神情才推門下車。
白天的港口川流不息,沈蘭晞的目光在人群裡逡巡了一圈才落回沈歸靈身上。
“我還有些事要辦,就不跟你一起回去了。”
“好。蘭晞哥再見。”沈歸靈沒有多問,掛著溫和的笑上了車。
雷行借著後視鏡小心翼翼觀察沈歸靈,“少爺,去哪?”
沈歸靈情緒不顯,“政府大樓。”
“是。”雷行見沈歸靈沒什麼表示,暗暗鬆了一口氣。
從港口到政府大樓也是十幾分鐘的車程,一直往右拐就到了。但這次所有的右拐都很順利,雷行絲滑轉動方向盤,一點違和感都沒有。
沈歸靈不置一詞,單手支頭看著窗外的風景。
車輛順利駛入政府大樓,雷行解開安全帶準備下車開門,忽然耳邊傳來一聲漫不經心的質問。
“雷行,你是誰的人?”
“啊?”雷行愣了愣,有些反應不過來看向沈歸靈,“少爺,我當然是您的人了。”
沈歸靈,“我的人?你就是這麼開車的?”
少爺這是質疑他的車技?
雷行有些心虛,低著頭不敢看沈歸靈,“少爺您看出來了?真是什麼都瞞不過您,但是少爺,我真的是您的人,我對您忠心耿耿,您看,這一路我就沒讓薑小姐挨您一下。”
“……”沈歸靈抬起眼梢,目光在雷行憨厚的臉上停留了片刻,語調平靜,“誰讓你這麼做的?”
雷行瞟了沈歸靈一眼又立馬低下頭,“高止。”
“高止?”
雷行點頭,底氣不足,“阿靈少爺,我和高止是同門師兄弟,我們一起訓練的時候他很照顧我,我吃的多他還幫我搶其他師兄弟的飯。當年老爺子要從同門中選一個人跟蘭晞少爺去清虛觀,師父說我憨實勇猛力薦了我,是高止告訴我,清虛觀在山裡,條件艱苦還吃不飽,我由此心生退意,後來是高止代替我去受了苦。”
“所以,你為了報答高止,今天一路右拐刹車?”沈歸靈不評判,隻追問。
雷行神情尷尬,“高止說薑小姐喜歡蘭晞少爺,所以拜托他請我製造機會測試蘭晞少爺的心意,您知道的,薑小姐這個人心眼最小了,她在沈園顛倒黑白老爺子也不管,我隻能屈服於她的淫威。但是!”
雷行表情凝重,語氣堅定,“少爺您放心,我還是很有分寸的,絕對不會為了他們任何一個人觸犯您的利益。”
“……”沈歸靈盯著雷行沉默了三秒,眼裡重新掛上溫和的笑,“你和高止有聯係?”
雷行點頭,“我們同門師兄弟都在一個群裡,他經常在裡麵曬肌肉。”
沈歸靈,“打給他,問他現在在哪裡?”
“我?我現在在港口釣魚呢,你要不要來?”
高止接到電話的時候正在港口碼頭找人。
“哎,你又不是不知道,我這少爺跟有失語症似的,一天到晚崩不出二十句話,連清虛觀的猴都沒感化他,我要再不出來放鬆放鬆,活潑開朗的性格就要被磨平了。”
胡扯到一半,高止突然覺得氣氛不對,轉頭發現沈蘭晞就站在身後。
“……”他默默轉過身,提高嗓音,“哦,剛剛的事多虧了你幫忙啊,我們這些做保鏢的,最主要的就是少爺開心,掛了啊,下次請你喝酒。”
這樣少爺就不能罰他了。
高止掛了電話往後瞟了一眼,佯裝剛剛才看見沈蘭晞,表情嚴肅,“少爺,人找到了。”
沈蘭晞看了他一眼,“帶路。”
高止暗暗鬆了一口氣,戴上墨鏡替沈蘭晞開道。
另一邊,薑花衫趕到三號碼頭時,已經有人提前到了。
蘇妙穿著一件單薄的外套,雙手撐著岸邊的鐵索仰頭眺望海麵。
如此惡劣的天氣,港口的人都在趕路,隻有她在停留。
“蘇妙。”
薑花衫喊了一聲。
蘇妙愣了愣,回身看見薑花衫時,眼裡浮過一絲極淺的笑意,隨即踮著腳尖朝她招手。
薑花衫小跑上前,從背包裡取提前準備好的羊絨毛毯,“怎麼穿這麼少?”
蘇妙笑了笑,接過毛毯披在身上。
她早就到了,吹風的時候不覺得冷,但不知道為什麼,看見薑花衫的時候她才意識到自己原來很冷。
兩人坐在沿岸的休閒椅上看海,看渡輪、貨船來來往往。
薑花衫側頭,狀似不在意問道,“在想什麼?”
蘇妙笑了笑,“我在想阿珊,當初我們就是在這裡告彆的,不知道她現在怎麼樣了。”
“那是她向往的地方,能有什麼不好的。沒準她現在也正在想你,在想你過的好不好?”
薑花衫頓了頓,問出了這幾天最關心的問題,“蘇妙,你還好嗎?”
蘇妙眨了眨眼,“不好。”
她轉身一把抱住薑花衫,哭得稀裡嘩啦,“一點都不好。嗚嗚嗚嗚嗚……”
在醫院有人看著,她連哭都不敢大聲,隻敢偷偷躲在被窩裡哭。
但是她真的覺得很委屈,她真的太需要找一個人傾訴了。
“媽媽問我發生了什麼事,我不敢說。爺爺問我,如果蘇家接受了蘇韻我會不會恨他,會不會恨所有人?我不敢回答。哥哥讓我回家,我連家都不敢回,你說,我怎麼變成了這樣?什麼都不敢,什麼都怕?”
薑花衫猶豫片刻,抬手輕拍蘇妙的肩膀。
“為什麼不敢跟蘇伯母說,是怕蘇伯母接受不了受刺激,還是怕她選擇蘇韻不選擇你?”
蘇妙身體微微一僵。
薑花衫,“如果是前者,你的不敢是善良,說明你變的越來越好了。”
“那……如果是後者呢?”蘇妙的聲音極輕。
薑花衫,“說明你不夠愛自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