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好夢。
已經吃過早飯的阿哲正在車廂裡值班,他時不時的從口袋裡掏出一優一劣兩塊銀元。
“聽聲音,清脆、柔和為優,反之為劣。”
“看外形,觀察顏色、花紋、圖案和薄厚。”
“驗邊齒,邊齒細致均勻、規整為優。”
“掂重量”
背身躲著乘客的阿哲,眼睛觀察著手裡兩塊銀元的同時,嘴裡嘀嘀咕咕的背誦著銀元辨認方法。
前方不遠處是德州站,行駛中的火車開始慢慢減速。
手裡拎著鐵皮水壺的李向東,樂嗬嗬的哼著小曲兒,他穿過車廂走到阿哲身邊時,抬手拍了一下阿哲的肩膀。
正在全神貫注背誦知識要點的阿哲,感覺到自己的肩膀被人拍了一下,他趕忙把手裡的銀元塞進了口袋裡。
“靠!東子,你要嚇死我啊!?”
阿哲回頭看到站在他身後,笑眯眯的李向東,還有不停的揉著太陽穴,一副苦大仇深表情的侯三。
“侯三,你怎麼了?頭疼?”
雙眼無神的侯三,有氣無力的回道:“我不是頭疼,我是頭快炸了。”
阿哲聞言笑道:“東子,你是不是又給侯三加餐了?”
“甭搭理他,他是裝的。”
侯三聽到李向東說他是裝的,他急忙否認道:“我不是裝的,我的腦袋真的要炸了。”
李向東沒有理會侯三,而是看向他身後開口道:“孔大妮同誌,你是來找侯三的?”
“大妮”
臉上瞬間擠滿笑容,活力值也霎時升到頂格的侯三,仿佛剛剛吃了士力架,喝了脈動一般,此時他哪裡還有剛才那副半死不活的樣子。
隻是他回身後連孔大妮的影子都沒看到,他明白自己這是上當了。
他看向李向東的眼神極為的幽怨,跟後宮裡兩三年沒有被皇上寵幸過的嬪妃一般無二。
“東哥,你怎麼可以這樣?還有你阿哲,你能不能彆笑了?”
“好好好,我不笑了。”
阿哲收斂了臉上的笑意,開口問道:“馬上要進站了,你們倆過來找我乾嗎?”
侯三聳了聳鼻子,“你是不是學習學傻了?前麵就是德州站呀,你要在車廂裡值班,我和東哥特意過來問問你買不買扒雞。”
阿哲笑道:“幫我買兩隻吧,以後再想吃就不容易了,還得找跑這趟線路的同事給幫忙捎帶。”
李向東和侯三也是這樣想的,所以他們倆才會特意過來找阿哲問他買不買。
三人站在車門口閒聊,直到已經減速的火車慢慢停穩靠站,阿哲開門後李向東和侯三第一時間衝向了站台。
先下後上。
登車口排隊等著上車的人群裡,有一家三口排在隊伍的中間位置,男同誌手裡拎著一個手提包,婦女同誌懷裡抱著一位三四歲的孩子。
孩子看到開門後第一個從車廂裡跑出來的李向東,他拍了拍婦女同誌的胳膊,抬手指向站台上不遠處賣扒雞的小推車。
“娘,叔叔。”
“什麼叔叔?”
婦女同誌順著兒子手指的方向看了過去,她沒有看到李向東,李向東已經被後麵圍上來的人群給擠到了最裡麵。
不過她看到了站在登車口維持秩序的阿哲,她衝著阿哲招手道:“同誌~”
聽音辨位的阿哲,扭頭看到對他不斷揮手的婦女同誌,他笑著走過去問道:“真巧啊,又碰到了。”
婦女同誌跟著點頭笑道:“是挺巧的。”
她說著拽了一下身邊拎著手提包的男同誌,“想要拐走咱們家小寶的人販子,就是被這位列車員同誌給抓住的。”
“您好,您好!”
男同誌放下手裡拎著手提包,雙手握住了阿哲的手。
“太謝謝您了,我都不知道該說什麼好了。”
男同誌有些激動,兒子差點被人販子拐走的事情,他已經聽自己的媳婦兒說過了。
從人販子手裡把兒子救出來的李向東,是他們家的恩人,抓住人販子的阿哲同樣是他們家的恩人。
他本想著回到京城了,再去打聽一下救他兒子的李向東和阿哲兩人,這種事情是要當麵感謝的!
隻是沒有想到會這麼巧,他們一家三口還沒有登上回京城的火車呢,人就找到了。
“同誌你彆激動。”
阿哲被眼前這位男同誌給捏的眉頭都皺了起來。
“抱歉,抱歉,您怎麼稱呼?我叫劉誌峰。”
劉誌峰略顯尷尬的鬆開了阿哲的手。
“施政哲,我隻是抓住了人販子,你家孩子可不是我救的。”
“我媳婦兒跟我說過了,您能抓住那名人販子,沒讓他跑掉,那也是對我們家有恩,我在這裡鄭重的跟您道聲謝。”
劉誌峰說著從兜裡掏出一包沒拆封的牡丹,“您抽煙。”
阿哲擺了擺手,“不用了,你快把煙收回去吧,我還在工作呢。”
“我不打擾您工作。”
劉誌峰硬是要把手裡的牡丹,塞到了阿哲的上衣口袋裡。
“行吧,多謝了。”
阿哲沒有再推辭,登車口上車的人群就這麼會兒功夫,已經推推搡搡的擠在一起了。
他要是再因為一盒煙磨嘰下去,等站台上巡邏的乘警和高新民看到了,他也得挨一頓訓斥。
阿哲隻是一名普通的列車員,不是乘警,再加上他是名剛工作不久的新兵蛋子,還沒有成長為一名鐵路上的老油條。
他壓根都不好意思對這些不守規矩的乘客上手,隻能不斷的大聲嗬斥著。
“都特麼給我老實點!”
“說你呢聽到沒有?!再特麼擠你就彆上車了!”
阿哲看到一名乘客隔著窗戶把行李扔進去後,他趴著窗戶就要往裡爬。
“你給我下來!窗戶是特麼上車的地上嗎?”
阿哲拽下來的這位乘客,五大三粗的,個頭也比阿哲高上一頭,看上去就有些不好惹。
他瞪著一雙眼睛,衝著阿哲吼道:“俺從這裡上車怎麼了?你再拽俺一下試試!”
他說著雙手再次扒在了窗口,用力撐著往車廂裡爬。
他們兩人的爭執,全都被登車口排隊的乘客們看在了眼裡。
如果阿哲處理不當,或者是軟了下來,那麼排隊的乘客就會有樣學樣,不會再老老實實的排隊。
不說臉麵問題,單單是身上的職責,阿哲隻能硬著頭皮,上半身已經爬進車廂的漢子再次給拽了下來。
“你個萬驢曰的是不是欠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