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林的那聲三都到嘴邊了,結果硬是被這孩子一句話給卡在了喉嚨管裡。
同時,在這個孩子開口之後,周圍那些人的臉色也都變了。
現場死靜的如同墓地一般,沒有一個人敢發出聲音,甚至連呼吸都小心翼翼的。
見魏武沒有回答自己,那個孩子就像是被抽乾了精氣神一樣,臉上滿是絕望和懊悔。
這時候如果有人將耳朵貼近,就能聽到這孩子正以極小的聲音喃喃自語。
“娘,對不起,我沒有聽你的話,我沒能把自己藏好,可是娘,我真的,真的受不了了!”
“我好累,每天都好累,可活不乾完就要被責罰,也不給我吃,我已經兩天沒吃東西了。”
“娘,我好累好餓也好害怕,我來找你好不好,我真的好想好想你,好想好想你……”
這孩子說話的聲音很小,非常小,小到如果不貼近,就算站在旁邊也聽不到他在說話。
不過即便是隔著一段距離,魏武卻還是能察覺到他身上散發出來的那股絕望。
雖然不知道這孩子到底怎麼了,但魏武知道一點,那就是他不能再沉默了。
而且他也很想弄清楚這孩子為什麼會說漢語,又為什麼會有那麼複雜的眼神。
想到這裡,魏武先是從係統倉庫裡取出自動步槍遞給身旁的沈林。
同時,給他打了個眼色之後才提高音量衝著這孩子大聲喊了一句。
“孩子,你剛才是問我嗎?如果是,那我可以回答你,我的確是漢人!”
原本已經絕望到準備等死的孩子,聽到這句純正的漢語,腦袋立刻就抬了起來。
他瞪大了雙眼,滿臉淚水的朝著魏武這邊看過來,眼神中滿是震驚和激動。
隨後,在魏武驚詫的目光中,這孩子撒開腿就朝他這邊跑。
從他瘦弱的體型就能看出來,這孩子應該是長期處於饑餓狀態,身體有些營養不良。
明明用儘全力在奔跑卻跑的左搖右晃,還沒跑出多遠就腿軟的摔在地上。
但他沒有放棄,即便是摔倒了也會爬起來繼續跑,然後沒堅持多久又再次摔倒。
跌跌撞撞的摔了兩次之後,第三次剛爬起來就眼前一黑,整個人就像被抽乾了力氣一樣。
好在關鍵時刻沈林及時趕到,一把將他摟到懷中,然後將其帶到魏武麵前。
“少爺,這孩子沒事,可能是餓的時間太久了,身體沒什麼氣力,需要休息一下。”
魏武點點頭然後朝這孩子看去,卻剛好和這小家夥的眼神對上。
但不知是沒有力氣說話,還是不知道該說什麼,小家夥沒有再開口。
見狀,魏武也沒說什麼,隻是手腕一翻取出一罐八寶粥遞給沈林。
“餓久了不能吃正常食物,把這個喂給他吃。”
可能是餓壞了,也可能是從沒吃過這麼好吃的東西,亦或者這兩者都有。
小家夥在吃下第一口後,立刻就開啟了狼吞虎咽模式,抱著罐子往嘴裡倒。
期間,那些倭寇就跟木樁子一樣站在那裡不敢動,魏武也沒管他們,隻當看不見的。
很快,小家夥就將一整罐八寶粥吃完了,精神看上去好了不少。
這個時候魏武才開口問了一句。
“你剛才我問是不是漢人,你,也是漢人?”
“是,是的,我是漢人。”
雖然恢複了一些精神,但魏武畢竟是個陌生人,孩子說話還是有些怯生生的感覺。
見狀,魏武抬起手來安撫著摸了摸他的頭頂,心中也不免輕歎了一口氣。
其實他也猜到這孩子的來曆,不出意外應該是被倭寇劫掠過來的。
畢竟是異國他鄉,看他現在的樣子就知道他在這邊恐怕沒少受苦。
隻是有一點魏武想不通,宇都宮寒這群倭寇可不是什麼良善人,說他們是畜生都算誇獎。
對這些畜生來說,除了錢和女人,其他的東西都是廢品,又怎麼會帶一個孩子回倭寇呢?
魏武倒是想直接問,但又感覺不太好,於是便換了一個話題。
“你叫什麼名字?”
“以前的名字叫陳熙,後來娘給我改了個名字,現在叫傅裘。”
傅裘說完自己的名字,魏武當場沉默了。
原來姓陳現在卻變成姓傅,哪有人改名連姓氏都改掉的,而且傅裘這個名字……
在華夏,父母給孩子取名通常會帶著一些期許,希望孩子將來成為一個什麼樣的人。
就算是狗蛋這種名字,也是因為取個賤名好養活,同樣是父母對孩子的一種期許。
而傅裘母親取的名字,但凡隻要是讀過兩年書,一聽就明白這個名字代表著什麼。
所以魏武聽完傅裘的回答,心中難免又再次歎了一口氣。
不過聽到傅裘提起他娘,魏武下意識的朝那群倭寇看了一眼,然後才開口問道:
“你娘也被抓來了?她……”
原本魏武是想問傅裘他娘在哪裡,可話說到一半他就不得不停下來。
因為這問題根本就沒有問的必要,如果他娘還在,那麼剛才衝出來的應該就兩個人才對。
傅裘這孩子還是挺聰明的,雖然魏武的話沒說完,但他還是聽懂了魏武想問什麼。
雖然語氣之中難免帶著悲傷,但他卻沒有避諱這個問題,直接說出了自己的回答。
“他們跟我說,我娘去世了,說是累死的。”
“累死?他們是這麼跟你說的,這種鬼話你也信?”
聽完傅裘的回答,魏武的表情陰沉的都要滴水了,這他媽說的是個人話?
然而魏武不知道的是,這才僅僅隻是開始,接下來傅裘的回答才是重點。
“叔叔,他們說的是真的,我相信娘親真是被累死的,因為娘親每天都很累很累。”
“早上天不亮就要出去乾活,到天黑了才能回來,然後晚上又會被他們叫出去乾活。”
“每次都是很晚才回來,然後隻能睡兩個時辰就要起床去乾活,所以娘真的是累死的。”
傅裘說完,魏武猶豫了許久,才操著有些沙啞的聲音問了一句。
“傅裘,你,知道你娘晚上去哪了嗎?”
傅裘搖了搖頭。
“娘不讓問,也不跟我說,但是每天晚上回來身上都很臟,而且還有種奇怪的味道。”
“回來之後,娘每次都要洗很久很久,把身上都擦紅了,沒有那種味道才會抱著我睡覺。”
“我不想娘這麼辛苦這麼累,但娘說,隻有她晚上出去乾活,我才能好好長大。”
聽完傅裘這番話,魏武、沈林、張海,還有無常小隊的十一人全都握緊的拳頭。
孩子不懂,但他們這些成年人卻很清楚,這個女人到底承受著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