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不歸從城內飛出來的時候,正好瞧見丹陽生撞破金光屏障。八百萬裡通天河浩浩蕩蕩,被丹陽生和天河城修士首先衝出大陣,天宮城和四閣修士也緊隨其後,陸陸續續逃出了萬仙大陣。放眼望去,白骨累累,屍山血海,戰場上一片淒涼。饒是寧不歸心性淡泊,此刻也不由得長歎一聲,暗自搖了搖頭。“永夜城也卷入其中了”寧不歸當然看見永夜城的大軍也在這個修羅場中掙紮,但內心卻沒有多少波瀾。當年他和馮無咎爭奪城主之位失敗,不得已遠遁海外,整個永夜城都歸了對手。這些年馮無咎排除異己,把寧不歸的舊部都清算乾淨了,如今放眼望去,永夜城仍舊是永夜城,卻沒有幾位故人了。他也沒有再出手,飄然落在絕天長城上。伍慈、柳長壽、極勝魔君都在此處,和丹陽生一戰消耗了他們大量的靈力,又被打成重傷,暫時都不能行動,隻能在這裡運功療傷。其中柳長壽最慘,相伴千年的靈獸都被斬殺了,相當於廢了他一半的修為,自身也被反噬,瞬間蒼老了幾百歲。“咳咳.”極勝魔君在三人之中傷勢最輕,咳嗽一聲,勉強站起身來,向寧不歸拱手道:“多謝道友出手相助,還不知道友如何稱呼?”“就叫我‘寧不歸’吧,從前的名字我早忘了。”三人聽後,雖然心頭都有疑惑,但此時也不便多問。“不管怎說,道友助我南玄擊退北冥,此乃大功德,待我們清理戰場,休整過後,定要重謝道友!”伍慈臉色鄭重道。“那就不必了。”寧不歸擺了擺手,嗬嗬笑道:“老夫久居海外,靜極思動,這次渡海而來,是為了會一會好友,既然他在南玄,老夫沒有不幫之理。”“哦?可否告知此人是誰?或許我們能幫你找到。”“梁言。”“是他?!”三人聽後,互相對視一眼,都露出了一絲驚訝之色。“原來閣下是梁宗主的好友,那也就是我南玄的好友,幸會幸會!”伍慈哈哈笑道。“剛才‘萬仙大陣’重新啟動,若我所料不錯,應是梁宗主的手筆,看來在此之前,我們都錯怪他了。”柳長壽輕輕歎道。此言一出,極勝魔君的臉色就有些尷尬。大戰之前,他曾罵梁言是縮頭烏龜,如今看來,梁言那時候恐怕已經發現了端倪,並且趕往“玄天關”,成功阻止了北冥的陰謀。雖然有寧不歸和鈞天城的加入,但“萬仙大陣”才是反敗為勝的關鍵,由此看來,在南玄力挽狂瀾之人,倒是這位一直沒有露麵的“梁宗主”了。“說來慚愧,我等九位亞聖都沒有想到‘玄天關’被滲透,差一點就釀成大禍,還好梁宗主心細如發,才避免慘禍發生。”極勝魔君聽後,也不由得微微點頭,閉上眼睛,歎了口氣道:“這次是我糊塗了,不該懷疑他的。”此人性格高傲,能讓他低頭認錯,恐怕近千年以來才隻這一回。伍慈想了想,忽然開口道:“寧道友法力高強,完全不在丹陽生之下。如今北冥慘敗,死傷慘重,我軍正是氣勢如虹,又有道友相助,不如乘勝追擊?”“不妥。”柳長壽搖了搖頭道:“北冥不止這些兵力,百足之蟲死而不僵,倘若他們援兵趕到,形勢對我們就不利了。更何況我南玄也並非沒有傷亡,你看長城之下有多少傷者?不如休養生息,待大軍養好傷勢再做定奪。”“的確如此,窮寇莫追。”極勝魔君也表示讚同。“嗯。”寧不歸沉吟道:“追擊有風險,畢竟你們南玄是背靠‘萬仙大陣’作戰,冒然追擊等於放棄了自己最大的優勢。再說了,北冥有一大半修士都葬身在此,而你們南玄大都隻是負傷,隻要休養生息一陣,待傷員康複,北冥自然不是對手了。”聽了眾人的分析,即使激進如伍慈,也不由得歎了口氣,放棄了進攻的打算。過了一會,戰場上狼煙漸止,殘餘的北冥修士都被殲滅。這一戰,北冥死傷慘重,一千五百萬修士聯軍,至少有九百萬戰死於沙場,僅有五百多萬人倉皇逃出。其中,兩儀軍、海外十三島的大軍更是被儘數殲滅,除了幾個漏網之魚外,其餘都被斬殺,連領軍的化劫老祖都慘死了。至於毒人,也大都埋葬於此,隻有少數紫毒人和紅毒人被帶走。此戰過後,北冥元氣大傷!反觀南玄,剛開始的確死傷慘重,但自從“萬仙大陣”重新啟動之後,很快就占據了主動,陣亡人數並不多,大部分隻是受傷,隻要經過一段時間休養,還是能重新恢複戰力的。伍慈、柳長壽和極勝魔君都受了重傷,因此在長城上療傷,過了一會,又見一道霞光飛來,輕飄飄落在城頭,卻是一名戴草帽、穿布衣,作農夫打扮的中年男子。“在下鈞天城城主,神農扈,願率領鈞天城上下加入南玄,共同對抗北冥!”男子朗聲笑道。伍慈聽後,立刻拱手道:“早就聽說過鈞天城的威名,今日一見,果然是不同凡響!”柳長壽也是微微一笑:“七山十二城中,就屬鈞天、酆都兩城最為神秘,相傳鈞天城是神農一脈留下的傳承,之前還有些不信,如今卻是再無懷疑了。普天之下,能夠克製毒聖之毒的,恐怕也隻有神農氏了。”“諸位謬讚了。”神農扈卻是樸實無華,神識掃了一圈,忽的問道:“諸位,我有一好友,乃是無雙城碧海宮宮主梁言,不知他可在軍中?”三位亞聖聽了,都不由得麵麵相覷。“你也是來找梁宗主的?”柳長壽看了看神農扈,又看了看一旁的寧不歸,心中不禁泛起了嘀咕:“看來今天的援兵都是衝著梁言來的”“實不相瞞,梁言現在的身份是玉竹山的代宗主,暫時不是我無雙城修士,要等南北大戰結束以後,他才會重歸無雙城。”伍慈緩緩道。“說起來,我們也該去‘玄天關’看看了,梁言此戰立了天功,我們玄心殿也不能吝惜獎勵。”極勝魔君忽然開口道。其餘人聽後,都是微微點頭。“不錯,大戰已經平息,我等也該去玄天關看看。”一場慘烈的大戰,徐徐落下了帷幕。南北之戰,勝負已分,勝利者固然欣喜,死去的生靈卻不可能再複活。渾天嶺上,多少修士殞命?可笑人人皆想成仙,修道之人逆天而行,想要與天爭,與天鬥,可到頭來卻發現天道無言,自己已是枯骨.梁言做了一個很長的夢。夢裡有許多故人:懷遠鎮的居民,梁玄,柳婉柔,朽木生一個個快要忘卻的身影都出現在夢中。這卻是怪事,自從修道之後,他已經有幾百年未曾入夢,怎麼這次居然睡著了?全身上下都懶洋洋的,懶得動,也懶得多想,就這樣再多睡一會.也不知過了多久,一陣清風拂過臉頰,梁言忽然一個激靈,隨後悠悠睜開了雙眼。入目之處,是一座乾淨整潔的竹屋。自己正躺在木床上,明媚的陽光從窗口照射進來,給這座清靜的竹居鍍上了一層溫暖的光輝。心情竟是前所未有的放鬆.忽然,梁言想到了什麼,猛然從床上坐起。門外有人聽見了動靜,立刻就推門進來,卻是玉竹山的一名女修,身穿鵝黃色短裙,仿佛十六、七歲的少女。“黃梨?你怎麼在這?南北之戰結果如何?”梁言認出了來人,一開口就是連串的問題。那少女見他蘇醒,先是臉色一喜,隨後笑道:“宗主,您就放寬心吧,南北之戰早已經結束,是我南玄大獲全勝!”聽見“大獲全勝”四個字,梁言鬆了一口氣。的確,自己還能活著躺在這裡,說明北冥已經被打退。但他馬上又品出不對勁的地方。“你剛才說‘早已經結束’,意思是已經過去許多時日了?那我昏迷了多久?”黃梨抿嘴一笑,回答道:“宗主,你已經昏迷半年了,這段時日都是我們玉竹山弟子輪流照應你。”“半年!”梁言恍惚了一下。印象中,自己前不久還在子陽穀修複“玄天關”,隻是太累了,微微眯了一會,似乎做了場夢,夢醒之後居然就已過去半年.恍惚了片刻,梁言很快就清醒過來。他的第一反應就是神識內視,檢查自己體內的情況。很快,梁言就發現自己體內傷勢依舊嚴重,那聖人化身留下的禁製仿佛一個無法打開的金鎖,牢牢鎖住了他的經脈,導致傷勢無法修複。不過,比之前有所好轉的是,自己體內的靈力已經徹底恢複。而且還有幾股珍稀的藥材在體內散發藥力,幫自己穩住了傷勢,不至於惡化。“這應該是神農扈的手筆.”梁言對這用藥之法十分熟悉,同樣出自於《神農帝經》,因此大概猜到了是誰在幫自己療傷。正思忖間,屋外傳來了腳步聲,隨後房門被推開,兩人同時進入。“我就說這小子命硬,死不了!”一老者嗬嗬笑道。“嗯,比我預想的要早幾天蘇醒。”另一個中年男子也露出了笑容。看到這兩人到來,黃梨微微一笑,向兩人行禮之後便離開了竹居,順手把門也帶上了。“是你們”梁言笑了笑,想要起身,卻被那中年男子按住。“梁道友,你隻是暫時恢複了意識,體內傷勢還在,躺著休養就好。”“好吧。”梁言有些無奈地搖了搖頭,靠牆而坐,笑道:“沒想到能在這裡看見二位,寧道友,神農道友,多謝二位相助南玄了。”“何必道謝?”神農扈皺眉道:“南北之戰關乎到我等氣運,說白了,我等也是為自己而戰。”“也是.”梁言點了點頭,忽然又想起什麼,傳音問道:“神農道友,我記得你有大道之傷在身,不能離開神農山的,怎麼會出現在這裡?”神農扈聽後,哈哈笑道:“也不是什麼秘密,當年毒聖親自出手,想要攻占我們鈞天城,結局你也知道,非但沒有成功,反而在我們琅嬛大陸上留下了許多毒人屍體。這些屍體就是我研究的素材,這些年都在尋找解毒之法。而在這個過程中,竟然意外想到了一種以毒攻毒的法子,通過毒聖所留劇毒,再配合玄牝珠,最終治好了我的大道之傷,以後再也不用畫地為牢了。”“原來如此!”梁言見他自己都不避諱,也就不再傳音,笑道:“神農道友治好了大道之傷,相信修為又有精進,可喜可賀啊!”“嗬嗬,修為精進倒在其次,扈某最擅長的還是治病救人。”神農扈微微一笑道:“這些年,我們琅嬛大陸上下一心,已經成功煉製出大量解毒靈丹,可幫南玄修士淨化體內的劇毒。另外,我也找到了讓毒人失效的法子,需要借助先祖傳下的神農鼎,隻是暫時還無法對付最厲害的紅毒人,至於其他三種毒人,都被我這秘法克製。”“如此甚好。”梁言點頭,麵露喜色,隨後目光一轉,又看向了寧不歸。此人卻是有些特殊,和他亦師亦友。“許久不見,沒想到寧道友重返南極仙洲了。”寧不歸微微一笑,道:“我知道你心裡麵想什麼。放心吧,我在雲罡宗、弈星閣周圍都設置了陣法,尋常化劫老祖都靠近不得。另外,與你有仇的七星城已經將根基搬到北方去了,南垂又位於南玄的後方隻要南玄不敗,應該沒有人會孤身犯險,深入到我們後方去找南垂那些人的麻煩。”梁言被他說破心思,也不尷尬,隻是微微一笑,點了點頭道:“有勞道友費心了。”“說起來,我還要謝謝你,若沒有你帶回來的全本《無光經》,我也不能參透玄妙,修複靈源。”寧不歸緩緩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