裡安醫生神色複雜。
他習慣性地倒了杯酒,湊到嘴邊的時候反應過來,轉而遞給了約翰。
“喝點吧……差點嚇到我,前一秒你的數據都還是正常的,突然就要死要活,如果你真倒在手術台上我估計會留下心理陰影。”
“跟義體沒關係,老毛病了。”
約翰把酒喝了下去。
賽博時代的酒大都有一股工業味道,改造過的身體能接受更大的刺激和更極端的興奮劑。
裡安醫生沒有改造過消化係統。
他的庫存酒都是沒有藥劑的原裝款,比如麵前這杯晶瑩澄澈的伏特加。
清淡爽口,不甜、不苦、不澀。
“好久沒喝過正經酒了。”
“那當然,你得相信我的品味。”醫生看約翰的表情緩和了許多,便主動勸解道。“我建議你狀態稍微好一點再來改造。”
“就現在吧,醫生,我的身體我了解。”
“嗬嗬,每個賽博精神病失控前都會跟義體醫生說相同的話,結果無一例外,都是是發瘋、暴走、上通緝單、新聞播報,最後被特彆行動隊打成肉醬。”
裡安試圖安慰約翰。
“放心吧,我不會食言,哪怕你明天就要去送死,我也會兌現承諾,給你裝載最合適的義體,我隻是希望你能活得久一點罷了。”
約翰沉默片刻,笑著抬頭看他。
“謝謝你,醫生,伊甸城沒有苟延殘喘的說法,每一天都是要拚儘全力的。”
“哎,瘋子都是不聽勸的。”
裡安·蘭德爾麵無表情地坐下來。
約翰看著他沉默地在平板上勾選,總覺得醫生似乎陷入了某種回憶,聯想到檔案裡描述的履曆,最終還是沒有開口詢問些什麼
他沒法解釋自己的數據庫,隻能望著顯示屏發呆,忍不住問道:
“醫生你是不是很厲害?”
“一個退休垃圾,勉強糊口的水準罷了,但給你裝載幾個義體還是很輕鬆的,彆擔心我把你玩壞。”
“伊甸城每個受人尊重的義體醫生,每個有名氣的診所,都裝出過一兩個轟動全城的大人物,你有沒有能叫的出口的招牌?”
“傳奇都活在酒裡,連墳堆都沒有,滔天燃起的烈火和炸彈會帶走屍體,如果運氣不好,死在特彆行動隊的手裡,粗口徑槍械會把人炸成血塊,收屍組織會通過各種渠道扒掉他們身上的頂級義肢……”
醫生摘掉微距目鏡,眼裡露出疲態。“最後就算剩下一點虛名,又有什麼意義呢?”
約翰感到很疑惑:“他們為了什麼?”
“理想、目標,都是狗屁,誰跟你聊到這兩個詞就把槍管塞他嘴裡……話說回來,約翰,你裝義體是為什麼?”
“做任務掙錢唄,失業斷保的苦日子可不好過,現在又有人說我可能是被搞了,等站穩腳跟,我就去查清楚自己到底發生了什麼。”
“路就是這樣走下去的。”
裡安·蘭德爾淡淡地說道。“來吧,把手放到診療椅的扶手上,麻醉針會輕輕地紮一下,千萬彆鬼叫,我沒有糖果哄你。”
約翰照做了。
裡安連接上係統,坐在對麵,用一個半圓弧的漆黑機器蓋在約翰的胳膊上,裡麵伸出十幾個精密的機械臂,在他的手上一頓操作。
有一種給姑娘做美甲的既視感。
醫生切開了工業皮,暴露出原裝的公司義肢,焊接和電流的滋滋聲不斷響起,經過時間不長的改造,約翰掌心的皮膚被更換成了一塊黑色植入體。