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河城,某個偏僻的街道上。
一道金色光華閃過,緊接著便有一名豐神俊朗的白衣僧人踉蹌而出。
此人自然便是梁言的師兄,天宮城十九星官之一,蓮心大士!
他此刻略有些狼狽,不僅渾身濕透,臉上還有道道劃痕,似乎是被天河真氣所傷,整個人的氣息都有些起伏不定。
“好強的禁製.........通天河果然名不虛傳!”
蓮心大士喃喃一聲,又低頭看了一眼掛在自己頸脖上的佛珠,隻見那十八顆拳頭大小的佛珠之中,已經有五顆出現了明顯的裂痕。
他的眼中流露出一絲肉痛之色,伸手輕輕摸了摸那五顆佛珠,臉上儘是不舍的表情。
“辛苦你了........”
蓮心大士輕輕一歎,目光又重新變得堅定起來。
他默默感應了一會,很快便察覺到了梁言所在的位置,當下沒有絲毫猶豫,直接追蹤了過去。
天河城地理位置特殊,不同於彆的城池,它是建在通天河上,街道、坊市、仙山、洞府等等也是沿著河流一路向上。
通天河下遊的建築大都是商行或酒樓,此地也沒有太多的規矩,但凡能夠通過龍宮拜帖進入天河城之人,在這些地方都可以隨意走動,自由交易,隻要不尋釁滋事,就沒有人會乾涉半分。
而沿著通天河越往上,守衛就越森嚴,規矩也越多。
通天河中段,乃是天河城的通玄真君處理城中要務,以及閉關修煉的地方,這裡有金丹境的修士輪流值守,還有護城大陣,隨時可將擅闖之人斬殺當場。
到了通天河的最上遊,那裡被河水激蕩起的層層水霧所覆蓋,尋常修士的神識根本無法窺探,可以說是最神秘的地方。
據說天河城城主以及一眾化劫境修士,就是在那裡閉關修煉,他們往往上百年不在城中現身,也不輕易接待外客。
蓮心大士花了半個時辰左右,就已經追上了黃衣老僧。
對方似乎也不急著趕路,右手搭在梁言的肩膀上,帶著他一同向前奔走,沿途好似長有天眼一般,輕輕鬆鬆就避開了天河城的諸多守衛。
蓮心大士一路尾隨在後,心中也自忐忑不定。
“這位前輩瘋瘋癲癲的,闖入天河城究竟是要做什麼?如果他要在這裡鬨事,我是幫他還是不幫?”
他心中有諸多猶豫,但事關“通靈佛猴”的線索,此時也不可能輕易放下,隻能選擇緊追在後。
就這樣,三個人分作兩撥,一前一後,在天河城中奔走了數月,最後不僅離開了通天河的下遊,還漸漸到了天河城中遊的深處。
這期間自然遇到不少防禦禁製以及巡邏修士,但都被黃衣老僧輕鬆化解。
而且此人速度越來越快,蓮心大士雖然還沒被他甩開距離,卻也一直追不上去。
他有心想要掐訣飛遁,但到了這個區域,附近修士的修為都不低,甚至可能還有一些他看不到的禁製,故而也不敢冒這個險,隻能遠遠吊在後麵。
如此又過了七八天,這一天天剛蒙蒙亮,蓮心大士還在後麵拚命追趕,前方的黃衣老僧卻忽然停了下來。
“咦?”
蓮心大士微微一愣,這還是對方入城之後,首次停下了腳步。
他也不由自主地放慢了腳步,順著老僧的目光向前看去,隻見前方有一麵朱紅色的高牆,牆上畫著一個巨大的八卦圖案。
圍牆內部,隱隱有青煙升起,一縷縷丹香從中飄出,蓮心大士隻是嗅到一點,都覺神清氣爽,通體舒坦。
“這是.........”
蓮心大士定了定神,又朝著圍牆中間的一扇拱門看去。
隻見那門口立著一尊巨大的靈獸雕像,形似大龜,趴臥在地,長著龍頭和麒麟尾,雙眼微眯,似乎正在注視著遠方來人。
看到這個石像之後,蓮心大士臉色微變,心中猛然想起個人來。
“靈鼇真人!”
據說天河城共有九名化劫境修士,其中靈鼇真人排名第一,此人已經成功渡過了兩大災和九小難,隻差最後一災,便可曆劫成聖,是名副其實的城主座下第一人!
以蓮心大士目前的境界,絕非此人一合之敵!
“據說靈鼇真人極擅煉丹,這裡應該就是他的丹房了,老瘋子究竟想乾什麼,莫非他要闖入丹房,盜取裡麵的丹藥?”
聯想到黃衣老僧這一路以來的行事風格,蓮心大士心中越發篤定,畢竟對方可是個真正的“慣犯”!
“瘋了瘋了!他沿路盜取那些宗門的丹藥也就罷了,畢竟都是些小門小戶,也沒人敢說什麼。但這次可不一樣!那裡可是靈鼇真人的丹房!”
蓮心大士心中罵個不停,有心想要阻止老僧,然而對方卻根本不給他開口的機會,隻是在原地默默觀察了片刻,就抬起右手,在半空輕輕一點。
隻見一片金光擴散開來,在半空化作密密麻麻的金色文字,這些文字不停跳動,變化著各種方位,最後居然組成了一卷佛經。
那黃衣老僧臉色木然,又伸出左手,向上一拍自己腦門。
隻見一團黑氣自他腦後騰起,在半空化作古怪魔紋,一股凶煞之氣剛要擴散而出,就被黃衣老僧抬手壓了下去。
他把大袖一揮,金色佛經與那古怪魔紋便同時向著對方靠攏,彼此不斷滲透,最後居然融合在了一起。
蓮心大士還是第一次看見這種手段,他定睛瞧去,隻見半空中出現了一個巨大的真言,遠遠看去像是佛經的開頭,但仔細一瞧又覺得像是魔紋。
還不等他瞧個仔細,那黃衣老僧便屈指一彈,這個古怪的真言立刻向前飛去,最後印在了朱紅色的圍牆上。
那一麵圍牆,似乎也察覺到了什麼不對勁,兩邊騰起數十股靈水之氣,在真言附近反複流轉。
隻不過這些靈水之氣,怎麼看都像是沒頭的蒼蠅,似乎看不到牆上的異變,在附近巡邏了幾個回合之後,便又徐徐散去。
那黃衣老僧等到靈水散去之後,再沒有絲毫猶豫,左手一提身邊的梁言,朝真言所印的那麵圍牆一步跨去,居然就這麼大大方方地走了進去。
整個過程,沒有引發一絲騷動。
蓮心大士把這一切看在眼裡,心中震驚到了極點。
然而他的反應也不慢,幾乎就在黃衣老僧動身的同時,他也向前狂奔,緊隨在對方的身後。
黃衣老僧入牆之後,蓮心大士也想跟著進去,可他才剛剛跨出一步,那牆上的真言就已經消失,周圍的禁製之力也瞬間恢複。
蓮心大士幾乎立刻就感覺到,靈水之氣正從四麵八方洶湧而來,試圖將他囚禁在原地。
“不好!”
蓮心大士驚呼一聲,雙手法訣急掐,一件金紅相交的袈裟虛影覆蓋在體表,將這些拚命想要鑽入體內的靈水阻攔在外。
與此同時,他周身金光一閃再閃,雙掌更是虛空連拍,借著一股反震的力道,終於讓自己向後飛退而去。
此時此刻,那麵朱紅色的圍牆已經恢複如初,隻是半空還殘留著一股靈水之氣,雖然隻是殘存的一縷,給人的感覺卻猶如長江大河,連綿不斷。
“無相神水!”
蓮心大士瞳孔一縮,臉上露出了忌憚之色。
無相神水名列道門九大神水之一,號稱無孔不入,無物不侵,是除玄冥真水以外,最為陰毒的一種神水。
若非蓮心大士反應奇快,及時用“佛衣六塵”相來應對,恐怕此刻已經被無相神水鑽入體內,一身修為都被禁錮,到那時便逃不出圍牆上的禁製了。
此時的蓮心大士臉色陰沉,目光越過圍牆上方,似乎想要看看裡麵到底發生了什麼。
但這丹房的禁製非同小可,即便以他的修為,也根本窺探不到裡麵的情況。
“晦氣!”
蓮心大士心中暗罵了一聲。
他一向自詡算計得當,論起陰謀詭計,不會輸給任何人。
可偏偏就是他引以為傲的那些智謀算計,對這個黃衣老僧根本沒有絲毫作用。
一力降十會就是這個道理。
對方神通蓋世,舉手投足之間,任你有何等算計,都會被他輕鬆破去。
而且這黃衣老僧喜怒不形於色,永遠是一張麻木的老臉,即便蓮心大士深諳佛法人心,也不知道他究竟在想些什麼。
再加上對方行事極為古怪,仿佛沒人能猜到他下一步要乾什麼。
到了這個時候,蓮心大士的臉上終於露出了一絲絕望之色。
“瘋子,十足的瘋子!”
他在心中暗暗罵道:“天河城是何等地方!你就算神通蓋世,法力無邊,也不可能在此地為所欲為。”
“你若是在通天河下遊做些出格之事,也沒人攔著你。但這裡可是靈鼇真人的丹房,若是被他發現,到時候天河城高手儘出,再加上城主韓千山,你就算有通天的本事,也休想逃得出去!”
蓮心大士想到這裡,不由得在原地跺了跺腳,終於忍不住罵出了口來:“老瘋子,這事你鬨得太過了,我可幫不了你...........不奉陪了!”
話音剛落,他便抬手掐了個法訣,周身金光漸漸熄滅,整個人化作一道殘影,順著通天河朝下遊方向返回了。
三人至此分道揚鑣,原本有些騷動的丹房圍牆,此時又逐漸恢複了平靜.........
轉眼間,百日時間一晃而過。
天河城下遊的某條街道上,各門各派的修士穿梭其中,有的來這裡是購買法寶器材,有的來此卻是尋覓丹藥靈材,還有的純粹是結伴而遊,來這裡尋歡作樂的。
說到尋歡作樂,就不得不提這條街上的“春江閣”。
春江閣乃是天河城“慶德真君”名下的產業,號稱有三大絕色。
其一是絕頂的美酒,酒名曰:“春江夜雨”,采通天河河底萬年寒髓釀造,入口微涼,酒意醇遠,恰似一江春雨,徹夜纏綿,欲罷不能。
據說“酒仙”任飛揚曾經特意趕來天河城品嘗過此酒,當時和友人痛飲七天七夜,還在樓頂題詩一首,至此留下美談,“春江夜雨”的名頭也不脛而走。
其二便是絕秒的音律,春江閣中夜夜笙歌,絲竹管樂不絕於耳,就算是那些參研音律大道的修士,也時常對此地讚不絕口,甚至有人不遠萬裡,隻為來此聆聽一曲。
至於最後一樣,卻是絕美的女色了,據說春江閣閣主容貌秀美,風華絕代,不少修士都想要一睹芳容,可惜此地是天河城,若是她自己不願,那誰也不敢胡來。
就是這樣一個集美酒、美色和美樂於一體的溫柔鄉,今日卻來了一位和這些都格格不入的客人。
來人月白僧袍,光頭禿瓢,頸上還掛著一串佛珠,分明是個佛門中人。
南極仙洲的佛宗並不昌盛,大大小小數百個,唯一上得了台麵的,唯有北邊的羅天宗。
而羅天宗戒律嚴苛,山中僧人幾乎都是苦修之輩,幾乎不近酒色,更不會來這種風花雪月的地方。
故而這年輕僧人剛一出現在閣樓中,就引來了不少好奇的目光。
有人暗暗傳音,有人竊竊私語,還有些仗著自己修為高深,或者背景不低的,更是直接大聲議論了起來。
那白衣僧人對此卻是視若無睹,臉上始終掛著淡淡的笑容,目光四下一掃,最後隨意挑選了一張木桌坐下。
此時早有春江閣的兩名女修上前伺候,那白衣僧人也不避諱,單是“春江夜雨”就連點了十幾壇,剩下還有一些珍饈美食,靈藥靈果,鋪滿了整整一桌。
要說這白衣僧人,自然便是在靈鼇真人丹房外麵被丟下的蓮心大士了。
他此次不遠萬裡,來天河城森羅秘境一行,最後卻是偷雞不成蝕把米,心中著實惱怒到了極點。
“通靈佛猴”乃是他無論如何都要找到的東西,但那黃衣老僧根本不把他放在眼裡,無論他如何詢問,始終都不予理睬。
最後更是把他丟在外麵,獨自帶著梁言闖進了靈鼇真人的丹房。
那個地方實在太過危險,即便以蓮心大士的能耐也不敢久留,最終隻能灰溜溜的跑了出來。
隻是他依舊心有不甘,沒有立刻離開天河城,而是在此地多方打聽,想要看看黃衣老僧以及梁言二人是否出事。
可出乎他的意料,如今三個多月了,天河城中還是沒有絲毫動靜傳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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