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嗬嗬,一時有些激動,一時有些激動。」
本就有些虛弱的老頭訕笑著收回手,沒再去熱臉貼那冷屁股,眼睛一閉打起盹來。
你一個糟老婆子神器什麼呀!
還我跟你動手動腳?
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
就你那老莫哢哧眼的,一臉大褶子,給我錢我都不碰你啊!
「師父您慢點!」
那邊,賈英戀戀不舍的把竇老道扶上車,又不放心的圍著車繞了大半圈,來到後座那裡,絮絮叨叨的跟岑豪囑咐道:「師弟啊,咱師父就交給你照顧了啊,我這邊弄完就儘快回去。有一點你要記住,師父愛酒,頓頓都少不了,你就是頓頓喂他吃磚頭瓦片都成,就是就不能少了!」
「還有,師父晚上好起夜,眼神也不太好,你給他多準備幾個痰盂,再弄個手電筒。」
岑豪忙不迭的點頭,拍著胸脯保證道:「師兄您放心,保證給師父伺候的舒舒服服的。」
「有你這句話,我就放心了。」賈英笑嗬嗬的拍拍他肩膀,又好像突然想到了什麼,又繼續說道:「誒,對了,師父還有個習慣,他……」
副駕駛上抱著孩子的竇老道這時卻不耐煩的打斷了他,瞪著眼睛嗬斥道:「你小子婆婆媽媽的有完沒完?趕緊滾蛋。」
「師父早上必須要喝一壺茶!」賈英縮縮脖子,飛快的交代了一下後,才退到一旁,揮揮手對楚恒道:「恒子,路上慢著點,等我回去請您喝酒。」
「得嘞,會見了您內!」
楚恒笑嗬嗬的點點頭,輕輕踩下油門,轎車漸漸駛離了大城縣。
上了通往京城的主路,車上眾人出了小狗娃外,都回頭看了眼那座變得越來越小的小縣城。
有的人眼中露出的是唏噓,有的人是不舍,也有的人是解脫。
總之,百味雜陳。
……
下午兩點半。
伏爾加駛入四九城,過了劉家窯,天壇,磁器口後,先把獨眼老頭爺孫倆送回了家,接著又把岑豪跟竇老道送去了破料場,最後才奔向協和醫院。
一路上,見到那一座座熟悉或陌生的建築,老太太心底裡那份模糊記憶漸漸被喚醒,上車後就一直少言寡語的她,也變得話多起來。
「天壇還是沒怎麼變。」
「也不是沒變,您看見前頭那大門了麼?前年重修的。」
「這是崇文門吧?」
「對。」
「前麵那個鋪子,我記著小時候還來過呢,他家賣的豌豆黃特地道!沒想到現在還有呢。」
「現在不成了,自打公私合營,東西一天比一天難吃,狗看了都嫌棄!」
楚恒有一搭沒一搭的陪著老太太聊著天,差不多三點半的時候,終於來到了協和醫院。
終於要見到朝思暮想的親人,老太太的心情異常亢奮,紅光滿麵的臉上連的褶子都少了一些。
真兒真兒的人逢喜事精神爽。
從車上下來後,老太太都沒用楚恒扶,自己就拄著拐棍往醫院大門走了過去,那小碎步倒騰的,跟人去比競走都夠格了。
可見是有多麼的迫不及待。
「您彆摔了!」
正從後備箱拿東西的楚恒可是給嚇了一跳,趕忙關上後備箱,拎著老人的包袱追了上去,扶著她進了醫院。
很快。
倆人就到了住院部裡聾老太太所在的那間病房附近。
早就收到了消息的謝立軒等一眾人此時正在病房外頭的走廊裡聊著天,聽見有腳步聲傳來,齊刷刷的轉頭望了過來。
當見到被楚恒攙扶著走過來的老太太後,他們的眼睛皆是一亮!
「來了!」
「像,太像了!」
「跟老嫂子簡直就是一個模子刻的!」
「這回老嫂子能安心養病了!」
「楚恒這小子還真有點本事啊!」
在他們的注視與議論聲中,老太太顯得很不自在,悄悄的握緊了楚恒的手。
少頃,倆人來到病房外。
謝立軒笑麼嗬的走上前,扶著老人的另一邊胳膊,道:「來,老姐姐,我扶著您過去。」
緊接著,老瘋子應平山也頂著那個禿腦瓢湊了過來,把楚恒擠到一邊,接替他扶著老人的另一隻胳膊,領著她往病房走去。
「這倆老東西!這時候搶上功了!」楚恒氣急敗壞的朝他們背影啐了一口,就快步跟了上去,同時心裡暗暗決定,要昧下花剩下那些錢票,以報奪功之仇!
雖然他本就沒打算還回去……
但現在有了由頭,不是更名正言順了嗎?
在他們的簇擁下,老人很快走進病房。
從早上就知道妹妹要過來的聾老太太此時正巧再往門口張望。
吳秀梅方一進屋,姐妹倆就撞了個對眼。
時隔大半個世紀,儘管妹妹已經垂垂老矣,模樣大變,但聾老太太還是一眼就認了出來,她怔怔的看著記憶中那個紮著羊角辮,嫩的都能掐出水,現在都快彎成句號的妹妹,眼圈瞬間就紅了,哆嗦著伸出手,顫聲喊道:「秀梅!」
「姐!」
吳秀梅的反應比她還激烈,喜極而泣的呼喊了一聲,就一把丟掉拐棍,一路撒著熱淚的疾步小跑到病床前,一頭撲進了聾老太太懷裡,不住的哭喊著。
「嗚嗚嗚~我還以為這輩子都見不到你了啊~嗚嗚嗚~~」
這位八十多歲的老人,此時卻哭的像個孩子,撕心裂肺的,好似要把這些年受的委屈,積攢的思念都要一股腦的傾瀉出來似的。
「你這死丫頭,你這死丫頭!」
聾老太太也是淚如泉湧,那隻沒受傷的胳膊不停的輕輕抽打著妹妹的瘦弱的後背,口中責罵連連:「你說你瞎跑什麼啊,知不知道爹媽多惦記你啊!」
「你個不省心的死丫頭,看我不打死你!」
「以後可不要亂跑了,知道不知道?」
一旁,謝立軒還有楚恒這幫老爺們見到此情此景,眼眶都不由得有些紅了。
秦京茹跟謝瑩這倆眼窩淺的女人就更彆提了,已經哭成了淚人、
「嘖,看不了這個。」
楚恒偷偷抹了把有些濕潤的眼角,默默的從房間中退了出來,站在門口點了一根煙,用力的抽了一口。
此時此刻。
他突然覺得,自己這一段所挨得累,都是值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